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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庄周与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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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许楠玉放下书,从老旧的窗户看向外边,那是他熟悉了十五年的街道、景致。掐自己手,是痛的。
昔日庄周梦蝶,醒来问若是蝶梦庄周,那他是否该问一句:到底是十五岁的许楠玉梦到了二十五岁的讲楠玉,还是二十五岁的许楠玉梦到了十五岁的许楠玉?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是梦幻还是真实?
如果现在是真,那十年是假,为什么感觉却那么真实?甚至妈妈出意外死的时间记的那么清楚?失去至亲的痛,甚至还深藏在心底,若一翻动就能让他痛的死去活来?
如果现在是假,那十年是真,那他现在是在梦中?可为什么现在这么真实?不管是嗅觉、触觉、听觉、味觉、看到的,都会那么清楚?
“小玉!”呼喊声打断许楠玉的思绪,寻声看过去,是拐角处早餐店的老板林国在喊。
隔的太远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许楠玉只得穿上外套跑出门去,还好他的腿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然这么跑还会给他增加负担。半路碰到林国,问:“林叔叔,你叫我?”
浓眉大眼的男人担心的皱了皱眉:“小玉,你腿伤还没好就不要跑。”
“没关系林叔叔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是我妈大惊小怪了,你瞧,我现在跳两下都没事了。”虽然还有点小痛,不过为了让人放心也无所谓了。
“你妈妈也是为了你好,这是我买的一些吃的,你腿还没好就不要乱跑了。”递过一大袋子东西,许楠玉犹豫了下。
“林叔叔,妈妈让我不要乱收你东西。”
“拿着,跟林叔叔还客气什么。”硬塞到他手里,拍他下肩膀。“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过来找我,你妈妈一人带着你不容易。”
承受肩膀上的力道,笑说:“林叔叔到楼上坐一下吧,我妈也快回了。”
“不了,我还有事,你妈回了让她多注意下身体,这两天会降温。”中年男人言罢,往回。街角有他的快餐店面,也是他的家。
“那谢谢林叔叔。”回到家把袋子放到桌上,目视窄小的小厅。这是一套已有三四十年龄的老房子,不大可以说是很小,格局虽说是两室一厅,但这个厅也就一个窄小的阁厅罢了。听罗母说,这是他爸爸单位分配的,许父九年前单位车间发生重大世故丧生,罗母带着一个六岁的男童无依无靠,补偿金被单位黑心人吞了,落到他们母子手里的就只有这么一间不过丁点大的老房子。对父亲的记忆已经很模糊,唯一记得的只有父亲那双大手落到头上时的厚实、温暖。寡母带着幼子,门前事非多,许父去世不过一年就有人上门说亲,只是那时罗母才撑过丧夫之痛,这事也就耽搁了。几年过后许楠玉长大,或许是没有父亲关爱的原因,性子有点偏执,对母亲再婚之事极为反对,这一反对又是几年,如果他没记错,刚才那个‘林叔叔’就是对他母亲有意的男人,四十一二丧妻起码十年,一人开个小餐馆带着三个孩子,大儿子听说已经参军,二儿子跟小女儿正读市内重点高中,听说每年的奖学金就够他们的学费。性子憨厚、老实,人也不错,开个小餐馆一人亲力亲为,对顾客也亲和,小区里的人一般都喜欢去他那里打打牙祭,早上煮面条米粥更是深受人喜爱。他记得他在那里免费吃了三年早餐。
原本偏执的性子因车祸受伤,越发的偏执,坚决不肯母亲再婚,第二年小区被房地产看中出钱收购,许父那家单位又找上门,说是房子属于单位这九年只是借给两母子住等等,罗母被逼的没办法只能更努力的打工,每天负荷超重,于七月底高温作业,瘁死。
十五岁的初中生什么都不懂,是刚才那个林国帮忙讨的赔偿办的丧事。怕小孩子不懂事浪费了一生,林国还讲过要收养他,正在这里,许家来人。
那时候他才知道,他家还有一门显赫的亲戚,许家。珠宝界的龙头老大,许家。也是在那里他认识了相处十年的恋人,许原玉,他的‘堂兄’。
十年,抵不过一句‘传宗接代’。看着昔日相依相慰的恋人牵着一个女人的手,宣誓‘我愿意’,他接受不了直冲出别墅,他不记得他是不是有寻死的念头,但他还记得车子撞上他时那份噬骨的疼痛,然后,醒来。
另一个十年。
周庄梦蝶,蝶梦周庄,如果这是梦,他不要醒。
傍晚,罗母下班回来,先问了许楠玉有无感觉不舒服吃药了没,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快速着手做饭,一个炒青菜加青椒炒内焖两个荷包蛋做了简单的晚餐,菜说上丰富可口,却是两母子最为享受的温情时光。
把两个荷包蛋都压许楠玉碗里,瞪着他整个吃下才问:“小玉,你明天去上学不?”
“好呀。妈,你等下回不?”给罗母夹肉,鸡蛋是给他补充营养的他不跟她争,但这冯年过节才吃得上的肉却想罗母多吃些。
“恐怕要晚一些,你吃了饭早点睡。”罗母总是自愿加班,因为那样能多得一点工资,仅管已经被上头扣除了一些。匆匆吃上两口,套上外衣。原本鲜艳的颜色洗的有点发白了,扣子更是五花八门,但她舍不得换,一是没钱,二是爱人送她的最后礼物。
“妈,我等你。”跑到门边递给她破旧的手套。
“你明天要上学,听话早点睡。碗就放着吧,回来我洗。”匆匆回来匆匆走,跟唯一的儿子相处的时间少的可怜。还好儿子懂事,没抱怨过半句,还时常安慰她,九年的时间,若不是儿子的支撑,她绝对撑不过一个月。
可是她却不晓得,现在的儿子不再是以前的‘儿子’。
晚上固执的等回罗母才睡,翌日一早精神抖擞的上学,寻着记忆找到学校,很多同学都已经不记得名姓了,闹了很多笑话,不过他一点都不再乎。下课铃一晌,靠近门边座位的他,无比欢喜当初老师并不公平的安排,因为他可以第一个跑出教室了。
他想过了,不管现在的生活是真是假,上天既然给了他这么一次机会,他就不能浪费。首要一条就是要改变罗母谇死的命运,其次才是自己的。而改变这些的最快也是唯一的途径就是——赚钱。
而嫌钱的方法他也想过了,在那十年内许家培育他的很多本领不用白不用,赌石便是其一。赌石是一项古老而神秘的技艺,赌涨赌大涨,一本万万利也不过。只是,目前唯一担心的是资金。没有购买毛料的本金,一切都是空谈,生活本就贫穷的家里根本不可能有资金,但是他也不想加入某些珠宝公司做赌石顾问。
所以只能自己赚取本金,方法他也想好了,就以他自己偷偷培养的古玩鉴赏能力,学习赌石是为了许家为了许原玉,而古玩则是他自己的兴趣。虽然不及赌石方面,但也称的上一个普通专家了。运气好弄个万把块的,赌石资金就有了。
颇为奢侈的坐公交来到目地地,许楠玉看着眼前的古玩一条街,感慨颇深。十年内,他的时间分为三块,最大的那块自然要贡献给赌石方面的学习;第二块则要贡献给身为恋人的许原玉,就算这样恋人也颇有微词;第三块也是最小的一块,才是自己。学习古玩方面知识可以说都是用‘挤’的也不为过,哪能像现在这样大大方方的站在所谓的古玩一条街?
摇头打散莫名的情绪,一头扎进街内。
古玩这项爱好,近几年才平民化,也是托国家越来越富足的福,像五六十年代,饭都吃不饱哪还有闲钱玩这些?只能说国家在发展进步,而人的爱好也在渐渐的扩展。
古玩街一般有三个买卖方式,一是开店,不过开店可要资金,也要来货路径,很少人能玩的起。但有利有弊,同样的东西在店内跟摊上是两样价格,大多数都是不开张则已,一开张吃三年;二是摆摊,这是些没钱的,靠的是一张嘴忽悠人吃饭,十之八九是赝品,剩下的一成真品不是有缺口就是摊主自己都没发现;第三类要靠碰,讲的就是那些把家里老东西翻出来或者来路不明物件,换钱的主。
第三类,许楠玉只乞求自己运气好点,能碰到一两个,今天来的主要目地就是针对第二类所剩下一成中的个别,摊主自己也没发现的真品,俗称‘捡漏’!
当然,这种运气是万中无一的。
事实上,‘捡漏’要比他想象的更困难。许楠玉揉揉眼睛,个把小时看下来,眼冒金星什么都没看中。苦笑,看来他这第一步要踏出去,还差点运气呀。
“快来看呀快来看呀,古钱古币古瓷,百分百真品开门到代……”
吸引许楠玉的是那堆古钱,至于后面些废话,直接忽视了。百分百真品开门到代?还真敢叫。
“这位大哥,这些铜钱怎么卖呀?”许楠玉指着小山高的铜钱问,顺带露出友好的微笑。
“这位小兄弟年纪小,眼力却是顶呱呱,我这些个可都是珍品,你像这枚…”
“这位大哥,我只是问问。”直接打断他的话,许楠玉露出一丝不耐,大有他再胡倜转身就走的势头。这下震了摊主一把,立马换了个脸色。
“哟,小兄弟还是位行家,成,你先看看,看完了再讨价。”这是摊主们一大杀手锏,不管见没见过熟不熟,坐下就给先戴个‘行家’的高帽子。一切都为了把交易额抬高。
点点头,蹲下直接在小山堆似的铜钱中选了起来。这一蹲又是半个小时,抬头指着两枚被他选出来的铜钱问:“这两枚什么价?”
“小兄弟一看就是个行家,我也成心做买卖,三百一枚不二价。”伸出三根手指,脸上要说多真诚就有多真诚。“还是看在小兄弟的面子上,若是别人都是五百一枚。”
别说五百一枚就是三百一枚于他现在来说,都是‘巨资’。
“那这枚呢?”指着另外一枚问。
“那个四百。”
又指了几枚,摊主连续报价嗅出点不对的味头来了。一般行家看中哪件不会跟你明说,就会像这样胡闹指件,让你闹不准真正意头,这样小摊主也就不会胡乱开价了。可是这会他更闹不懂的是,许楠玉究竟是行家还是买着玩儿的学生。苦着脸问:“小兄弟,你究竟看中哪枚呀?”
“我就想买件玩玩,同桌有一枚……”对付会倜的主,你要比对方更会倜,倜的对方晕了不得不信了,你就赢了。
摊主晕菜,原来就一小毛孩买来炫耀来着。不耐烦的甩甩手:“哪个直说。”
“这枚呢?”拿过一枚品相并不是很好的铜钱。
“一百。”摊主什么心都没了,直接报了个数。
许楠玉稚嫩的脸露出一抹红晕,翻出裤袋不好意思说:“我只有二十块。”一百不多,但对于这些论公斤卖的铜钱来说,绝对高了。不是所有古铜钱都值钱,看品相、看存世量、看历史北景等,条件苛刻的让古铜钱这类直接成为古玩偏门。
“二十太低了,小兄弟再加点?”
“我只有二十块。”许楠玉也摆出一幅行就买,不行就不买的势头。
摊主视线在许楠玉身上顺溜一圈,发现真不是个有钱的主又瞄了那枚铜钱实在不是突出,自认倒悔的认栽,骂骂例例的收下二十块。
交易成功,露齿一笑,拿着铜钱拐出小摊的视线钻进一家收铜钱的铺面,往坐在那看报纸的老板面前一放,并且直接报出了价格。“四千。”
报纸后老板压低眼镜看下许楠玉,后移到铜钱上,取来放大镜仔细瞧了下。“这是枚西汉古铜钱,形圆方口,制作精美工艺精湛,可惜品相不是很好。四千贵了,三千。”
“品相完好价格在六千以上,这枚虽然保存的有些问题但只若作修复,品相达到□□不难。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就有两千的利润,呵呵老板,这是天上掉馅。”许楠玉眨眨眼睛,显的古灵精怪。
“你这个小兄弟有点意思,行,就按你说的,四千。下次有好东西可不要忘了我。”伸手递过名片,许楠玉双手接了满口答应。
“一定一定。”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好,更何况现在正是他起步的时候,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会在这古玩街呆,认识个店铺老板于他百利无害。
银货两讫,步出店铺的时候已露夜色,搭车回家露过林国小饭店的时候犹豫了下拐了进去。“林叔叔。”
正招呼客人的林国回头,笑道:“是小玉呀,刚放学?”
“嗯,在同学家一起做作业,晚了些。”
“学习重要,但安全更重要,以后不要留太晚。”虽说是斥责,语气却颇温和,话风一转道:“还没吃饭吗?你等下,叔叔给你做吃的。”
“谢谢林叔叔。”
林国怔了下,在他记忆里许楠玉对他都是爱理不理的,极难有这些好说话的时候。“不用谢不用谢,你等等呀很快的。”回神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对罗母那点心思明眼人一看就知的。
林国对罗母的心思,他这个儿子看的很清楚,只是前世他性子偏执怕罗母再嫁后就不疼他这个儿子了,所以一直反对。现在他想通了,再则前世罗母去世都是林国帮忙张罗,最后还想收养孤苦无依的他,冲这两点,他都领情。至于让罗母嫁他,认继父?这还得观察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