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冲突的人格 ...
-
以前的他拥有强大的力量和庞大的知识库,但在沉入灵魂之海前,由于时间太过仓促,他并没有来得及带走所有力量和刻印在灵魂中的知识,只是带着那份最宝贵的记忆深深地沉了下去。带着那份让他之所以成为独一无二的“他”的记忆。
以前的他拥有的力量与知识有相当一部分被留在了剩下的这一半灵魂里。可是限于现在幼嫩的婴儿的身体,这些东西并没有完全苏醒。它们被封印在灵魂里,安静地等待着这具身体的长大、成熟。
所以他的另外一半灵魂在身体中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已经将既往的亲人、朋友……等等一切的一切全都深深埋藏与意识之海的最深层,与身体一同苏醒的仅只是基本的生活常识与无数次生死之间锤炼出来的战斗本能。
以及隐藏得极深的,渴望着自毁的意图。
当然,他也在这个重生的世界里得到了新的东西,比如一个新的名字——宇智波佐助,比如一位漂亮温柔的母亲,一位严肃寡言的父亲,一个年仅五岁,像个成熟的小大人似的哥哥。
还有一个充满了杯具的生活。
他非常不满意当下的婴儿生涯,他本能地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作为一个婴儿的感觉十分别扭,比如……
一股暖暖湿湿的热流从他的下|身流出来,他愤怒地闭上眼睛默默诅咒,然后用小拳头使劲捣捣睡在身边的黑发小男孩,报复性地扯着嗓子高声大哭。
鼬慌忙爬起来,一边给弟弟找尿布,一边把弟弟抱在怀里,努力想要哄他不要哭了。手忙脚乱好一阵才把他的尿布收拾好,换上新的。
不等鼬忙完,悲剧君已经紧紧地闭上眼睛,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智商。
哭毛啊!哭毛啊!他在精神世界里剪出自己模样的小纸人狠狠地锤:被一个几岁的小孩子摆弄自己的哔——很光彩吗?很光彩吗?你哭毛啊?
以后给我偷偷地尿床!打枪的不要!记住了没?记住了没?
但是……打枪……是什么?不记得了……
“再没有什么比‘忘记’更悲催的事了!”
“啊啊我决定要最讨厌‘忘记’这个词!”
不!眼前的这个家伙才最讨厌了!最讨厌了!
喂你离我远一点!
喂不要顺手掐我的屁股!
喂不要摆出研究的学术脸研究我的哔——
——我是认真的!那种软趴趴的东西你也有!去研究自己的!
喂!咬你!!!
好吧……或许他的头脑也跟着幼龄化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他从一个小小的婴儿长大,学会了这个世界的语言,习惯了这个世界上名为“忍者”的神奇生物,认同了“宇智波佐助”这个名字。他爱他的妈妈,他的父亲,他的哥哥。
但他还是偶尔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一种镜里看花水中观月的朦胧感与距离感。他有时候会想:其实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不是真实的世界,它是某个人创造出来,想要用来控制我的世界!
在新生的这个幼嫩的身体中,一个同样是新生的,幼嫩但却强大、与这个身体完全契合的人格正在产生、成长。它与从前世留存下来的本能记忆中形成的旧的人格产生了强烈的冲突。
最初,占据上风的,是不完整的前世人格。倾向于否定世界,毁灭自己的人格:
自他降生于这个世界,拥有意识的第一瞬间起,他就莫名地拥有一些说不清来源的记忆与知识。他本能地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这里不是他应该存在的现实世界。
这里,不是真实。
当世界的真实被否定后,他自己的存在也就被否定了。
来到这个世界的前几年,他全部都用在思考世界和否定自己上了。
从第三年起,他开始尝试过以各种方法杀死自己。
这个世界并不真实。
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的灵魂最深处都在觉得自己是被什么东西控制着的,是被像宠物一样——或者说待宰的猪羊一样被豢养着的。
他觉得有某个混蛋一直在看着他,这个混蛋在等他成长到一定程度,“肥美”到一定程度之后再亮出刀子宰杀吞食。
不可以。
绝不可以。
他没有过去的那些记忆,只是过去那无比强烈的感情留存了下来——我必须要保有最后的自由:选择死亡的自由。
有尊严地、作为独立的存在而死去的自由。
新生的人格的力量随着□□的成长而越来越强,与此同时,旧人格的危机感也越来越强。
那个混蛋……说不定马上就要完完全全地控制我了。
如果“他”还拥有前世完整的记忆、经验和成熟的头脑,他会立刻判断出这并不是某个混蛋正在强行侵入控制自己的灵魂,而是在特殊的情况下诞生的另外一个“自己”。前世的他会小心地与这个新生的人格融为一体,变成一个更加强大的灵魂。
可惜不完整的“他”没办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他只知道:危机将近,必须尽快行动。
执行自己的死亡。
于是他开始以各种方式尝试自杀。他只有过一次濒临成功的经历,那是他的第一次尝试:
鲜血从手腕的伤口中汩汩流出,一点点地打湿小床上墨蓝色的被子。
他拿着锋利的小刀,很仔细地注意着不切断整条动脉——因为把血管整个切断后,它会本能地收缩,阻断血液流出。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知道这样的事情;也不清楚作为一个刚刚两三岁的小孩子,他为什么会知道动脉的位置、深浅,为什么拿刀的手能无比稳定精确地切出他所需要的伤口;不清楚为什么在盯着鲜血淋漓的伤口时,他完全没有害怕、兴奋或是什么其他的感情,有的只是平静,就像是在完成一件任务一样。
他用右手切开左手手腕的动脉,然后用嘴咬着小刀,准确地切开右手的腕脉。
艳红的血流出来时,他甚至好奇地伸舌去舔了一下:微腥、微甜、微热。
和记忆中的一样。
记忆?
……什么记忆?
他略略皱了皱眉,然后习惯性地放弃思考——反正也不会得到什么结果。
于是他在小床上躺下来,用牙齿咬着被子盖住自己,因为他感觉有点冷。
鲜血在手腕上流淌,渗入墨蓝色的被褥里。他觉得头晕,无力,恶心、干渴。
这是正常的反应,他想。
然后他歪头在柔软的枕头上蹭蹭,伸出开始发软无力的双臂抱住了柔软的小熊布偶。
好冷。
还有九十七秒。
好冷。
冷。
在心底数过九十七秒后,他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陷入了一片黑暗。
但他的意识仍然清醒。
他能感觉到无边无际的、仿似绝对零度的冰寒。
旧人格渐渐沉睡,而新生的人格从旧人格的束缚中脱离出来。
佐助开始恐惧。
他拼命地想要挣扎,想要呼喊,想要把这片寒冰地狱打破。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佐助的意识之火渐渐地微弱下去,如同风中残烛。
最后的感觉,依旧是冷。
在最后的最后,佐助模糊地感觉到了令人愉悦的温暖。
可是他的记忆是如此模糊,以至于他无法确认那是否只是一场大脑模拟出来的,用来在临死之前最后一次安慰自己的幻觉。
但他醒来之时,的确是被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鼬用力地抱着他,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地滚落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一种被灼伤的错觉。
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发现弟弟醒来的瞬间,鼬乌黑的瞳眸猛然变得鲜红!
鼬用力抱紧佐助,开心地大喊大叫,眼泪却仍然止不住地往下掉。
好渴。
佐助想。
鼬的眼泪刚好落在他的嘴角,于是他本能地伸舌舔进了嘴里。
微咸的泪水一下子将他因失血过多造成的干渴完全引爆出来,他觉得自己干渴得要裂开了。
他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
鼬惊喜地低头,用力亲吻弟弟的脸颊。一向冷静的他早已失去了平时的章法和条理,胡乱地亲遍了弟弟的每一寸脸蛋。
太好了,你还活着!太好了,你没有死!
他怀中的孩子却全没有接收到哥哥的狂喜情绪,事实上,佐助现在根本就接收不到外界的任何信息,他已经虚弱得只剩本能。
强大的求生本能。于是他本能地张开嘴,伸出舌头追逐着落在他唇边的那些泪水。
那是他能够触碰得到的,唯一能够缓解干渴的水源。
眼泪这种东西,即使流得再多,用来缓解一个失血到濒死程度的人的口渴也是完全不够的。
佐助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得到更多。
给我水!
但他的意识并没有清醒到足以说出清晰的句子的程度。
他也没有说话的力气。
他以为自己在高声嘶喊,但其实他的声音深深地压在喉咙里,根本就连风声都不如。而且他喊出的那一声耗费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闭上双眼,理智与意识彻底模糊起来。
很冷,彻骨的冰寒。死后的世界是这样寒冷的世界吗?
濒死之中,他产生了幻觉。他感觉自己身周明明温暖,但寒冷的冰凌却从他的心脏中生长出来,贯穿整个身体。他感觉到潋滟的水波就在他的颌下荡漾,但他却一动都不能动,连一滴水都喝不到嘴里。
谁……谁来……
没有人来。
于是他像只困兽似的拼命挣扎,拼命撕咬着周围的一切。
他撕开了什么,温暖的液体涌进了他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