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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无可救药的青春(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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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孤独的女子,孤独已经渗入我的骨髓,我无法摆脱。
村上春树说,尽管世界上有那般广阔的空间,而容纳你的空间,虽然只需要一点点,却无处可寻。
他还说,在某种情况下,一个人的存在本身就要伤害另一个人。
我想说的是,我的存在没有上过任何人,却可以被任何人伤害。
我不被任何人需要,可我一直一直都在寻找那个可以容纳我的空间。
1984年,北海道的冬天,天空飘着着很大很大的雪,我在那天降生了。
我的降生没有人欢迎过,就像从来没有人期待过冬天。他们只希望春天快点到来,我并不排斥,因为我也不喜欢冬天。
在印象里,冬天总是会让我的小手肿胀肿胀肿胀再肿胀,肿胀到神经麻木。
小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喜欢我不要我,那么为什么却要把我生下来呢?
我一直想不通,直到心一讥讽的告诉我,“爸妈,只是一时兴起才把你生下来的。有我,爸妈根本不需要你。爸妈,只需要男孩子。”
哦,原来只是一时兴起啊!
“嗯,谢谢你告诉我,哥哥。”我的笑容没有一丝杂质,心里开怀了许多。
心一“切”地一声就不理我了。
心一是我哥哥,他比我比我早两年出生。他很高傲、很会撒娇、嘴也很甜。无论他说什么,爸妈都会很高兴。
我还有一个弟弟,他比我小五岁。弟弟跟我宛如陌生人,我们没有说过多少话。当然,我和哥哥同样没有说过什么话。哥哥,似乎从来都瞧不起我,每天都很轻蔑的只会支使我。
但这样的哥哥,我却很憧憬。
我希望,我能像哥哥那样也能够带给他们微笑。
对于这个想法,我觉得我傻透了。而我也没有傻到一直这样想。
我在一个很平凡的家庭,有着很美好的家庭,但这美好不包括我。
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女人只是用来生孩子的工具。养大了,也是别人的。
屋里屋外,我都是一个人,从来都是一个人。我并不懂一个人是该有什么滋味,我只知道,我脑海里只有听话,做个好孩子。
因为,哥哥说,妈妈喜欢听话的孩子。
还是6岁的我总是小心翼翼挂着讨好的笑容,无论什么我都接受他们的要求。洗衣、擦地板、做饭、甚至不去上学。
妈说,没钱。
我点点头,笑出了眼泪。我是那么羡慕哥哥啊!
为什么,你们的眼睛从来不看我?
我总是很笨,碗碟不知道打了多少个了,衣服不知道被我搓烂了多少件,饭总是那么难吃。渐渐地母亲总是皱眉,“如果当初没有生下你该有多好?就不用受这种最,不用浪费粮食了。”
“薰,这里不用你收拾了。”我已经没用了呢!
哦,我是在浪费粮食!从此,我吃的很少很少,每个夜晚我的房间都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没有人在意过这个声音。
我很少说话,总是紧抿着唇。这让他们每个人都很厌恶。
“你能不能不要摆出那么一副我们欺负你的可怜相?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们把你虐了呢!”哥哥一天牵着弟弟很是愤怒地瞪着正在打扫的我。
我还没来得及说“欢迎回来。”他就一脸厌恶的上楼去了。
“那么,我该做出怎样的表情呢?”我对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镜里的容颜,是那么陌生!我从来都没有照过镜子,原来自己是这么一张脸啊!眉头永远是那么褶皱,眼神永远是那么无助,表情是那么受伤!配合着五官,那么的难看!
我想扯出一个微笑,我惊住,我已然忘记了怎么微笑。
没过多久,父亲就失业了。原因醉酒误事还打了老板。
父亲喜欢喝酒,酒醉后就会六亲不认。而我,在那一段失业的时间里充当了受气包。
受伤的我总是喜欢跑到离家不远的小山的一块只有我知道的草地。在那里,我总是可以得到治愈。
“你为什么哭啊?”一个听来很温柔的声音问我。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温柔的声音,我忘记了哭泣,只是抬头看着这个闯入我的秘密基地的男孩。
他有着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两只很大很清澈的眼睛,穿着有点短的裤子,正低头微笑的看着我。
那个笑容,我永远都记得,它烙印在我心底,无法忘却。
“你的笑容好好看。”我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面对他的回答。
他一愣,然后像是溺爱般的摸了摸我的头。我并不懂溺爱,我只知道很温馨,那时。
“还疼吗?这里。”他抚摸着我的脸,动作很轻柔。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过,我脸红了。
“不疼了,谢谢你。”我有点慌张的擦干泪水。
“你叫什么名字啊?”
“日野薰。”
“很好听的名字哦,我叫我妻子木。”他坐到我旁边,望着前方那一片绿草。
夏日的阳光透过枝叶,碎碎点点的落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那么不真实,仿佛透明一般的天使。
“你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吗?你很快就会消失吗?”我突然有些害怕他会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让我无处寻找。
子木惊讶地一呆,随后笑着说,“是啊!哥哥是上帝派来保护薰的。哥哥,不会走的。”
我突然很想很想哭,于是我抱着他哭了,哭尽了所有委屈,哭得像个孩子。我本来就是一个还不到7岁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落山了,只露出一小点脸。
“薰,你该回家了。天已经很晚了。”子木望着西下的夕阳,眼里多了一些我不懂的悲伤。
“那、我们还会再见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嗯,当然。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哦。”我笑得很灿烂,我以为太阳重新升起来了。
即使太阳真的出来了,也不会比他炫目的,我想。
心里荡漾着名为幸福的海水,一直荡啊、荡啊,最后溢出了,化成一抹美丽的笑容挂在我的脸上。“明天见,大哥哥。”
“你笑起来很好看,薰。”子木朝我喊道。我没有对他挥手告别,因为明天、后天、大后天,我都可以见到他。
有人说,如果告别了就不会再见到那个人了。我讨厌这样的事发生。
我只是回头说声,“谢谢你,大哥哥。”
“明天我在这里等你哦。”我很开心,满怀着期待等待着明天。
千言万语,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起,只愿这一句谢谢,能让你明白我此时的心情。
认识了子木,是我童年里、不,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他了,甚至我的性命。
我知道,我找到了一处可以容纳我的空间了。
我开始喜欢上了被家人的虐骂,从来都不会说什么只是默默忍受。我很奇怪吧!
我仅仅只是希望被子木温柔地对待。
每次我受了伤,他都会取出藏好的药箱为我包扎,那个时候他温柔的眼睛里,只有我一个人的眼睛。
然后很怜爱的问,“弄疼了吗?”,“还疼吗?”,“如果疼就哭出来吧,哥哥不会笑你的。”
我没有哭,我不想让子木看到我哭。长这么大,我第一次哭过那是在他怀里。我知道,如果我哭了,他会像之前那样对我很好很温柔。可是,我却不想让他看到我懦弱的一面。
我的心是何其的害怕,面对那个家。可是,一想起他,什么我都可以忍受。
所以,“真的不疼。”我很乖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不会哭的,因为你会更加伤心的。”
他微笑着摇摇头,“傻瓜!”
美好的时光,总是走得那么快,让人无法抓住,也来不及抓住。
匆匆的一年过去了,由于一些原因,我也终于可以上学读书了。到了上学的年纪还不上学,政府是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我去了学校,那里好多好多的人,和我一样差不多的年龄。我对他们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喜欢读书。
一放学,我从到了小山上,然而等了很久很久,月亮升了又落了,子木都没有出现。
“昨天死哪去了?”出门买菜的母亲在门口看见我,眼里充满怒火。
“给我先去做饭。”看着我没一点想解释,母亲更加生气。
她之所以生气是因为父亲昨晚打她了吧,而没打我。
我忽然厌倦了,累了,为什么以前我会这么想看到他们的笑容?恶魔,又怎么会有笑容?
我笑着回答,“是,妈妈。”眼睛没有一点笑意,却被眼皮隐藏了,没有人看到。
“傻了吗?”母亲忽然一怔,也没多想转身离开了。
除了读书学习,还是读书,我只能这样来麻痹自己,不要去想你。却依然每天都去那个小山,受伤了只是自己拿出那个子木准备的药箱上药。
由于我天天一副冰冷,伤痕累累,没有人愿意接近我,哪怕我的成绩再好。这些我不在乎,孤独与我,已经麻木了。
只是想起那张笑颜,那个人,我的心才会痛。
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重点高校,这对我来说并不值得高兴。
母亲只会这样抱怨,“为什么考上的是你?而不是你哥哥或弟弟?”
你看,我是一个多余的。让我每天面对这些,我怎能不麻木?
哥哥妒忌愤恨地看着我,“别得意!不就一个学校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的确,没什么了不起的!那你在意什么?”我没有表情的说出这句话。
哥哥咬牙切齿,弟弟则沉溺着手中的游戏机。
“我们家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吧?”母亲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在问,而是在肯定的说。
“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会要你们一分钱。”一放暑假,或是节假、周日及晚上我都去打工了。我明白自己的处境,也知道怎样生活,为自己存了一些钱。
母亲瞪大着眼睛看着我,写满难以置信,夹藏着更多的是唾弃。我知道,她认定我是肮脏了。
我没有解释,只是默默地离开了家。又有什么可解释?解释又有何用?
上了高中后,我就没有回到那个家了,而他们没有问候过我。我不明白,我到底为什么需要被他们这样对待?
课余,我又找了一份工作,是在酒吧的。
“寂寞夜城”只是看到这个名字就进来了,却发现是同志吧。我并没有离开,应聘了。
在这孤独的城市里,在哪不是都一样?何必那么拘泥。
我学会了喝酒、抽烟、有时还会上台表演唱歌。在学校,我是一个孤独冰冷的少女,在这里我是一个疯狂的想要逃脱的无药可救的女人。
“世上有可以挽回的和不可挽回的事,而时间经过就是一种不可挽回的事。”村上如是说,而我,已然不可挽回。
我宛如村上笔下的女子,一个孤独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