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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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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亲只为己悦而容。盛夏午后,刺喇喇的阳光透过残破灰白的窗纸斑驳的洒照进屋内,矮榻上的人撑着头假寐,墨绿色的和服上开着淡紫色的小花,抓着扇子的手悬在榻沿。听见脚步声,粘了两根紫色羽睫的眼睛抬起,象是早已预料到般的一笑“哦,光头,你来了!”站在门口的人像是看见什么奇怪生物般的被吓了一跳,僵持着那样的表情呆看了数秒后,垂下眼眉梢抽动,努力忍住心中的懊恼,随即转身往外走,嘴里低声咒骂着“我是怎么会相信这种娘娘腔的家伙会很强之类的话!” 话音未落,耳后逼近一道破空之声,腥红的眼角蓦然睁大,一把银色的小刀擦空而过,钉入门框的木头内铮铮作响。弓亲笑眯眯道“随便瞧不起人的话可不好哦” 铮亮的脑袋呆立了良久后咧嘴一笑,神彩奕奕的回过头按向腰中的剑“那便来让我见识见识吧”
几分钟后
门外的人踱来踱去数圈再也忍耐不住,大力一把拍开门吼道“喂!你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正在换衣服的弓亲看着门口似乎已冒出热气的脑袋无辜道“打架这么粗鲁的事我当然需要准备一番”“哈?打架只要拔出刀冲上来就可以了,你要准备什么?!” “要准备很多啊”弓亲掰起手指头“头发要梳起来,不然会乱蓬蓬的很难看。换上旧的衣服,好看的衣服被不小心划破的话会很心疼。涂上最喜欢的香粉,这样会有精神战斗的时候会增加战斗力……咦?什么东西在响?”弓亲听到一阵奇怪的咯吱咯吱声“啊啊,我已经准备好了!快松开不要捏坏我的门啊!!”
流魂街的郊外,几棵坏死的树干光秃秃的伸展着,太阳无遮挡的斜在头顶,风过时翻起一阵热浪,脚下飞起干燥的尘。弓亲抬手在额前挡住日光,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现在开口说等到太阳落山再比斗吧这样的话,这光头一定会提刀毫不客气砍过来吧。可是浑身是汗黏乎乎的感觉真是好讨厌啊!“喂!又怎么了!快摆开架势!” 弓亲又叹了口气,拔出腰间的刀“光头,我有件事可要说在前面” “啊?” “你要打架可以,但是如果敢弄伤我美丽的脸,我一定会将你的光头砍成稀巴烂” 长剑破空一指,弓亲的眉间认真的皱起。对面的人一愣然后啐了声“啰嗦!”抽刀拔步“你也别老是光头光头的叫,老子名为斑目一角”
四野空旷,刀与刀撞在一起时叮铮吟鸣,两条人影乍合忽分,复又迎上。一个刚猛稳准,一个刀走轻灵,一个以实击虚,一个引虚击实,斗得难分上下。锵的一声互斩后两人各自弹滑后数米,尘土飞扬,弓亲双手握剑,汗水自额发间滑落。对面的光头也没轻松多少,眼睛里闪烁着惊喜兴奋的光芒。呵,看来自己这个对手当得还不错!弓亲唇角轻轻一扬,那是自然!教他刀法的可是位鬼道系剑道高手。
那个冬天,雪花漫天飘洒。他却被一团火烈烈烧着,微弱眨动的眼睛时而昏暗时而清晰,耳边隐约听见母亲啜泣的声音。他看着窗外,想着那些雪要是能盖到他的身上来浇灭这团火就好了。等他再睁开眼睛时,就真的看见那漫天的雪花飞絮般的迎面落下,在脸颊上在唇瓣上冰冰凉凉的融化,他茫然的伸出手,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直到一柄柿油伞遮上头顶的天空,伞下是一张洁白略显病态的容颜,打量着他,然后柔柔的笑了,像朵绽放的白梅花。
凌赖川家的三郎生有天人美貌,却自幼体弱多病,终于没熬过这个严冬。弓亲明白自己已从那个世界死去时,竟没有太多悲伤,相反还有种解脱的轻松。十三年犹如一场牢疫,只能用寂寞慕羡的眼神透过纸窗看着秋冬春夏,看着他人的嬉闹欢笑。死亡令他的灵魂从那个□□的禁锢中释放,弓亲走在雪地里,用力呼吸冰冷刺骨的寒风,冰得瑟瑟发抖,却感到了什么也不怕不用顾虑的自由。收容他的女人名叫上杉织香,用暖暖的笑意说‘弓亲真是个美丽的男孩子呢’。午后的春光明媚,风从树梢头高高刮过,摇出簌簌的声响,洁白的云朵变幻了几个形状。身体稍好的织香交给弓亲一把刀,谁也想象不到这样一个如雪花般脆弱美丽的女人竟是鬼道系剑道高手。弓亲学得很用功,他珍惜这个有了力气的身体。弓亲也知道织香绝不属于这里,尽管她也居住在这肮脏混杂的下等流魂街,也不提及自己的过往,但她的高贵是粗布灰衣饰盖不住的。
又一年春,织香身体骤然变差,她靠在榻上出神的看着窗外碧蓝的天空,忽然她欣喜一笑说,弓亲,你看这樱花多美。弓亲看着窗外脏乱并无一片樱花的流魂街道,心里突然很慌,他想起自己生前看到的最后一场雪。织香死了,弓亲看着她消瘦的身影,她脸上的笑容如雪花融化一样,渐渐透明,渐渐消散。那瞬间他觉得冰冷凄凉,昏暗的小屋只剩他一人茫然的看着空空的床榻。原来死亡之后仍有死亡?失去织香陪伴的弓亲站在逼仄的廊庑上,看着流魂街每日每日的嘈杂吵闹,恃强凌弱,抢夺霸占。丑陋!丑陃极了!修长的手指握紧腰间的刀,他怎么能让自己在这种地方永远待下去?怎么能让自己最后像织香那样孤独的死在阴暗的角落里?可是,心中的那份热情究竟能够沸腾多久?这条名为时间的河流是如此漫长,这份美丽如此寂寞孤独,要怎样才能阻止它的冷却?弓亲猛力格开来剑,眼中斗意骤增,刀锋转为凌厉之势发起猛攻。锵,锵,锵,一角连数挡开并迅速还攻回去,嘴里兴奋的嚷道“没错!就这样!将你的实力全部拿出来吧!”
日头西斜,霞光烧得大地似只熔炉。剑击声仍旧在暮风里断断续续回荡,只是两个原本矫健的身手都已疲累得如灌了铅般的迟缓,有一下没一下的互砍着。弓亲以剑撑地气喘嘘嘘,瞪着数米外同样喘息如牛的男人“死光头,你快认输吧!我不要再打下去了” “切!老子怎么会输给你这种娘娘腔!怎么样!不行了吗?我可是精神正好!” 体力不支的弓亲斗志早减,又被汗水与尘土扰得心烦意躁,偏偏这光头又没完没了,看着砍将过来的刀锋,也懒得格挡,以同样的架势砍了过去。
时间静止。
一道鲜艳的红雾自胸膛喷薄而出,一角咒骂了声该死,不支的仰跌在地。弓亲愣愣看着自己滴血的刀尖,他看得清楚,刚刚砍向他头顶的那一剑在离他脸颊数寸时硬生生收住了。“为什么?” 躺在地上的人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