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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夜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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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似春风相欺得,夜来吹折数枝花。
又是一夜好眠。如同之前每一个早晨一样,冷月心站在桃树下,借着桃花间隙望向天空,俊美的面容上有着深深的迷茫。
“你居然还没逃走?”消失了大半个月的风摇筝终于出现了,依旧是一身紫衣,踏着满地的落花款款而来。
冷月心望向她,反问道,“为何我要逃走?这里有吃有喝,还能保证我不被追杀。”
“呵呵,难道你不怕我随时随地杀了你吗?”风摇筝靠近了冷月心,一指点着他的胸口嘲讽道,“何况——聂老贼还没死不是么?你敢说……你不想出去亲手杀了他?你现在已经学会‘疏影’了吧?”
“我……”冷月心无言以对,脑中思绪万千,一时竟乱了心绪。风摇筝说对了,不手刃聂老贼这个杀父仇人以报灭门之仇、童年之痛,他死都不会甘心!只是他也明白,风摇筝怕是不会轻易放了他的。此刻,他之于她,就如一只被猫耍的团团转的老鼠。
“我想又如何?你又不会放我离开。我是你的药人,不是吗?”
“若是我肯呢?”风摇筝轻笑道,笑声在他听来,有些刺耳,“我们打个赌吧,如果你赢了,我不仅放你安全离开,这阁中的法宝还任你挑选;不过,要是你输了……”
“输了,又如何?”冷月心无视轻抚着他胸口的纤纤玉手,撇过头去冷冷问道。不得不说,风摇筝的条件真的很是诱人,如同沙漠中的绿洲之于渴极的旅人。
“输了嘛……呵,我暂时还没想到。等你输了再想,也不迟罢。”
“好。要赌什么?”冷月心咬牙一口答应,就算是陷阱,他也赌了。横竖不过是一死而已。这风摇筝喜怒无常,现下看似一副好商量的语气,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又翻脸不认人,由不得他不答应。
“就赌……只要你能在我手里撑过三十招——无论用什么办法,都算你赢,就从现在开始吧。”
拨开风摇筝放在他衣上的手,冷月心转身欲走,冷淡答道:“你等着,我会让你亲眼看到,你输的结果。”
虽说应承下了风摇筝的赌约,然而冷月心仍是有些惴惴不安。风摇筝其人,往时同为东厂效力之时,虽来往甚少,但也据说在楼中媚术无双、武艺超群;如今成妖成魔,更是习得了法术,本事又更上了一层楼。
若想在她手下撑过三十招,怕是要从长计议——冷月心内里十分清楚,两人实力的差距,倒也不急着去挑战风摇筝。这些日子,更加奋发修习武艺和法术,只盼早日达到目的。
是夜,夜凉如水。冷月心心头有些烦闷,便披了件薄衫出屋透透气。刚来到桃花林间,一眼就见到了只着水蓝色衣衫的风摇筝。
她坐在石凳上,□□半露,衣襟处用暗线绣着桃李花纹,简约中见艳丽,艳丽中却带有朴素。她一手支着下巴靠在白玉般光洁的石桌上,一手拿着夜光酒杯,在月光下小口浅酌。月色正好,皎洁的月光均匀地撒在了她身上,散发着柔柔的光华。黯色的树影在夜风的吹拂下,不时溜到她身上,更有种神秘之感。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不知风摇筝在想些什么,神色凄迷,神思恍惚,竟连冷月心走近了都未发觉。这样的她,全然没有之前的心狠手辣、喜怒无常,倒是添了几分柔弱。
此时的风摇筝,如一朵在月光下绽放的曼陀罗,妖艳却又散发着堕落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亲近、去为之沉沦。
冷月心突然觉得浑身有些燥热,亦羡慕起因不小心而流入衣领内的酒滴。
“你天资极好,日后必能有所大成,以半妖之身飞升也未可知。不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
“记住了,你可以爱上任何人,唯独摇筝不可以。否则——”
“切记,切记。绝对不能爱上她。”
那日春十三娘对他说的话突然跃上他的心头。他心头一凛,急忙定了定神,收回了躁动的思绪,却不想不经意踩到了地上的枯枝。“嚓”的一声,风摇筝亦从沉思中收回了魂,对着不请自来的冷月心柔声道,“既然来了,那就过来一同喝一杯罢。”
冷月心一掀衣袍,与风摇筝比邻而坐。他接过风摇筝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又一只酒杯,将之满杯,一饮而尽。初入口时,只觉爽净,酸而不涩、酸而不过、酸而不苦,待第二杯入口,竟有丝丝甜味,浓郁棉柔,更有酒香蜜香清柔,幽雅纯净,使人回味无穷,欲罢不能。
冷月心从未喝过如此特别的酒,竟有些贪杯。不料,风摇筝按住了他欲伸向酒壶的手,微笑道:“这酒,还是少喝为妙。”
“哦,这又是为何?”冷月心把玩着精巧的酒杯,漫不经心地问道。时在东厂,喝酒是一项必不可少的技能。不是他夸大,虽不能千杯不醉,但就算是最烈的酒,少说也得要百杯才能将他灌醉。
不知是回想起了什么,风摇筝呆了一瞬才边又是一杯酒下肚,边叹息着说:“这酒,名为忘尘。”
“忘尘?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好名字,好名字啊!”冷月心勾起嘴角,笑说,“那么,你是为了什么,才想要借助它来忘却前尘?”
风摇筝又连连灌了自己好几杯酒,才怔怔然说道:“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身既在红尘中,心又怎能在浮云外?”
这番答非所问的话,彼时的冷月心并不太懂,不过联系往时楼中风摇筝为了一个刺史而背叛东厂的传言,料想她有如此情状,大抵也不过是为了情之一字吧。心口处隐约有些酸涩之感,但他选择了忽略。
最后一杯清酒下肚,风摇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在月光下站定,目光迷离,回眸一笑,真真如妖孽一般惑人心神。“我给你舞一曲惊鸾吧。”
说罢,风摇筝抬起手,轻轻踮起脚,口中哼起时而舒缓时而曲折的调子,如一只蝴蝶般随着曲调疯狂地舞动起来。只见月光之下,水袖翻飞,如又一轮皓月满天。
真真是容倾天下,魅色横生。
然风摇筝不过舞了片刻,许是真的醉了乏力,竟慢慢停了下来,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冷月心连上去扶了一把。谁知,醉了的风摇筝居然如八爪章鱼一般紧紧攀附着他,全然没有平日应有的戒备与狠厉。
若是此时冷月心出手,只要在她玉颈处一个使力,怕是风摇筝必得香消玉殒。然则,望着风摇筝那全不设防的样子,他居然下不去手。就当是为了还她的救命之恩吧!平素使多了阴谋诡计,此刻冷月心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嘿,风摇筝,醒醒!在这里会着凉的。”冷月心摇了摇倒在自己身上的风摇筝,试图将她唤醒。不过,功败垂成,反而被她拥得更紧。
看来,是真的醉了。冷月心叹了口气,索性抱起了风摇筝,往她的房间走去。一路上,风摇筝倒也老实,不似常人般发起酒疯来没法制止,只窝在冷月心温暖的怀里,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
将风摇筝轻柔地放到床榻上,冷月心本欲离开,不料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力道之大让他一个踉跄,反扑倒在她身上。望着眼前被放大一般的芙蓉脸,感受着身下那柔软又玲珑有致的身段,冷月心突觉口干舌燥,体温呈直线上升,情欲一触即发。
不、不会吧?难道是因为太久没有女人所以才这么容易就被挑起了情欲?往时他在魅香楼为东厂效力时,为了获得情报,不可不谓桃花运不断。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美女,按说哪有那么容易就发情的?
软玉温香在怀,若是旁的人,冷月心早把她拆吃入腹,连渣都不留了。可偏生,这是个不可造次的主,虽说风摇筝也必然在此事上已身经百战,但以前毕竟是被迫的,说不得她已经从良喜欢守身如玉了呢?
可惜风摇筝完全不懂冷月心内心的挣扎,不仅不松开抓着冷月心的手,还不断扭动着身躯。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冷月心无奈了,在这炼狱一般的酷刑中终向色投降了。正待他狼吻下去之时,风摇筝将将把头撇向了他,美目半睁,轻轻唤道,“忘尘……”
一滴泪从她的眼角,如流星般坠下,落地无声。
冷月心身子一僵,燃起的情欲。风大美人撩拨完冷大帅哥,终彻底昏睡了过去,只是仍在睡梦中默默流泪,将衣襟都打湿了。
以不惊醒风摇筝的方式挣脱桎梏,冷月心温柔地用手拭去她眼角的泪,心里涌现出一股无可名状的心情。大概有点酸酸的,涩涩的,还带着点惆怅。
那个忘尘,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竟然能让铁血如风摇筝,为了他醉酒,更甚者在梦里都默默垂泪。
“切记,不可爱上摇筝。”春十三娘的话又浮现在脑海中。然这一次,冷月心闭上了眼,嘴角边勾起一个苦笑。
也许……已经晚了。
这一夜,冷月心守在风摇筝床榻边,可说是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