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芊芊》简戎

46、兖州曹营五

　　回到了客栈，侍画拿了师傅配的药给我擦拭，我疼得流了一身汗，擦完就沉沉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快黑了，侍画知道我今天累得不行，早就吩咐小二扛了一大桶水上来，我下床沐浴，她服侍在一侧。

　　不久听得楼下动静颇大，侍画关好了门出去看看情况，我扶着浴桶看窗户，心想着究竟要多久才能见到郭嘉。

　　听得侍画推门而入，我背着她撩过长发拧干一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师傅没事吧。”

　　我话才说完，背上被人轻轻碰过一下，伤口的痛感微微传来，我嘶一声，侧头，还想问侍画怎么不回答，却想竟是一下看到一条襄玉腰带，来人正弯腰俯身，我大叫一声往后退，背脊撞上了木桶疼得呲牙咧嘴。

　　我扶着木桶看看外头，隐隐一排黑影站在门外，心惊胆战的仰头看着曹操。

　　见他一直低头瞅我，我看他没两眼就气弱了，赶紧抱胸自卫道：“出去啊！”

　　他轻笑转身，我以为他就要离开，却想他竟绕着我的浴桶转悠起来，一手撑过，站在我身后，凑过来道：“难道不是你要找我吗？”

　　我赶忙扑到另一边，心慌意乱的喊道：“出去！出去！”

　　他继续悠哉徘徊，我躲来躲去，他还在自言自语着：“方才看到你背上有伤，我为我府里不懂事的奴才给你道歉，人我已经惩过了，发簪也是要回来了。”

　　他转手而过，那支梅花簪就晾了出来，我依旧守着自己不为所动，冷道：“你先出去。”

　　他装作疑惑道：“这兖州城整个都是我的，为何我要出去？”

　　我犟不过他，只得改了说法道：“请你出去，相国大人。”

　　他这才满意的笑，走过来伸手向我，梅花簪近在咫尺，我趟水出手去拿，却想他猛地一把拽过我的手臂，一下把我提出水里，我大叫着被他抱起，转眼就翻到了床上。

　　脊背狠狠的撞了下，我痛得闭眼吸气，手忙脚乱的推脱着：“你这混蛋——”

　　他一举按下我的四肢，让我动弹不得，垂眼打量我一身，眸色越发深沉。我僵直着动不了，只能狠命瞪他，他居高临下道：“先前四次，我都失手放过了你，这一回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别怪我。”

　　他猛地低头，我侧头一转，他埋在枕上，倒是不再动作，我深深吸气，他低头轻笑，“这七年来，你的性子一点没变。”

　　我讽刺道：“你也一样。”

　　趁我张口一瞬，他猛地咬过，我大吃一惊，瞪圆了眼睛，赶忙扭头抵抗。但转眼一想还是闭上了眼睛，放弃挣扎，任由他旋着角度反复深吻。

　　感觉到臂弯的控制力正在一点点散去，他脱手离开就要侵犯别处，我一鼓作气抓住他的肩膀翻身按下，梅花簪抵住他的咽喉，道：“别动！”

　　他眼里一点恐惧也无，倒是饶有兴致的打量我坐在他身上的姿态，这样光着身子实在中气不足，我忙扯过被子遮住自己，急得手忙脚乱。他有机可乘，一下打开我的要挟，抓住我的手腕，我死活不肯松开发簪，眼角都挣出了泪水。

　　他眯眼与我对峙，我不卑不亢，自我保护，誓死不让他再度侵犯。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片噪音，转眼门又被推开，熟悉的嗓音传来：“主公可在？”

　　听得是郭嘉的声音，别说我一愣，就连曹操也是呆了一下，皱眉赶紧下床道：“你怎么来了？”

　　郭嘉大致看了一下里间，那里我正慌慌张张的穿衣，拜谒道：“主公，芊芊是奉孝一手带大的徒弟，请主公不要为难她。”

　　曹操不由得转头看一下我，我转过头去，他道：“我自然知道你们的关系，是她过来找你，我只是闲来无聊同她闹着玩而已。”

　　曹操出门之后，侍画是第一个冲进里屋的，激动道：“夫人没事吧！那老贼有没有——”

　　但看我一身凌乱，侍画忍不住就大嚎道：“我回去定告诉公子，让他杀了那老贼！”

　　我正襟下床，打了一下她道：“走了。”

　　师傅同郭嘉已经在外等候，曹操早已带着下手回府。我看郭嘉也是带我们朝相府走去，才知曹操是为了他的病情，而将他一直安置在身边的。营地里生活贫瘠，他一副书生模样定是受不了的。

　　一路上我和郭嘉不说话，师傅一直问些有的没的，郭嘉回答得不冷不热。连侍画都看不下去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师傅千里迢迢跑来为你治病，还赔上了我家夫人的名节，你有这个脸拒绝我们？”

　　师傅道：“不懂别乱说……”

　　我也拉了侍画小声道：“你这是适得其反。”

　　侍画委屈道：“可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啊，那曹操都这么欺负夫人了……”

　　我本来以为自己成了周瑜的妻子，曹操应当不再这样，可是我现在才明白，他并非寻常人，喜欢得不到手便放弃，而是根本征服欲作祟，于我有没有嫁人一点关系都没。

　　看来我这一趟来兖州，果真是个错误的决定。方才师傅又是安慰又是自责，偏偏郭嘉一点反应也没，只轻轻看我一眼：“没事吧？”

　　我腹诽道有事又能如何，是我自己不要命的跑过来，而他根本就没有欢迎过。

　　我到现在才懂，即便是弯弯死了，即便我恨他讨厌他，即便全世界的人都对他产生厌恶，他也能镇定自若的生活，仿佛脱离了我们的存在，看清楚任何人一般。

　　师傅一直都说郭嘉的聪明，不是因为他对天下格局把握得清楚，不是他饱读四书五经，而是他有一颗能看透人的心。

　　到达相府的时候已经天黑，我们随着下人的带领来到比较偏远的院子，那里环境还算别致，主要是听不到任何扰人的噪音。郭嘉大致安排一下，让我与侍画一间，师傅住他隔壁，方便时时去照顾他的病情。

　　隔天早上起来，侍画服侍我的时候就问：“那个郭嘉已经接受诊治了，我们要何时回去呢？要是公子回来找不到夫人，定会着急的。”

　　我起身洗一把脸，抬头道：“不，我们暂时还不回去，等他身体有起色再说。”

　　我推开门的时候，对面的门也正巧打开，郭嘉一身神清气爽，看起来也并非那般脆弱，我宽心的松了口气。

　　我颔首致意，他却皱了眉头也点下头，继而便不说什么向哪里走去了。我见师傅不在，知道他肯定善心大发，跑去给曹营的士兵治病了。之前这些事都由郭嘉一手主持，但是他身体不好，师傅便闲着接过手了。

　　晚上师傅回来的很晚，问问郭嘉身体有没有好点，他不置一笑。我正是和侍画栽花回来，就着冷水洗手，师傅走出房门的时候摇摇头，我问怎么了，他说奉孝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也不懂他能不能给他延个几年性命，若问治愈肯定是不抱希望的了。

　　我起身之际有些头晕，差点跌倒，要不是侍画扶着我的话。

　　次日我起来的时候他房里已经没人了，我站在门口看过一圈，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侍画突然一路跑来喊道：“夫人！夫人，府上的一位夫人喊你过去！”

　　我关上门离开，随着侍画一同朝主苑走去。

　　奢华的正房里已经坐着一位夫人，她约莫三十，看起来风韵犹存。我向她过礼，她却没有示意我直起身，只品着茶道：“你便是江东来的小乔？”

　　我一点头，随即她眼里便是寒光一闪：“给我把她抓起来！”侍画尖叫一声，我冷静道：“倒不知我小乔哪里得罪夫人了？”

　　她缓缓起身，义正言辞：“你一年前嫁与周瑜，周瑜乃是孙策的人，孙策拥兵自立，与我家相爷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现今没有抓了你做俘虏已经是天大的仁慈——来人啊，给我把她遣回江东去！”

　　我亦理直气壮道：“我倒不懂这相府究竟是谁说的话算数了，前些日子曹操才欢迎过我，为何现在轮到你一个妇道人家来驱赶我！”

　　我扭开身边两人，上前一步道：“夫人不必惺惺作态，你心里想什么也正是我担心的，你当真以为我是这般不要脸皮的人吗？”

　　她当即火大，拍案而起：“反了反了，你一个臭丫头也敢这么顶撞我！给我掌嘴！”

　　我随手甩开，上前一步，“我既敢来，便已经做好所有的觉悟。夫人我只诚恳说一句，我来是为了别人，绝非你关心过头的丈夫！”

　　我话已说透，也就不必再这样胆小怕事，如今倒是她觉得不成体统，指着我道：“你这贱人在胡说什么！相爷会看上你，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道：“曹操的一切，我都没有兴趣，我管他是做相爷还是侯爷，就算他是玉皇大帝我也不会巴结他一分。我话就这么多，希望夫人以后不要误解才好。”

　　我转身拉着侍画要走，守门的下人却拦住我们，曹夫人道：“我根本不懂你在讲什么，我收拾你纯粹是为了曹营的利益——把她拿下！”

　　正当我们这里大动干戈之际，外头突然跑来一个少年，约莫十四五，后面还有诸多家丁追着。他一见这里热闹便跑过来，满头大汗道：“娘！娘！”

　　我让开一点，曹夫人也顾不得我，出来道：“都这么大了还莽莽撞撞，叫你爹看了又要骂了！”

　　他兴奋道：“才没！今日我在军营里打败了一个猛士，爹说下一回便让我带兵出征！”

　　他们娘俩寒暄着，我看看周围的下人，一个个杵着，我轻轻推走侍画，紧接着自己也要溜走的时候，那少年转身指着我道：“她是谁？”

　　我回头挡住侍画远去的背影，曹夫人哧一声：“她是家里的下人，不用管她，你快去洗个澡吧，这样出一身汗冻着可不好。”

　　可他偏偏对我来了兴致，眯眼带一点不友好的目光：“你是小乔？”

　　曹夫人一惊，我也是，但随即挺胸道：“是又怎么了？”

　　他不屑一眼道：“原来也就这样，我还以为你长得有多美，连我爹也给迷惑了。”他这话才说完，曹夫人就打了他道：“胡说什么，还不去洗洗身上！”

　　我反驳道：“我果真长得不好吗？那你又是怎么一眼看出来我是小乔的呢？这府里的姬妾少说也有二三十，你应该不是全都认识吧？遇了别人难道你也说小乔吗？”

　　他被我说得语塞，指着我的脸道：“你不要脸！”

　　“那你指的是什么？”

　　他赶忙收回手，甩袖咒骂一句：“狐狸精！”

　　我也骄傲的瞥过一眼，“谢谢夸奖。”

　　他就要冲上来同我打架，曹夫人连忙拉住，挥手驱逐道：“把她带走把她带走！”

　　我得意洋洋的走人，方才看到那小子长得像曹操，心里就不由怨恨。我以前遭他老爹欺负，现在反过来侮辱一下他也是好的。

　　走着走着一路看去，竟是些美女，我猛然察觉，自己方才果然大话了，这相府根本是美女集中营，连我都忍不住到处探望，心里默默给她们打着分。

　　我这样胡乱走着瞧着，不久就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