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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宋赟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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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念慈刚从刑一庭书记员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跟他一个办公室的伟哥吩咐他过来取的案卷。
刑一庭位于中院办公大楼的第十四层——数字很是“吉利”,每次孟念慈过来都总会想起“实死”这两个字——唔,实在很配刑一庭这个地方。
因为等电梯要等一段时间,孟念慈抱着案卷开始胡思乱想。
电梯门擦得还真亮,跟检察院那部老爷电梯没得比——法院这帮兔崽子就是有钱!连电梯门都擦得能当镜子照了。现在的人动不动就打官司,法院收诉讼费收到手软,难怪会这么有钱。幸亏那些诉讼费要上缴国库,不能当工资发,否则孟念慈都要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报考检察院而不来法院了……
孟念慈闲极无聊,又开始透过擦得闪闪发亮的电梯门打量今天自己身上这身打扮:牛仔裤、白衬衣,胸前佩戴着有银色检徽的黑色皮质工作证,看上去干练又帅气。虽然皮肤太白了些、长相太清秀了些……不过这些过于阴柔、不够阳刚的因素在孟念慈眼中都可忽略不计,他看着映在光滑如镜的电梯门上、挺拔身影,满意的笑了笑,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心中不禁自恋的感叹一声:我还真是帅啊!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孟念慈慌忙收敛笑容,重新摆出不拘言笑、一脸正气的造型,先是礼貌的往旁边微微站了站,让电梯里面的人先走出电梯,随后再信步走进电梯。
“叮”的一声,电梯门合上,孟念慈突然想到一件事:刚才那人是谁?自己怎么从来没见过?不过这些都是其次了,关键是,刚才那人真是TMD帅!
孟念慈是外貌协会成员,看人总是以貌取人,法院的人不是丑就是怪,而刑一庭更是其中翘楚。在丑男林立的刑一庭所在地居然见到如此帅哥,而且是如此对自己胃口的极品帅哥!怎能让孟念慈不好奇?
开车回到检察院,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孟念慈看了看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伟哥这几天手机坏了,不能上网炒股,估计是证券跑交易所去了。
孟念慈见怪不怪的把案卷放在伟哥桌面上,然后拿起电话打给刚在刑一庭见过面的书记员朗俊杰,准备旁敲侧击,把那个神秘帅哥的身份给问出来。
朗俊杰名字漂亮,人却不漂亮。虽然身高一米八,可长着一张惨不忍睹的麻脸,让孟念慈倒足胃口。不过此人性格温和,为人又老实厚道,值得深交,所以跟孟念慈关系不错。
朗俊杰见孟念慈打电话过来,便奇怪道:“小孟,找我什么事?”
孟念慈当然不能开门见山的跟朗俊杰说:“麻脸,我在你们那层电梯里看上一个帅哥了,你快告诉我那人是谁,让我泡他!”
所以孟念慈很艺术的跟朗俊杰打哈哈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你在中院已经工作一年了,是不是快要被任命做助审员了?”
在这里跟大家解释一下:在法院、检察院工作的人不一定是法官、检察官,要被任命为法官和检察官是需要条件的,其中就有工作时间的限制。根据《法官法》和《检察官法》的规定,本科生一般需要工作满两年,研究生则只需要工作满一年。在尚未被任命为法官、检察官之前,就只能先当个书记员,辅助法官、检察官办案。
朗俊杰是研究生、而孟念慈只是本科生,所以尽管朗俊杰比孟念慈晚工作差不多一年,但如无意外,朗俊杰会比孟念慈早任命为法官。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朗俊杰那声音像要哭死的,对孟念慈大吐苦水道,“可最近单位选调了一批法官过来,现在庭里不缺法官、就却书记员,所以我可能满一年也任命不了了。”
“怎么会这样?”孟念慈惊讶道。
他提起这个话题本来只是随便说说,想聊着聊着就套朗俊杰的话,没想到歪打正着、正中朗俊杰的痛处,只好安慰道:“杰哥,你要不跟你们庭长说说,以你R大高材生的资历,当个书记员太委屈了。”
“跟庭长说吗?”朗俊杰窝囊道,“我、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孟念慈怒其不争,道,“你去向袁庭争取、争取嘛!”
“算了,又不是就我一个人这样。这是院领导定的,”朗俊杰沮丧道,“就算我去跟袁庭说了,他也做不了主。”
孟念慈知道朗俊杰说的是实话,对他们这些小兵来说,也就被安排的命。于是孟念慈安慰他道:“既然如此,那杰哥你也别想太多了,改天我请你喝酒。”
“谢谢你,小孟。”朗俊杰是北方人,在A市无亲无故,孟念慈这么关心他、他还是挺感激的。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孟念慈借口说领导找他干活,挂了电话,心里已经知道那个神秘帅哥是什么人了。
能出现在刑一庭,自己又从来没看见的,十有八九是刚才朗俊杰所说的,中院新选调过来的法官。如果真的是刑一庭的法官,那自己说不定很快就能跟那人正式见面了。
孟念慈正发着花痴,突然一本案卷砸到他桌面上,把孟念慈吓了一跳。
这么粗鲁对待自己的,全公诉科就只有一位!
孟念慈抬头一看,果然是隔壁办公室的千金大小姐白真真。
虽然心里对白真真很不感冒,但孟念慈还是陪着笑脸,道:“白大小姐,找我什么事?”
“伟哥出去之前叫你帮他阅卷,下午下班之前要。”白真真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切!”孟念慈撇了撇嘴,心想,肯定又是伟哥叫白真真干活,白真真懒得做,假传圣旨让自己帮她干了。
白真真老爸是做生意的,据说身家过亿。虽然白真真读的是三流大学,考公务员又只是刚刚过分数线,可凭着老爸的关系,硬是把别人挤下来,跟孟念慈同一批进了检察院。
一开始孟念慈不知道白真真是大老板的独生女,刚到检察院报到时与白真真在检察院大门偶遇,孟念慈以为穿着超短裙、画着烟熏妆的白真真是哪位当事人找上门来,便在白真真背后嘀咕了一句“浓妆艳抹”,结果被体育特长生白真真听见了,从此被白大小姐记恨到现在。
白真真虽然天天化浓妆、开宝马上班,但对别人都是彬彬有礼的,惟独对孟念慈横眉冷对。孟念慈本来就不喜欢女人,在白真真的影响下,就更加觉得女人不可理喻、对女人更讨厌了。
不过人家白真真后台够硬,孟念慈这种小市民出身的孩子自然不敢得罪单位里的富二代。即使知道白真真故意刁难自己,孟念慈也只能忍气吞声,被白真真搓圆摁扁。
孟念慈叹了口气,翻开白真真扔过来的案卷,开始一边看,一边用电脑把案卷里面的内容摘录下来。
等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孟念慈差不多把厚厚的一本案卷的阅卷笔录打完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伟哥终于出现了。
第一卷:宋赟篇流氓养成之二
伟哥全名江玉伟,是公诉科副科长、孟念慈的上司之一,为人圆滑随和、门道甚多,一见到本来应该白真真干的活转到孟念慈手上,便打趣道:“小孟,怎么我吩咐真真干的活到你手上了?你不会是看上人家小姑娘、当个观音兵吧?”
“伟哥你别开玩笑了,”孟念慈慌忙甩手摇头道,“我是什么身份?哪里配得上人家!只不过是真真在忙别的事,我帮她个小忙罢了,伟哥你可别乱说!”
开什么玩笑!之前自己只不过说了白真真一句“浓妆艳抹”,就被白真真“玩”到现在;要是被白真真误会自己想追她,那自己绝对会被“整死”!所以孟念慈连忙澄清,绝对要把谣言扼杀在摇篮里。
江玉伟眼睛一转,拍了拍孟念慈的肩膀,道:“我只不过说说罢了,看你小子怕成什么样子!真是没出息!人家真真家里有钱、人又长得靓,如果我年轻十岁、家里又没老婆,绝对要把她追到手!你比我年轻、又比我帅,怎么就不试试呢?如果真是成功了,起码少奋斗十年、不,应该是少奋斗三十年!”
孟念慈苦笑道:“齐大非偶,这样的好事还是算了吧,我无福消受。”
江玉伟“嘿嘿”一笑,道:“小孟,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孟念慈这段时间被他老妈催得紧,对这问题最是警惕,一听江玉伟这样问,立马条件反射道:“没有啊,伟哥你给我介绍?”
“好啊,”江玉伟一拍手掌,道,“我这儿还真有个条件不错的女孩子,要不改天约你们出来吃饭?”
不会吧?随便说说罢了,伟哥还当真?
孟念慈活了二十三年,别说是女朋友了,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突然被江玉伟给安排相亲,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目瞪口呆的看着江玉伟。
江玉伟不等他拒绝,便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这事就这么定了,等我把人约好了就叫你。”
伟哥边说着,边拿起公文包往外走,弄得孟念慈后面想拒绝的话都没机会说。
这个伟哥还真是,做什么事都风风火火的,但愿他很快就不记得自己曾经提过这样一个提议吧。
孟念慈无可奈何,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郁闷了一会儿,见已经到下班时间了,便收拾了一下挎包走人。
出了单位,走到机关大院的单车棚,孟念慈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锁,突然听见有人喊他:“孟念慈。”
孟念慈抬头,见四、五个跟自己一起进检察院的男男女女众星捧月的簇拥着白真真,孟念慈随口问道:“这么人齐啊,去哪儿呢?”
“今天真真生日,我们去跟她庆祝,一起吧!”葛天鹏是双学士,年龄在他们这批人里面是最大的,处事也比较圆滑,这段时间正在对白真真穷追猛打,希望能少奋斗三十年。虽然白真真对他跟别人没什么两样,但葛天鹏总是以白真真的护花使者自居,今天更是以男主人自居了,主动邀请孟念慈。
孟念慈心想,白真真又没有邀请自己,自己何必自讨没趣、不请自来呢?
于是孟念慈笑道:“今晚我刚好有事,下次吧。”
“那我们先走了。”葛天鹏也没打算真的叫他去,只不过是在楼下碰见孟念慈,随口说说罢了,孟念慈一说没兴趣,他便打算拉着大队人马走人了。
白真真突然开口对葛天鹏说道:“我在这等你,你去把车开过来吧。”
说完,白真真把宝马车的钥匙扔到葛天鹏手上,葛天鹏喜出望外的接过钥匙,乐得屁颠屁颠的去停车场把白真真的座驾开过来,其他人见白真真突然对葛天鹏另眼相看,都有些愕然,一时间都静了下来。
原本白真真他们是往停车场走的,现在葛天鹏把车开过来,他们便站在原地等,刚好挡住孟念慈把自行车推出来的路,让孟念慈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很是尴尬。
孟念慈咳嗽一声,正准备开口说一声:“借过、麻烦让我出去一下”。那边厢白真真已经开口了。
“我今晚在桂宫订了房,你记得过来。”说完白真真昂首挺胸的走了,还带走那几个跟班。
这个女人真奇怪,自己不是说了今晚没空吗?
孟念慈疑惑着,她叫自己去桂宫,不会是想跟自己显摆、告诉自己多有钱吧?
孟念慈一边疑惑着,一边把自行车推出单车棚,骑上自行车回家去了。
孟念慈的家离机关大院不远,都在老城区这边,走路半小时、骑车十五分钟。本来以A市的经济实力,市政府应该搬去新城区那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依然留在五十年前盖的机关大院里。不过A市的领导人经常受到省里面的提拔任用,甚至有的到提拔到中央去了。有人说那是因为市政府所在地是块风水宝地,专门出大官,所以机关大院里面的各个机关便一直搬不了新办公楼,依旧蹲在老城区这老掉牙的办公楼里面办公。虽然设施老旧,不过出入倒是挺方便的。
孟念慈刚来检察院那段时间就曾经天天走路上下班。
那时候他还沉浸在与谢持国分手的悲伤、绝望之中。走路能让他麻木,让他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倒成了对抗失恋的灵丹妙药。后来孟念慈在《参考消息》上看到国外的一个研究,说写日记、散步和吃巧克力是对抗抑郁症的三大法宝,更坚定了孟念慈走路的信念。如果不是他不爱吃甜食、写日记会被他妈郑翠玲偷看,孟念慈一定会三管齐下,争取早日忘掉谢持国这个贱人。
孟念慈是个好学生,从小学开始被语文老师忽悠,有了写日记这个“好习惯”,一直到大三认识谢持国为止,他一共写了厚厚十几本日记。这些日记全都成了他妈郑翠玲“睡前必看、饭后必聊”的宝贝,还经常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的看,让孟念慈敢怒而不敢言。
说实在的,上天总是公平得很。本来嘛,孟念慈长得眉清目秀、又是他们这一批进检察院的人里面唯一过了司法考试的,前途可谓无量,偏偏,他母亲总是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这泛滥的母爱实在让孟念慈感到窒息。
孟念慈是独子,是郑翠玲和老孟结婚八年才怀上的,郑翠玲将近三十岁才生下孟念慈,三十岁这年龄对现在很多未婚女性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在那时候,已经算是“老来得子”了,所以郑翠玲和老孟对孟念慈从小就疼爱得不行。两人虽然只是工人,但孟念慈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平时除了读书什么家务都不用干,可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一个。
好在孟念慈聪明好学、从小读书就好,年年都考第一,这让郑翠玲的付出总算有了回报。
高考报志愿时,郑翠玲本来是想让他填报本省的那几间大学的,可孟念慈背着母亲,偷偷把第一志愿改成北京的最高学府之一,而远走高飞的愿望又使得孟念慈高考正常发挥、甚至是超水平发挥,成为当年A市的文科探花,如愿以偿的上了那间有名的学校。这本来是光宗耀祖、值得庆贺的一件好事,但郑翠玲为了这事足足有一个星期不跟孟念慈说话。还好,报道时,老孟和郑翠玲两夫妇总算是爱子心切,亲自拿了两箱行李,浩浩荡荡的把孟念慈送去上大学。
孟念慈本来是继续走优等生路线,读书考第一、保研继续深造的,没想到在大三那年认识了谢持国,从此开始了不一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