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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血色婚礼(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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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乍暖还寒的时候,蔓青得知金薇即将成婚的消息。叶家是极为阔绰的,独子的婚姻叶老爷自然重视,名流权贵几乎都登门道贺。蔓青着实为金薇高兴,毕竟能嫁给自己真心爱慕的人,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前程已是不易。
刚到叶宅,将请柬交给叶家的人,蔓青就在不远处见到了那熟悉的身影。多日未见,他似乎更为消瘦却也更为挺拔,原来,他也是宾客之一。随即蔓青就瞧见了他身旁的女子,笑靥如花,丽颜朱唇,盈然笑意汇于眼底,长睫轻扇,自是不胜娇羞之姿。她身形款摆,细长的臂膀轻巧挽住他的手,水蓝色的长裙勾勒腰身,恰到好处。蔓青怎会不认得她?十里洋场最大赌坊“逸园”的老板易啸东的小女儿易罗。易啸东那个暴发户,靠赌场发横财,长得也是财大气粗的样,可两个女儿易绮、易罗偏就是如此倾城秀丽。可蔓青万万没有料到,齐炎,竟会和易家的人如此亲近。
感受到驻足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齐炎侧过头,望向视线的来源。蔓青心内一滞,却已经很快调节好了自己,她朝他莞尔一笑,便收敛了神色,随着叶家的家丁进了宅院。
午后,迎娶新娘的卡斯兰特停在了叶家府宅门外,车门被人开启,一身白纱胜雪的金薇被叶家的丫鬟搀扶下车,当她跨过门栏,有人念叨,“过门成正,覆水难收咯!”大家哈哈大笑,蔓青眼中灼烧着欣羡和祝福的光伴随着金薇的身形进了叶家。金薇被安排在新房中稍作歇息,一会就举行大婚。蔓青是她最好的朋友,自然要在她出嫁前与她说些体己的话。
上了楼,撇开了楼下的喧哗,蔓青吸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敲了新房的门,这才发现门半掩着。她走进去,环顾了这间卧室的格局,明快流畅,一应俱全,并且采光度极好,她也知道,叶家不会亏待金薇这个过门的媳妇。
金薇坐在梳妆镜前,梳妆镜干净透彻,蔓青笑着摇摇头,“楼下一帮客人好生热闹,你倒是能坐在这里自顾自安静。。。。。。”她话未完,便觉察到不对。镜中的人,白纱头盖半遮着眉眼,清秀的半个容颜上,她瞧见没一处是干的。蔓青像是有什么堵在了嗓子眼,她走过去,伸手掀开了金薇的头纱。金薇低垂着眼,阳光照着的面容显得苍白异常,睫上悬着泪珠,不停渗出,滴落,再渗出。。。。。。
蔓青蹲下身,“金薇,你怎么了?”她扶住金薇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今天你是新娘子,为何哭成这样?这可不吉利。”金薇缓缓望向蔓青,一个月前与她聊到成婚时还发亮羞怯的双眼此时黯淡晦涩。“蔓青,你教我,我该怎么办?”“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好悔。”金薇用手圈住蔓青的脖子,伏在她肩侧就哭了起来,“当初父亲见我对叶家少爷有念想,便约见了叶老爷旁敲侧击,三天后叶老爷就送来了聘礼希望我父亲答应我嫁进叶家。可你知道吗?叶绱心里根本没有我。”
蔓青拍着她的背脊,淡淡说道,“傻丫头,你与他才见了一面,你要他如何能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动心?你既嫁给他,何愁未来不能抓牢他的心?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只要他没有别的女人,只要他。。。。。。”
“他有!”金薇的声音沙哑而破碎,“我才知道,他心里早已有人,那日在黄浦江畔,他亲口与我说了,此生除了那人,他断不可能再移情。我虽伤感难抑,可第二日就与父亲说想要退婚成全他。可叶家、我们金家早已将请柬发了,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退婚,那是要毁了我父亲一辈子的面子,到时别人如何想我和我父亲,叶家又如何待我们。。。。。。”金薇说到后来,神色已似一缕魂魄,飘忽不定。
蔓青咬咬牙,“是叶少爷不愿娶你,如果退婚,叶家又怎能怪你?!”“不,他愿意娶我。”金薇轻声说道,“他不会违背他父亲的意愿。”蔓青心里一痛,将金薇紧紧抱住。这样的婚姻又算什么?将她娶回家只是为了促成叶金两家联姻,这样一段婚姻,已经可以预见的悲剧,金薇却还是要踏进去。“你父亲怎么说?他也愿意为了面子牺牲你。。。。。。一辈子的幸福?”金薇忽而翘唇笑了,“他这二十年来从没要求我做过什么,可那日,他对我说,薇儿,只怕日后要委屈你了。”这句话,不言而喻,仍是要金薇嫁到叶家。
蔓青明白了,原来,金老爷再疼爱女儿,也不及金怀恩想与叶家联姻的心。也是,金老爷已断了与齐显璋的合作,个中缘由只有他自己知晓,无非是利益上的磋商不能令人满意。而眼下尤为关键的,是能找个和齐显璋同样有手段的人合作稳固,与叶家结亲,似乎是最好的方法。想到往昔做客金家时金老爷那张热情和善的脸,蔓青不由得悲从心来。什么样的东西,能在权势面前不失色?蔓青踏出了新房,站在二楼拿着盛满红酒的酒杯,俯身望着楼下的灯火辉煌。她眼中盈盈有些什么滑落,她快速掩去,因为金薇对她说了,刚才在新房里,会是最后一次流泪。“蔓青,不用为我难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
蔓青知道,金薇是一次放学后在一间茶坊初见叶绱的,仅一面,便是一段错缘,可她不知,到如今金薇是否后悔曾在那样的一个傍晚,踏进那间茶坊?蔓青眼神追逐着楼下大堂的众人,于是,在这一群人中,她又见到了那身影。他脸上挂着笑,淡淡的,很温和,不似那日在齐家对自己,是漠不关心的冷。原来,七年的时间,足以让齐炎学会在不同的人面前,展现不同的表情。
“你在看什么人?”身边忽如其来的声音让蔓青一颤,回首,竟是金薇的哥哥金珏。似乎有一段时日没见到他了,如今他站在她面前,嘴里叼着雪茄,刘海松散地搭在额际,似有颓然之感。“你是在注意他吧。”金珏似乎猜透她在想些什么,眼光调向楼下的齐炎,“齐显璋的养子,也是他最有力的手下,这个人,似乎一下子就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猝不及防,可谁知道齐显璋养了他这么多年想做什么呢。”
蔓青心里一悸,“你调查过他?”金珏笑了,一脸不屑,将雪茄夹在指缝间,“我才没这个闲工夫呢,调查他的,是另有其人。”话落,他瞧着蔓青,那眼光令蔓青颇为奇怪。她不去看金珏,金珏转过身离去了,留下呛人的烟味。蔓青舒了一口气,调转头却刚好和楼下齐炎抬头的视线相撞,她仍是轻巧地冲他笑,伸手在空中向他伸手举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