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德女王》文晴

4、第四章：是非之地

　　幸得万弩是个小城。舒雅想，问遍所有人，总有一个是知道文弩的。吃饱喝足之后，她就开始行动了，不想找到第一个人询问，对方就很惊奇地看她道：“你说国仙文弩啊？他不是早在十多年前就去长白山当神仙了吗？”
　　再问他人，得到的回答亦是如此，接着，她就不这么问了。她换了一种方式：“您知道国仙文弩是谁吗？”
　　“国仙文弩就是国仙啊。哪来的疯小子，怎么问这样奇怪的问题？”
　　看来，舒雅怎么问都是错，只是判断出一个结果，文弩在这些百姓心中，有很高的威望，甚至被神化成一个可以腾云驾雾的存在。

　　正惆怅着，视线里仿佛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在晃动，抬眸一看，舒雅第一反应就是大喊：“小偷！骗子！”
　　前面那两个晃动的身影，不就是竹方和高岛吗？他们偷了别人的包袱，竟然还敢出现在受害者面前？
　　舒雅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两人跟前，伸手就是扯住竹方的衣领，要他把包袱还自己。
　　“呐，在这里。”高岛供出舒雅的包袱，一边说，“你快松开竹方大哥。”
　　“哼。”舒雅冷哼一声拿回自己的包袱松开他，接着骂一句：“两个骗子，小偷！”

　　“德曼啊，你见过小偷偷了东西还自投罗网跑回来的吗？”竹方解释，“我们怎么会是小偷，怎么会是骗子呢？我们只是……不小心拿错了包袱。方才看里面的东西不是我们的，我们就立马赶过来找你，要把本来属于你的包袱还给你的……”
　　“行了行了。”舒雅查看完包袱见没少什么东西，也不愿听他继续啰嗦，径直打断他道，“再也别多说了，我不会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不过，为什么？偷了东西为什么又跑回来还我？”
　　“说了我们没有偷，真的只是拿错了。”
　　“拿错？咱们的包袱，布料和花纹显然不同，怎么会是拿错？明明是你们有意把我的东西换到你们的包袱里。”
　　“哎呀，德曼啊……”
　　“说，为什么回来？”这是舒雅不解疑惑的地方。

　　“我看到了你夹在书里的那封信。”竹方终于说实话，而后问：“你是国仙文弩的什么人？”
　　这一问倒是让舒雅有了兴致，她反问他：“你也知道文弩？国仙……国仙是什么？我从很远的地方来，不懂这些。”
　　竹方没有立即回答，寻思半刻之后忽而笑了，摆谱道：“在船上吃的都是干粮，现在如果能吃上一桌美味佳肴，再喝几口小酒，就痛快了。”
　　舒雅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虽然很鄙视，但还是带他跟高岛来到了一家酒舍，好吃好喝的叫上一桌让酒母奉上。

　　“现在可以告诉我，国仙是什么了吧？”见他们吃得开心，舒雅等不及就开始发问。
　　“你先告诉我，你跟文弩是什么关系。”竹方吃着鸡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舒雅一怒，便抢了他的鸡腿，抢了他的酒水，严肃道：“你不说就别想再吃了。”
　　竹方无奈，终于给她补了下脑。

　　国仙文弩是新罗百姓乃至王室成员都非常尊敬的神职官员，他会看星象，博学多识，甚至能预测未来，但在十多年前消失了，关于他的传言千奇百怪，但大多将其神化。

　　这么说来，德曼的父亲还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那你到底是国仙什么人？怎会有他写的信？昭火又是谁？还有信中的孩子……难道是你吗？”竹方这会儿也顾不上吃了，一脸狡黠抛出很多问题，还说：“我看你刚才在街上就一直打听国仙的消息，肯定不简单。”
　　“你不会是国仙和那个叫昭火的女人的私生子吧？”高岛突然想到这一点，立即插入话题。
　　这一次，他又得到了竹方的认同。竹方也笑呵呵问：“是吧？你是国仙在外头跟昭火这个女人生的孩子？”
　　“你们怎么确定昭火是个女人？”虽然他们猜对了，但舒雅还不想他们太得意。

　　看到二人木愣的样子，她才接着道：“帮我找到国仙的下落，我包袱里的银子，全都给你们。”
　　高岛瞪大了眼睛。
　　竹方却是做出一脸伤心的样子说：“德曼啊，你把我高岛看做是什么人？我高岛怎么会觑见你包袱里这点银子呢？”
　　舒雅一听恍然大悟，想他竹方偷了自己的包袱又还回来，目标肯定不在于“这点”银子，势必有更加贪婪的念头，她倒糊涂了。
　　“你想要什么？”
　　“什么也不想要，只是想帮你，在这鱼龙混杂的世界找到国仙。”竹方麻利地答。
　　舒雅看他一阵，豁然道：“也对，帮我找到国仙，你得的好处自然比这点银子要多得多。
　　“哪里的话？帮你找国仙，既是帮国仙找孩子，我何其荣幸啊，哪里会想什么好处不好处的……”竹方呵呵笑，完了不忘故作矜持地补充一句：“当然国仙实在要打赏小的，小的也不敢推却呀。”

　　尽管他们目的不纯，舒雅还是接受。她想，他们比自己了解国仙文弩，自然也会比自己更有能耐找到文弩。

　　“国仙乐善好施，武艺高强，又精通岐黄之术，哪里有灾难，哪里有疾病，哪里就有他。”竹方喝着小酒，一边侃侃而谈，“至于众人云他去了长白山当神仙，那完全是胡说八道。”
　　“那目前的新罗，哪里有灾难，哪里有疾病？”舒雅问，而后不忘告诉他：“我在唐国杭州时听文弩一个朋友说他就在万弩城。”
　　“那就对啦。”竹方忽然一拍手，将一旁正在夹菜的高岛吓得一颤。他见状骂一句“没用的小子”才接着对舒雅说：“万弩城正是暴民多发，乱徒横生的边界之地，又加上连着一个月没下雨，百姓正饱受着天灾与人祸之苦。我们只要稍作打听，哪里有大侠出没或是哪里有义诊之人即可。”
　　这时，酒母经过。舒雅想这种地方人来人往，酒母听闻的事情该是比较多的，于是叫住她，好好地做了一番询问。

　　酒母很是乐意地告诉她：“听说南城门外的大伽山上，雪地首领请到了一位高人，据说可以根据地势寻找水源。要说造福百姓，乐善好施的好人，非雪地首领莫属吧。雪地首领自占山头，保护一方百姓，那些个暴乱之徒可是不敢逾越一步的。现在就有很多伽倻人往那块山头跑。”
　　“伽倻人？”舒雅不解。
　　竹方忙告诉她：“伽倻人本来是驾洛国百姓。驾洛国被新罗国吞并之后，伽倻人就一直受着新罗人的歧视，日子很凄苦啊……万弩城的百姓，多半都是伽倻人。”
　　舒雅一听即便明白个中纠葛。

　　“你们先吃，”谢过酒母之后，她起身对竹方和高岛说，“我再去街上打听打听，看还有没有别的故事。”
　　“一会儿见。”竹方求之不得。高岛也跟着高兴地笑，吃得更欢。

　　舒雅前脚离开，竹方不经意看到万弩城郡太守金舒玄十五岁的儿子金庾信带着自己的狼徒经过，明眼一扫，又见他腰间金牌配饰，老毛病顿时来犯。他晃了晃高岛，告诉他有目标，意欲行动。

　　像往常一样，他们稍费心思，所想之物轻易到手。而后，他们便到街上找舒雅。
　　“大哥，你刚才不是答应德曼不再行窃？”路上，高岛有些不解问。
　　竹方一听立马给了他一扇子，骂道：“你这个笨小子啊，笨小子！不行窃，就凭德曼包袱里那点银子，我们吃什么？喝什么？接下来可是要翻山越岭，跑路寻人的，花销又从哪儿来？我这是为大家好。”
　　“哦。”高岛摸着头，跟上竹方的步伐。
　　很快，他们在人群中找到了舒雅。

　　“德曼啊，”竹方上前，嬉笑着拍拍她的肩膀问，“打听得怎么样？”
　　“去找雪地吧。”舒雅说，“关于他的说法最多。不过，我对他请的那位寻找水源的高人比较感兴趣。你不是说，国仙会看星相，博学多识吗？”
　　“唔！”竹方唏嘘，“你说那位高人可能就是国仙文弩？有道理啊。”
　　“嗯，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舒雅说着就往城南的方向走。
　　竹方和高岛紧跟其上。

　　“站住！站住！”后面传来几个充满稚气的却也无限严厉的叫喊声。
　　三人回头，只见一群十五岁左右蔚蓝色着装，并戴着插有两根野鸡毛帽子的少年们个个手握木剑往这边追赶而来。
　　“快跑快跑……”竹方拉着高岛低声说着就要跑路。只是来不及了，狼徒很快包围了他们。
　　舒雅不明状况，只猜是竹方和高岛惹了什么事。

　　“方才是你们偷了我爹送给我的金牌腰佩？”说话之人既是金庾信，他是这群狼徒的首领，也是万弩城唯一的花郎。
　　舒雅虽不知这些小孩的来历，只是听他这么说，立马对竹方产生了怀疑。
　　竹方看到她瞪自己，忙走近她急切地解释：“不是我啊，我没偷。我刚刚已经答应你不再偷窃就不会偷窃，况且，我就算要偷，也不敢偷我们花郎的东西啊……花郎庾信不仅是郡太守之子，其母还是当今王上的姐姐万明公主……花郎在新罗是受百姓尊重和爱戴的，特别是在王宫成长的花郎……不过地方花郎也很厉害。”
　　他这番语无伦次的话语，一半是说给舒雅听，一半也是说给金庾信听。

　　舒雅看他很是慌乱，知道他很怕面前这些人，一时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有作案。

　　“一定是他偷的，我们带他回去受刑。”金庾信身旁一名狼徒说。
　　金庾信点头允许。
　　“等等。”舒雅见他们要把人带走，忙站出来，盯着金庾信辩驳道：“你有什么证据说大叔偷了你东西？”
　　“虽然不是亲眼所见，但在刚才路过酒栈的时候，他有意撞了我。”金庾信说，“我的狼徒也都看见，是他撞了我，然后，他……”
　　他指了指高岛，接着道：“他还跑上来替他说道歉的话。”
　　“这算什么证据？既然不是亲眼所见，你们就不能说大叔和大哥偷了你东西。”舒雅做得理直气壮，接着更是上前，重重地撞一下金庾信说：“不就是撞了一下？我这样撞你一下，你就能说是我偷了你东西？”
　　金庾信蹙眉，一时被反驳得有些无话可说。

　　“花郎”是朝鲜三国时期新罗封建贵族阶级的青少年团体组织，其目的是组织年轻人们一起进行武艺锻炼，培养出很多忠君爱国、英勇顽强的武士。而花郎不仅仅是武艺高强的战士，在举行盛大仪式时，花郎还要负责演奏乐器，绘画等。而花郎所教授的属下，称作狼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