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焜黄华叶》平鸿鹏

10、九

　　九
　　经历过生离死别后的华天宝已不想看到周遭的人事俗尘了，索性回到了老家。天宝的家乡座落在农村，进村的路两旁种着摩肩接踵的油菜花，它们生机盎然地挺立着，植物的姿态总是那样的清晰、明了、坚强。
　　家里还有几位老人住着，天宝的爷爷已过世，如今爷爷的兄弟们相濡以沫地住在了一起。他们每日里所能做的事很局限，常常端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捧着一壶茶或是摇着一把扇，目光时而迷离时而专注地盯着远方出神。爷爷们话很少，然而但凡说几句便很让天宝受用了。天宝也常常催着爷爷们讲些往事，爷爷们便挥斥方遒地追溯起他们所经历的那个年代，口里总是老蒋如何如何的，老人们的淡定与从容是华天宝羡慕不已的。华天宝“少年丧偶”心里本是苦闷不堪的，现在也只有老人们的只言片语能让天宝暂时忘却些心里的苦楚。
　　这年的八月底天宝也是时候该回家了。这天，村里来了一辆轿车，停在了华天宝家门口。车里走出了一个女孩，女孩笑盈盈地出来端详了一下华天宝，说：“天宝呀，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还真在这穷乡僻壤里呆着呢？你看看你都晒黑了。哈哈想回去了吧？这不我来接你了。”天宝这时才认出来她是杨佳琪，他已经很难把眼前这个穿着时尚的靓丽女孩和那个捡破铜烂铁卖钱的丫头联系起来了。
　　天宝面露微笑打趣道：“我可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武工队可都来了？乡亲们可都等着呢。”
　　杨佳琪一阵嗔笑，“别贫了。收拾东西去吧咱们回去吧。”
　　“哎。”天宝回身去打点行装，和亲戚们道了别，坐上了杨佳琪的座驾。杨佳琪一声令下，开车的司机给油走了。这车是杨佳琪继父的，司机也是专门给杨佳琪这大小姐配的。
　　驰骋在回家的柏油路路上天宝思绪万千，想想正要回去的地方有一个自己曾经深爱的女孩离去了，不免又感伤起来。然而这样的感伤也只停留在了心里，仅供心脏称放，坐在一旁的杨佳琪始终未察觉到。她一路上还停留在相见的喜悦里，滔滔不绝的和天宝说着这个暑假的所见所闻，天宝也不失适宜的迎合着，“是吗？”“哈哈。”“真的？”

　　车快进城的时候看到路边有两个行走的背影，等车驶过二人时天宝才看清是杜威和铁军，忙叫司机停下车让二人上了车。兄弟相见甚为欣慰。天宝很久没联系他们了，问了他俩这是要去哪里，杜威说明天就要开学走了，想再回去看看母校，这就叫了铁军同去了。天宝又忙问二人各自上了什么学校，得知杜威只是上了市里面的一个三流高中，铁军则是市里的一个中专。天宝心想自己开学的日子也快到了，正好同他们一起去看看自己待了三年的初中，算是道个别吧。于是问过杨佳琪可愿同去，佳琪欣然同意。
　　车子来到天宝初中学校的门口，只见校门口李亚楠和陈浩文并肩正在往出走，陈浩文回头又看看了这所学校的大门景致，心里嘟囔道：“唉，妈的，这学校还是这么烂。”与此同时在陈浩文不远处有个貌似毕业许久的老生嘴里突然嘟囔了一句：“唉！妈的。这学校还是这么烂！” 陈浩文听闻和自己心声完全一样，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然而不幸这笑由表情变成了声音传到了老生的耳里，老生怒火中烧，过来冲着陈浩文喊道：“你他妈笑甚了？”陈浩文见误会了便礼貌地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啦。”只可惜陈浩文天生面部器官不是很听指挥，这个礼貌的笑呈现得有些嚣张和不屑的意思。老生也不知道哪来怒火，口喊“我草”，挥动右臂便往陈浩文面门砸来。陈浩文眼神不好，然而眼神不好的人通常别的器官感觉很准，他只觉得耳旁生风，身子便灵敏异常地向后一躲，躲过了这一记重拳，老生的拳头误伤到了站在旁边的李亚楠。
　　“啊呀~”李亚楠吃痛叫道。
　　“我草！”陈浩文把老生刚才说的俩字又重复了一遍，奋身向前与这厮打将在了一起。华天宝和杜威见此一幕也不约而同地叫道“我草！”又和杨佳琪说：“你待在车里别下来。”铁军以为和他说呢，突然犹豫了一下，但也下了车来准备上前助阵。
　　只见杜威嘴里大叫“呀~”一个助跑，飞脚直踹老生的后心，这一脚着实不轻，把老生踢得和陈浩文抱了个满怀，陈浩文见自己兄弟来了心里也不胆怯了，说了句：“走你！”便把老生撩倒在地。老生的同伙不答应了，立时便和杜威扭打在了一起。天宝初中从未打过架，招式秘籍也都是从武侠小说上看来的，从未有临敌的经验，然心中却也毫不畏惧，照着围攻杜威的一人就是一脚，显然腿比胳膊长些，常年道“一寸长，一寸强”。“呀喝~？”待那人正要反击时，杜威好整以暇地把那人引到了自己拳风之下。铁军只是站在一旁掠阵，兀自叫嚣着。这样一来，我方渐渐占了上风，杜威一看就是战场老手，招招凶狠，估计是把他憋坏了。天宝眼见自己插不上手，又眼见围观的人也多了，便拉起李亚楠的手说了句“快走”，两人扬长而去。战场上几人兀自还在拼杀，这时，门卫老头出来了，由远及近地叫道：“嗨！干嘛呢？干嘛呢？”校长好像也是刚下班出来，眼疾手快地把警给报了。铁军这时心里有点慌了，连忙上前劝架，然而自家的气势仍在：“打毬了打？别打了，你能打过我兄弟去？看你那鳖样。”杜威也觉得是时候做个了断了，闪过缠着自己的俩人，绕到了陈浩文和老生面前，拉着老生的胳膊用力一掰，只听得“咔”的一声，又听的“哎呦喂”的一声，老生的轴骨好像是脱了。校长连忙过来想要骂杜威，然而老生这时心里害怕了嘴上却说：“你给老子等的！我去叫人。你要是走了，我就让你这学校从此鸡犬不宁。”他也只有这么一说才好意思走。校长一听火气也大了，打算上前拉着老生理论。这时警察来了，人们鼓噪起来了，杜威早已带陈浩文钻进了杨佳琪的车走了，而铁军傻了吧唧的早就忘了自己是坐车来的了，居然往学校里面狂奔，结果让对方给抓住带回了公安局。
　　铁军生平第一次坐警车，警车在公安局的大院里不慌不忙地停下，警察把铁军带到了询问室门口回过身来和铁军说：“你先在这等会。里面的还没完呢。”铁军往门里一看，一个报案人正绘声绘色地给警察讲自己的所见所闻，原来那人遇到了一起□□案就报了警，结果警方去了之后早已人去楼空了，只好把他带回来立案了。报案人讲的告一段落了，对面坐着的警察说：“你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细节没交代的。你要知道你说的越详细我们就越容易破案。”铁军听了暗自好笑。

　　这边厢，华天宝带着李亚楠穿过了几条小巷停了下来，各自喘气。
　　天宝对李亚楠说：“你先回家吧应该没事了。胳膊不疼了吧？”
　　李亚楠头回遇到这种事，自认为是英雄救美，身体疼倒是有些疼，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激动：“还好啦。不疼了。哎呦。”自己伸手又揉着。
　　天宝说：“来，我看看吧。”伸手挽起她的袖口，“都青了呀，还说不疼？”说着给她细心地吹了吹。
　　李亚楠心里顿时充满了说不出的甜蜜，险些要哭出来了。
　　“回家再抹点药会好得快点，你妈问你怎么弄的你就说是打球碰的，听到了没？”
　　这时李亚楠已经说不出别的话来了，只是低头“嗯”了声，脸畔晕红。
　　“那你先回去吧。我再回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李亚楠眼见要分离，突然冒出了语言：“那你自己要小心点！”
　　“哦知道了。”天宝深吸一口气，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常山赵子龙七进七出的飒爽英姿来。
　　“你等一下，天宝。”李亚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挂饰，“你把脖子给我。”
　　天宝自知自己不是什么鹿力大师，不会把身体分割开来，只是欠了欠身子把头伸了过去。李亚楠像是给他佩戴奖牌似的带上了一个挂饰，天宝一看是半颗心形状上面雕刻了一个观音。
　　李亚楠拿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另外半个心说：“ 嘻嘻，咱俩的可以拼成一个心，你那个上面刻的是观音，我这里刻的是佛。去吧它会保护你的。”
　　“谢谢你了。”天宝看着李亚楠微笑的面庞很感动。然而他却不知道这个本来是要挂在陈浩文脖子上的。
　　天宝又折回学校门口，现场已不见杜威等人，料想事情已经摆平，他们估计也纷纷逃遁了，自己还是回家吧。走到自己家门口看见了杨佳琪的车，杜威和陈浩文下车把经过和华天宝说了，天宝说：“铁军竟然被朝廷派来的人抓了？我想他应该不会卖友求荣吧？”
　　杜威现在已经没有先前的那般潇洒了，淡淡地说：“谁知道呢。”
　　陈浩文安慰道：“放心吧兄弟，应该没事的，有什么后果我一个人承担。今天可是多亏了你们呀。”
　　天宝说：“你们的伤怎么样了？”
　　陈浩文像模象样地一挥手说：“并无大碍。”
　　“哈，那你们就快回家吧。都没事了。”

　　谁知道铁军把大家都供了出来，对方的老大也伤得不清，要求杜威赔偿医药费，陈浩文一并揽下把所有的医药费都自己出了，不过杜威自己被刑事拘留三天了。谁也没有想到杜威在自己高中开学的几天里居然是在派出所度过的。
　　昔日里的兄弟在这次群架之后分崩离析各自过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