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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 83 章 ...

  •   御案上摆着好几本举荐的奏折,龙玉纾擦拭着头发细细看了一遍,谨彻这位春闱头榜头名在每份奏折上都出现了。龙玉纾看过谨彻的试卷,无法否认的才气十足,只可惜是老臣们心血的结晶,便是龙玉纾再怎么用人不拘也不会去冒这个危险,于是谨彻便是有冠世之才此刻也用不得。
      杨谦的名字也位在其中,看来厚礼之下还是有人办些实事儿的,可杨谦就要出事了,到时候这些道貌岸然的老家伙被查出有所贪墨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选来选去龙玉纾还是忍不住把目光放在了绍成这头老狐狸身上,她翻开绍成的上奏,奏折内飞扬的文采也盖不住那份归隐故里的急切,想来是真的不想跟在龙玉纾身后随时有丧命的危险了。龙玉纾的指尖拂过绍成奏本上棱角圆润的字迹,决定放过这个老狐狸了,方正跟绍成也算一辈子政见相左了,绍成死在自己手上方正难免会兔死狐悲,得不偿失。
      政事堂的宰相还一抓一大把倒是不愁棋子,龙玉纾在一堆宰相里选中了一个人,老顽固中的典范人物——郑矣,在上官庭芝升为侍中后继任户部侍郎,派她去山南勘察水利似乎是最合适的了。但是户部不管水利,还要在工部寻出官员随钦差一同前往山南,龙玉纾干脆将几名头脑已经僵硬的大臣一起塞了过去。
      水利这一块是最容易受到帝王斥责的,但是奏本是政事堂上来的,到时候这个苦果得她们自己咽下去了。北方的赈济却是个最容易出事儿的地方,贪墨是无可避免的,在真金白银面前能保持本心的人恐怕没几个,龙玉纾将杨谦派去北方根本就是给她机会犯错误。
      小朝会上,紫菱的唱喝过后便是朝臣的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玉纾手撑着下颚,半倚在凤座上平淡道:“平身!”
      “谢陛下!”众臣叩首谢礼,起身后俱是杨观鼻鼻观心的样子立在那里。
      龙玉纾对这个场面已经很熟悉了,每次上朝都是先比比谁更沉得住气,然后再是大臣们上奏,她再解决问题。
      果然,龙玉纾的腹诽还没结束,政事堂就有宰相手持朝笏出列,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水利乃国之根本,请陛下及早择人前往山南巡查水利!”
      “郑矣!”龙玉纾唇角的弧度提高,你们耐不住寂寞可不是朕的错。
      户部侍郎郑矣持笏出列:“臣在!”
      “着你为钦差勘察山南道水利!”龙玉纾淡淡地吩咐,语气里是不容反驳的威严,“工部水部官员随行!”
      郑矣跪地叩首,高声道:“臣遵旨!”工部水部的官员亦出列领旨。
      立于文官前列的上官庭芝始终敛眉不语,政事堂也不归她管,没必要为那群非要折腾死自己的老家伙求情。
      龙玉纾待三人退下后再度开口:“杨谦!”
      这次得用传喝的了,春闱探花的官职不高,还没那个资格进入太极殿上朝。杨谦从殿外走了进来,不露焦躁的平静表情却不会让人感觉傲慢,整个人都透着一种低姿态的稳重,她走到高台台阶前五步停下,跪地叩首:“臣杨谦,参见陛下!”
      龙玉纾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调,威严地开口:“北方粮食歉收,朕心甚忧,着卿为使前往河北道开仓赈济,河北道周界酌情赈济!”
      杨谦再度叩首,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臣遵旨!”
      “平身吧!”龙玉纾轻轻眯起眼睛,算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朕期待你的回音!”
      杨谦起身作揖:“臣定不负陛下嘱托,为河北道百姓负责!”说罢退后三步转身出殿回了本来位置。
      杨谦退出殿后,龙玉纾从御案上取过一份奏折,轻笑道:“现在,有哪位爱卿能帮朕解决这里的问题呢?”
      从折子的缎面上看是户部的上书,这份上书的内容不用想也知道,户部管着的一共三样,今年没有哪里闹出大的灾荒和瘟疫,剩下的也就只有钱的问题了。
      大臣们三缄其口,但是龙玉纾不打算再沉默下去,她冰冷的声音传遍太极殿:“这份奏折朕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提过了,朕的御案上却没有一本有建设的奏本,朕要你们政事堂是用来当摆设的么?”
      政事堂一干宰相纷纷跪地请罪,陛下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了,若是交不出有建设的奏本的话损失的就不是那些身外利益了,恐怕项上人头都将难保。
      本是昏昏欲睡的绍成也醒了过来,劳累着老胳膊老腿跪地告罪,谁让政事堂是中书省门下了,谁让她这个就该走了的中书令还在这站着了,陛下那意思分明就是让自己不想管也得管。
      “退朝!”龙玉纾冷哼一声,甚至没有让政事堂的宰相们起身,一甩袍袖便离开了太极殿。
      皇帝都不在了,大臣们留在这里也没用了,还不如下去想想怎么保全自家性命的前提下多留住一些钱财的好。
      待得政事堂的人也都陆陆续续的走干净了,绍成才在上官庭芝的搀扶下站起身,先是揉了揉膝盖,站起身后又咳了一声方才开口:“怎么掌握你得自己去看,为师不能跟着您一辈子!”
      “庭芝在年轻臣子之中威望最高!”上官庭芝苦笑一声,扶着绍成出了太极殿,“便是陛下不疑庭芝,庭芝也有几分如履薄冰之感!”
      “为师以前告诉过你!”绍成停下脚步,站在太极殿外的台阶之上俯视出宫的朝臣,眉宇间淡然一片,“你大可放手去做你想做的,陛下乃明君,只要小心不要触及陛下底线,你便可一生无忧!”
      “庭芝受教!”上官庭芝躬身颔首,搀扶着绍成走下高高的台阶,“但是真当处在这个风口浪尖方才明白什么叫做波谲云诡,祸福无定了!”
      “庭芝你刚刚在那台阶之上看到了什么?”绍成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最后一步稳稳落在平地上是整个人都仿佛放松了下来,她转过头看向上官庭芝问道,“你在那里又想看见些什么风景?”
      “庭芝只看到了脚下台阶!”上官庭芝抬起头与恩师正视,语气坚定,“想看到了也只是走下台阶后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所以你适合做良臣而非忠臣!”绍成的脊背挺的很直,几乎被官场磨尽的温和显露了出来,她对上官庭芝近乎语重心长地说道,“万俟雅言有方正之风骨,她这样直言谏进的臣子不需要多,有一个会毫不犹豫向陛下参谏的就足够了;你现在是追随陛下的脚步不假,但是你最终忠诚的将是大祁的万里河山还有天下黎民。你从小就懂得给自己留着后路,这没错,但是在陛下面前你要将自己的后路隐藏到你自己也难以发现的地方,因为陛下不需要二心之人!”
      上官庭芝恍然:自己曾一直追问恩师何为良臣,又如何才能像恩师这般在朝堂上游刃有余,在帝王面前又是如何如此得蒙信赖。此刻才彻底明白,恩师无论与谁为政敌,她的心思一直是与帝王相应的,她持有的才华便是帝王眼中贵重的存在。
      绍成呵呵一笑,从上官庭芝那里抽回手臂,伸手拍了拍陷入沉思的上官庭芝便上了马车:自己这个弟子是自己一生最得意的,她会明白的,也会在陛下的朝堂上绽放出光彩的,自己已经老了,就不参和这些了,还是回家含饴弄孙来得自在。
      山南道的水利勘察和河北道的开仓赈济即日便提上了最优先的位置,两方钦差在第二日便带着人马出发去了各自的目的地。
      两方人去两仪殿辞行时只看见了紫菱,紫菱对二人说道:“陛下口谕,二位大人可即刻启程!”
      杨谦利索的躬身行礼,恭敬道:“领口谕!”说罢便离开了两仪殿。
      郑矣则是问了一句:“陛下此刻在何处?”
      紫菱奇怪的看了郑矣一眼,随即笑呵呵的说道:“陛下的行踪哪是臣能知道的啊!”
      郑矣无法,只得行礼离开。
      龙玉纾把该处理的奏折都处理过了,政事堂的的折子也递上来了,心情大好之下也想起了过了十五日了也可以去看风青玉和珏儿了,便转了道去了颐兰殿。
      风青玉被封惠君,即将入主和雅宫,印玺已经制好,只等小皇女满月时行封君大礼了。
      颐兰殿内的风青玉正在床榻上哄着珏儿睡觉,听闻陛下驾到时忙要起身下地,谁知刚一动怀里的珏儿便哭了起来,他又连忙停下动作小心的摇晃起珏儿。
      龙玉纾走进内殿时便看见风青玉一脸温柔的哄着怀里的孩子,她走了过去,弯腰将两个人一同揽进了怀里,伏在风青玉耳边柔声道:“朕来看你了!”
      风青玉待龙玉纾松开手后压低了声音对后者说道:“臣下未能亲迎陛下,请陛下恕罪!”
      龙玉纾笑着点了点头,坐在床榻边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已经出生半个月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刚出生时那皱皱的样子,白净的脸庞还有娇嫩的小嘴,一副睡的香甜的样子格外惹人怜惜。
      “珏儿一直都很乖巧!”风青玉轻轻摇晃着怀里的珏儿,自己则倚在了龙玉纾的怀中,“而且她认得臣下,一见着臣下就笑的甜极了!”
      龙玉纾拥着风青玉,在他没看见的地方微微皱了下眉:虽然很稀薄,但是自己身上的时空的诅咒似乎有一部分遗传到了珏儿的身上,这是不是代表将来其他的孩子也会遗传到甚至很完整的继承自己身上的诅咒。
      风青玉没有察觉出龙玉纾的异样,他有陛下宠爱着也有了自己的女儿,现在的他已经觉得自己拥有了整个天地:陛下是天,女儿是地。
      龙玉纾在颐兰殿停留了一个下午,陪着风青玉用过晚膳后便去了善柔宫,羌王此刻应该在回去西南的路上万分狼狈着,杨谦的问题也已经相当于解决了,羌竹就成了她得安抚的一个对象了。龙玉纾坐在凤辇上看着退后的景色为一想到的就是:大明宫真的太大了,一个内廷宫殿林立,处处亭台楼阁,也亏了钦天监那帮人用劲儿了,建了这么多东西居然没有破坏凤脉一丝一毫。
      善柔宫外只有宫人跪地相迎,龙玉纾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径直进了内殿,羌竹失去那么多的鲜血此刻恐怕还虚弱着呢!
      倚在床上正在查看情报的羌竹听到动静后抬起了头,看到龙玉纾后轻轻唤了一声:“陛下,您来啦!”
      “嗯!”龙玉纾勾起唇角,坐在了羌竹身旁,“身体没事了?”
      羌竹笑了笑,苍白的妩媚脸庞流露出别样动人的脆弱:“您那一口,当真是狠!”
      “私藏御赐之物本是死罪!”龙玉纾伸手将羌竹脸庞上的发丝拂开,目光中噙着警告,“那只是惩罚!”
      “臣下不会再做有失本分之事了!”羌竹握住龙玉纾的手,将其放在胸口,“羌竹先是大祁的淑君,然后才是听风楼的楼主!”
      龙玉纾轻哼了一声,抽出了手淡淡道:“羌竹就是羌竹就够了,朕将你看做羌竹!”
      羌竹静静地看着龙玉纾,凤目深处涌动着挣扎,但最后终究是心中的执念占了上风。羌竹看着龙玉纾,柔声道:“羌竹心中,便没了陛下!”
      “能用到时将朕搁在心里!”龙玉纾俯身贴近羌竹的唇边,笑容邪肆张扬,“朕说过,朕于你有一生都利用不完的价值!”
      羌竹垂下了眼眸,退离了与龙玉纾之间的暧昧,倚在床边宛若被放逐的波斯猫一般的慵懒地注视着龙玉纾,叹息如烟似雾:“陛下您,有心么?”
      “羌竹会问这样的问题真让朕意外!”龙玉纾淡色的眼眸此刻显得温润如玉,她看着羌竹苍白的面容放柔了嗓音,低声给出答案,“朕只有私欲!”
      羌竹悠然一笑,宛若火焰般炽烈燃烧的妩媚将他包围,他在烈焰中对龙玉纾倾吐缠绵:“臣下不会为陛下孕育皇嗣,臣下要去的地方,陛下到不了!”
      龙玉纾的眼神微微一暗,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善柔宫,这朵烈焰中瑰丽绽放的凄艳血莲不是她能摘取的,只因她的这颗心谁都不能给。
      荣安城内的繁华下掩盖着多少的罪恶,这里是官员最多的地方,明争暗斗一天都没消停过,而含月楼这种情报和人流杂糅的地方自然是一块鲜美的肥肉。只是要平衡的有些时候不只是帝王,为官要的不是你死我活,而是手中权力利益的争夺,含月楼就在这份暗流中被用来维系这份平衡,谁都不去插手但是谁都去掣肘一番,于是就有了含月楼内的盘根交错。
      先帝也不想放任含月楼这样一个太过复杂的地方存在,但是她身旁股肱尽是一生追随,下了狠手便是让人寒了心、离了神了,先帝去后含月楼便成了龙玉纾必须去处理的一个地方。
      龙玉纾回到甘露殿便看到了含月楼的情报,这是先帝置于暗室之中的,含月楼背后究竟有哪些人在权衡着、有哪些人觊觎着,这些在先帝的密诏中都书写的清清楚楚。帝王无情,当皇帝的说到底是要维护一姓的尊严,为此可以牺牲太多东西:便是亲手提拔倚重的臣子,在触碰到皇权的时候依旧会毫不犹豫抛弃。
      羌王急于回西南,原因是龙玉纾御驾已归,西北成不了大气候便再也不能与西南成犄角之势牵制大祁百万大军了。羌王或许还不忌惮龙玉纾此人,但是大祁的百万将领却是她不得不防的。
      龙玉纾将密诏中的内容细细看过后便将密诏置于火上,她看着被火苗舔舐殆尽的诏书轻笑着自语:“在西域来使之前还有大半年,依赖前人就太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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