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玉纾》月下小酌

77、第 77 章

　　羌竹或许需要一个人来休息一下，却绝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哪怕那个人是能给他带来无限尊崇的帝王，所以龙玉纾在羌竹醒来后便离开了善柔宫。
　　羌竹没有挽留龙玉纾，甚至连送都没送，龙玉纾出了善柔宫后便回了甘露殿，那里有一个少年为她整整担忧了两个月，也在担忧中学会了保护自己和孩子的少年。
　　紫菱还是老样子，龙玉纾会出现在哪里她必定守在哪里。
　　龙玉纾将外袍脱下丢给紫菱，轻声询问：“青玉可睡下了？”
　　“回陛下，还没有！”紫菱将外袍整理好搭在手臂上，想了一下方才继续道，“但是侍君的情绪很不安稳，怕是还在担心您！”
　　“你去传膳吧！”龙玉纾吩咐了一声后便进了内殿，在羌竹那里停的太久了，回来才发现已经到了晚膳的时辰了。
　　在内殿小憩的风青玉听到动静后立刻便睁开了眼睛，这两个月来是他身旁的保护最薄弱的时候，紫菱也不能时刻守在他的身边，为孩子着想的心宛若天生，让他本就敏感的性子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了起来。风青玉向门口看去，当看到龙玉纾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撑起已经沉重的身子便想下地行礼。
　　龙玉纾快步走到床榻旁，伸手将风青玉扶住，在后者耳边安抚道：“躺下罢，朕早就免了你的礼了！”
　　风青玉温顺的点了点头，将身体的重量放在了龙玉纾肩上，低声道：“臣下没有辜负陛下的期待，臣下和小殿下都很好！”
　　龙玉纾轻笑了一声，拍了拍风青玉的肩头没有说话：跟风青玉的相处很轻松，他没有百转的心思，只有几分勇气和几分依赖，执着的保留着他的单纯。
　　一殿的安逸持续到了晚膳时分，紫菱进来时看到眼前温馨的场景时微微一笑，恭敬地开口道：“陛下，侍君，晚膳已经备好了！”
　　“知道了！”龙玉纾淡淡地应了一声，俯下身为风青玉穿好鞋后扶着后者走出了内殿，路过紫菱时斜睨了她一眼，“哪来那么多鬼心思！”
　　“菱儿知错！”紫菱俏皮地行礼，跟在二人身后到了正殿。
　　龙玉纾扫了一眼满桌的御膳，扶着风青玉一同坐定后轻声询问后者：“可还合心？”
　　“让陛下费心了！”风青玉抿了抿唇，因着孩子已经足月而染上几分慵懒地脸庞浮现了丝丝红晕，“倒是不知这些膳食可和陛下的口味！”
　　龙玉纾莞尔一笑，任由宫人布菜：“朕从来不挑！”
　　本来龙玉纾用膳时身边只留紫菱一个，但是现在风青玉身子不便，再自己动手非得把他累着不可，所以算来，这是龙玉纾第一次真正享受帝王式的侍奉。
　　用过膳风青玉便已经乏了，龙玉纾将他抱回内殿，命人为其沐浴之后又哄着他睡去，这才回到了御案旁面对两个月累积下来的奏折。
　　紫菱看了内殿一眼，这才走到龙玉纾身旁，放低了声音说道：“礼部最近有些不平静，学术之争似乎又激烈了一些！”
　　“老臣们从来就没安静过！”龙玉纾嗤了一声，越过那些歌功颂德直接看奏折上的重点，“这两个月你可没什么建树，就那么任由政事堂折腾？”
　　紫菱缩了下脖子，边寻找措辞边禀报：“都是些德高望重动不得的主儿，即便是祸水东引也有可能引起朝廷和江湖势力的对峙！”
　　“菱儿这是在为自己找借口么？”龙玉纾放下手里的奏折，将紫菱拉进了怀里，低头看着她有些无措的表情，“还有什么一并说了罢！”
　　“回陛下，季殿下已经无碍了！”紫菱在龙玉纾怀里坐直身子，将袖子中的玉佩掏出来放在后者面前，“这是昭仪侍君的佩饰，大明宫中独一无二！”
　　“事情是别人做的，但是玉佩恐怕是他自己扔在昭阳殿的！”龙玉纾接过温润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一朵半掩在云雾中的雪莲花，指尖拂过似乎带着清冷的雪莲柔声道，“他能够猜到将要到来的局势，与其夹在妻主和母亲之间，还不如以死来两全，也让朕对司徒亦然无法出手！”
　　“陛下打算怎么做？”紫菱好奇地看着龙玉纾的面色，却只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假面。
　　龙玉纾哼笑了一声，将玉佩塞回紫菱的袖中后便松开了手：“给司徒云升送回去，朕的昭仪，永远只能是朕的附属品，便是死也要得到朕的允许。给朕盯紧了他，有半分差错就让整个内侍监陪葬！”
　　紫菱听了龙玉纾的命令只是咧了咧嘴，行礼后便离开了甘露殿。
　　龙玉纾不知道司徒云升见到玉佩后会是什么表情，可是自那晚之后三日来一直是相安无事的，所以她暂时将司徒云升交给了内侍监。没人会选择死亡，所以整个内侍监此刻绝对是将司徒云升当做易碎的宝贝一样小心的对待，而龙玉纾要的便是这种结果。
　　风青玉搬回了颐兰殿，甘露殿是帝王寝宫，便是再怎样受宠，后君都是不能在甘露殿生产的。随着风青玉搬回颐兰殿整个大明宫都紧张了起来，若是风青玉生产前后出了什么问题，他们是要用命去弥补的。
　　将风青玉安顿好后，龙玉纾去了长门殿，林鸾连着两个月来管理着因帝王亲征而有些不安躁动的内廷已是相当的疲惫了，还要一面提防着不知何时会再来找他的璃族。
　　龙玉纾一进长门殿便看到了宫礼相迎的林鸾，两个月累积下来的淡淡思绪终于缓缓浮现了上来，对于这个世界唯一一个唤过自己名字的林鸾，龙玉纾是怀着不同的感情的。走过去扶起林鸾，龙玉纾的目光停留在林鸾略微消瘦的脸颊上，轻叹了一口气后说道：“辛苦你了！”
　　“臣下不辛苦！”林鸾摇了摇头，将龙玉纾引进长门殿，“倒是陛下，听说您受了伤，可曾痊愈？”
　　龙玉纾任由林鸾拉着自己走到软榻前，坐下后方才开口：“我没事，俱是些皮外伤，不妨事！”
　　林鸾听到龙玉纾的自称心中一暖，放柔了声音说道：“还是着御医看看罢！我也好安下心来！”
　　龙玉纾躺在软榻上，垂下了眼眸倦怠地伸了个懒腰：“宣罢！”
　　林鸾闻言唤来殿外的宫人，嘱咐了两句后便回到了龙玉纾身边，伸出手轻轻为她揉着额角，对于跟龙玉纾之间的默契感到淡淡地温馨和安逸。
　　御医匆忙的跟着宫人来到了长门殿，未来得及看殿中情形便跪地行了大礼：“臣参见陛下，参见凤后殿下！”
　　“起来罢！”林鸾见龙玉纾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开了口，“给陛下悬丝！”龙玉纾不喜欢旁人近身，便是御医也没有例外。
　　御医从药盒里取出金丝，一头由林鸾系在龙玉纾腕上，她自己则坐在不远处，手搭在金丝之上细细诊脉。半晌过后，御医的手从金丝上移开，站起身对林鸾回禀道：“殿下，陛下的御体并无大恙，战时所受之伤已经痊愈，只是气血上难免有所亏损，臣开几帖益气养血的方子请陛下服下后便可。还有就是要注意季节的变化，莫要让已经愈合的伤口沾染了湿寒之气！”
　　“下去熬药去罢！”听的不耐的龙玉纾挥了挥手，轻斥道，“哪来那么多话，没得让你们殿下担心！”
　　御医战战兢兢地应是退下，林鸾则因着龙玉纾的脾气而莞尔：“您这是哪番？”
　　龙玉纾伸出手揉了揉额角，慵懒道：“我累了想休息她还在那啰嗦，烦人！”
　　林鸾的眼神柔和下来，将龙玉纾的手拉下代替了她，这个人会在自己面前流露出真实的情绪已经很好了。
　　龙玉纾在长门殿呆了半晌，喝过药后便离开了长门殿回了甘露殿，还有一大堆政事需要去处理呢！
　　暗中喧闹起来的内廷消息时流通最快的，妄图争宠的人是一种心思，无心圣宠的又是一种心思。
　　永宁宫内的赏赐从来没有断过，但是龙玉纾真正去的次数却是有限的，思韵对于现状也是束手无策，现在他最常做得一件事就是看着精美奢侈的金饰玉器出神。
　　羌竹安静的呆在善柔宫内，对面前各地汇来的情报兴致缺缺，放下情报后转头对跪在一边的下属询问：“关于西南的情报，就只有这些了么？”
　　“回楼主！”那名下属颔首，恭谨的回答，“西南的打探一日都没有断过！”
　　羌竹眯了眯眼睛，淡淡的吩咐：“将西南所有的打探都停下，本座要知道岭南的动向，将人都调去那边吧！”
　　下属咽下心中的不解，恭敬的回道：“属下领命！”
　　羌竹的目光柔和的停在案几上一块无暇的美玉上，慵懒的挥了挥手：“下去罢！”
　　下属无声的退下。
　　羌竹将玉环拿起，握在手心里，温柔地自语：“西南有了警觉，不若卖给陛下一个人情。”
　　龙玉纾在甘露殿刚刚静下心批阅奏折没多久便被打扰了，紫菱走进来屏退了宫人后对龙玉纾说道：“陛下，您安排下的事情已经做好了，您要去看一下么？”
　　“等晚上的！”龙玉纾的眼睛没有离开奏折，御笔在手中转了几个圈后挂回了笔架，“去看看朕的季儿！”
　　紫菱躬身：“菱儿去传銮驾！”说罢便退出殿去。
　　昭阳殿外没什么大的变化，内里却已经被改建成了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处处鸟语花香、亭台楼阁多古朴写意，整个花园寻不出半丝皇家的奢靡，走在其中轻易的便舒缓了心情。
　　“都是按着季儿的心思弄的？”龙玉纾停在一片竹林前，赞叹了一句：“梅兰竹菊，倒也雅致！”
　　紫菱笑着回答：“俱是贤德风范，大殿下或许更适合五湖四海的生活！”
　　龙玉纾斜睨了她一眼：“不用处处为季儿说话，朕心里有数！”
　　紫菱吐了吐舌头，跟在龙玉纾身后绕过竹林便到了昭阳殿的主殿，龙季正立于殿门前恭候圣驾，身后半步的距离跪着一个女孩，垂着头看不见模样。
　　龙季看到龙玉纾后立刻上前，用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皇女礼仪施礼道：“儿臣参见母皇，愿母皇万福金安！”
　　跪在地上的女孩轻磕了一个头，语气恭谨的开口：“臣方允参见陛下！”
　　“都起来罢！”龙玉纾摆了摆手走进了殿门。
　　龙季看了紫菱一眼，见后者微微颔首后稍微放下了心，带着方允走进了正殿。
　　龙玉纾坐在主位,看见案几上的书籍时随手拿起翻了几页，对走进来的龙季招了招手：“过来，朕来考考你，看看太傅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偷懒！”
　　龙季走到龙玉纾面前，恭谨道：“请母皇考校！”
　　龙玉纾颔首，随手翻开一页，挑出其中几个句子让她解释，问的也都是方正以前教导过的道理。方正出使了一趟西北虽未受什么伤也也多有疲倦，恐是要休息一段时间了，龙玉纾没打算给龙季换太傅，方正为人不管在老臣还是新臣心中都是极为端正了，方才出使有功便撤其职未免让人心寒。
　　龙季对龙玉纾的问题回答的还算周全，立在一旁的方允也在细心思考着龙玉纾提出的问题，隽秀的小脸上努力做出严谨的样子显得格外可爱。
　　龙玉纾观察了方允良久，看到她的表情时笑了，轻声询问：“你家殿下可有偷懒？”
　　被问到的方允努力的想了一会儿，似模似样的作揖回答：“回陛下，殿下日夜勤勉！”
　　龙玉纾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还有些不安的龙季时柔和了下来：“身子还没大好就不要太勉强自己，凡事过犹不及！”
　　“是！”龙季放开了心中的紧张，走到龙玉纾面前拉着后者的手期盼道，“母皇今天留在昭阳殿陪陪儿臣吧！”
　　龙玉纾点了点龙季的额头，转过头对方允说道：“今日留下用过膳再回去罢，朕让菱儿送你回去！”
　　“臣遵旨！”龙玉纾对龙季的放纵让方允诧异，但是还是不失分寸的跪地谢恩。
　　在昭阳殿用过膳，龙玉纾倒是没急着回甘露殿，绕过御花园漫步到了死牢。
　　死牢还是那个样子，一走近就能感受到刺骨的阴冷：死在这里的人太多了，多半还都是冤死的，怨气不大才是怪事。
　　龙玉纾走进死牢，刑室内似乎有人在受着刑，但是只听到皮鞭抽打在□□上的声音却听不到惨叫，想是已经叫不出来了。绕过刑室，龙玉纾径直走进了最后一间牢室，打开暗盒将玉扇插了进去，几不可闻的机括声响起，台阶在脚下凭空出现。
　　顺着台阶绕了下去便是地宫了，地宫里的风景改变了不少，至少不再是完全的阴森，灯火辉煌下一群人有条不紊的训练着，年纪大都在十岁或者十岁以上。
　　紫菱悄无声息在龙玉纾身旁出现，她指着训练的人为后者解释着：“这群孩子是在练武上有着相当的天赋，余下的人奉陛下的命令在噬楼内暂住！”
　　龙玉纾点了点头：“去噬楼！”
　　紫菱在前面带路，训练中的孩子们没有一个走神，因为知道走神的代价就是死亡。
　　噬楼高高的围墙出现在了眼前，龙玉纾露出了笑容：“朕还记得，朕是从这里把青儿带出去的！”
　　“陛下，您留着没有练武天赋的人做什么呢？”紫菱上前将厚重的大门推开，还是没能压抑的住心里的疑惑，“这些人放在影楼不是没用么！”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叫没有废物，只有放错了地方的人才！”龙玉纾笑眯眯地给紫菱解惑，戏谑道，“朕不介意做一次好人！”
　　噬楼内没了那些阴森恐怖的枯树，简单搭建的木屋在这地下也不怕会有风吹雨淋。
　　龙玉纾打眼看去，有不少屋子，要是一人一间的话人可真多。
　　感觉到龙玉纾身上流露出来的不满，紫菱悄悄的咧了咧嘴，小心翼翼地低声道：“资质稍差一点的菱儿也没有留下！”
　　龙玉纾拍了拍紫菱的脑袋，声音传遍了噬楼：“都给朕出来！”
　　在屋内的人显然没有方才训练的孩子们的严谨，但是速度绝对够快，因为紫菱杀起人来从来没有显得费事儿过。
　　龙玉纾一眼将所有人扫遍，大概看出了这群孩子都有些什么性格了，看样子皇商的事也能提上来了。
　　紫菱在一旁观察着龙玉纾的反应，见后者的不满渐渐消失后才松了口气。
　　龙玉纾对站成一长排的孩子只说了一句话：“想活着就按我说的去做！”
　　当孩子们点头后，盘龙结便成立了。
　　“分批带出去，朕回头给你名单，找最好的老师教她们！”龙玉纾再次看了孩子们一眼，转身离开了噬楼，“你可以再严厉一点。”
　　紫菱躬身应下，送龙玉纾离开了地宫，怎么把她们弄出去就不是陛下会去操心的事情了，那是该她操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