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玉纾》月下小酌

17、第 17 章

　　死牢的光景依旧那般，龙玉纾这次没有停留，她径直走进了最后一间牢房，然后顺着密道走进了地宫，引路的影卫从气息上看并不是上次的那个。地宫的光景一成不变，‘噬楼’的高墙在火把掩映下苍白的让人心底发寒。
　　短短三日内，‘噬楼’的门打开了两次，龙玉纾一进到门内便看到了没有让她失望的场景：那个红衣女孩睁着苍白中带着血痕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自己，女孩身下，是一个用尸体堆积起来的小山。
　　“五十六人！”女孩开口，嗓音如深藏雪山的寒玉一般透润却刺骨冰冷，“全在这里！”
　　龙玉纾在女孩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那个人也曾坐在堆积的尸体上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五百人，全在这里！’
　　“你自由了！”龙玉纾对女孩伸出手，“你身体里的盘龙结，没了！”
　　龙玉纾始终相信人类存在的世界有言灵存在，无论是佛家的六字大明咒还是道家的十二字启示，而盘龙结的真言就是那短短的四个字。
　　女孩眼中的恨再无掩饰，但也只是看着龙玉纾，并无动作。
　　“朕给你复仇的机会！”龙玉纾唇角的弧度邪肆起来，沾着血腥的味道，“但在你有能力杀了朕之前，你是朕手中的匕首！”
　　女孩笑了，那笑容在莹绿的枯枝影射下绽放出着华丽的味道。女孩站起身，那身红衫看起来似乎纤尘不染，又似乎那根本就是由鲜血染就的。
　　龙玉纾对女孩张开双手，眸光柔和。
　　女孩从尸体堆积的小山上跃下，乳燕归巢一般投入龙玉纾的怀抱，带着血痕的苍白双眸轻轻合上：“再睁眼时，便是杀你之时！”
　　“青！”龙玉纾抱紧那弥漫着异香的小小身子，伏在女孩耳边轻语，“从今天起，你叫青，直到你杀了朕那一天为止！”
　　龙玉纾牵着青的手走出‘噬楼’，对立于门外的影卫吩咐：“处理干净！”
　　影卫跪地领命，走进‘噬楼’的一瞬似乎回头看了青一眼，眼神是刻骨的憎恶。
　　龙玉纾同样感觉到了那视线，但她只是轻笑一声，随即一把抱起青便飞身离开地宫。
　　龙玉纾抱着青回到甘露殿，将青丢在地上吩咐：“把自己打理干净！”
　　青不言不语，紧闭着双眸却准确的找到了内室的方向。龙玉纾倚在凤座，听到了细微的水声，慵懒的眯起眼睛：这是个有趣的玩具，虽然有些刺手。
　　第二日是休沐，龙玉纾处理了手里的奏折后独自一人在大明宫内转。
　　从太极殿开始，绕过巍峨的含元殿，经过了太女居住办政的东宫；穿过高高的宫墙便是内庭了，其中有多少忧思的人她不知道，也不曾想要知道；冰湖中的并蒂血莲依旧安静的妖娆着，那个比血莲要惑人三分的男子却从那日两仪殿后再也没有见过了；麟德殿似乎是曾经的帝王挚爱的地方，这里曾夜夜欢歌，日日笙箫，如今却除了打扫的宫人外再也没有了人息；麟德殿的正北才是长门殿，那座还未完全建成，距离甘露殿最遥远的宫殿，纵使精巧奢华也掩盖不了它的寂寥；长门殿后便是永巷，这里不是中国的西汉，关在这里的是犯了错的宫人，得不到赦免的他们永远也走不出这条不宽的巷子，只能等待孤寂的死亡。
　　龙玉纾在永巷停下，这里是大明宫最薄弱的地方，却也是腌臜最多的地方，在这里死上个把人很简单，而且无声无息。
　　龙玉纾推开破落的大门，她看见了蔓延开的荒凉。毕竟已是深秋，这里是与御花园相驳的枯涩，可在这枯涩却是真的符合季节的呼吸的。龙玉纾向前走了几步，她终于在蔓延开的枯涩之中看到了点点新绿，那是蔬菜的颜色，看起来很分明，秋风吹过，那绿叶便炫耀起主人对它的用心。
　　龙玉纾饶有兴趣的走到近前蹲下，她不认识蔬菜，可也喜爱了这片小小的菜园的颜色。菜园旁摆着一个做工粗糙的摇椅，但很洁净，同样可已看出被人爱惜的样子。
　　“朕从来不知！”龙玉纾扬起眉，看向立于破败长廊之内的男子，“朕的德君是这样的人！”
　　“陛下言重了！”男子走到近前，他有一张平凡但充满韵味的脸，还有和缓的语调，“臣下是罪人，堪不得‘德君’二字！”
　　龙玉纾听出他语气中的淡漠，没有怨怼，没有不甘，是真正如止水一般。龙玉纾笑了，走到摇椅坐下，听着随着轻轻的摇晃而响起的‘吱呀’声响心情突然愉悦了起来：“想念么？”
　　男子微微摇头，笑的释然：“都过去了，爱也好，恨也罢，还有那些荣华！”
　　“朕是说，你还想念她么？”龙玉纾轻轻晃着摇椅，不介意仰视男子。
　　一抹黯然闪过，男子言语淡淡：“已是路人！”
　　“朕放了你！”龙玉纾看着那张平凡却温润的脸庞，“朕带她来见你，确定你的心，是留是走便由你！”
　　男子苍白了面容，挺直的脊背微微弯下，竟是个朝拜一般的大礼：“请陛下饶恕，一切罪责臣下一力承担！”
　　龙玉纾看着他，歪着头想到：如果是那个灵魂，此刻应该是暴怒的吧！
　　“可是她已经来了！”龙玉纾目光移向破落的大门，唇角勾起，“她该有多担忧你，才冒着这样大的危险一路尾随着朕！”
　　跪地的男子霍然抬头，看到的是一抹玄色还有那双含着痛惜的眼，一瞬间，他所有的淡然都退却了。
　　龙玉纾起身，离开永巷，将这里留给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