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玉纾》月下小酌

126、狼王

　　月西沉，天光暗淡，狼王带着一身血气走进了庄园的主院正堂，对高坐于上的龙玉纾跪地一拜，冷然道：“属下参见主上！”
　　“起来罢！”龙玉纾勾唇，这匹狼在为她的下属跟自己闹情绪呢，“说说山南一行的收获！”
　　狼王起身，脊背挺得笔直，一双寒星般的眼睛不躲不闪的与龙玉纾对视：“回主上，死亡四人，伤六人，幸不辱命！”
　　“在怨我！”龙玉纾轻叹一声，语调悠然，“说说你的理由！”
　　狼王深吸一口气，将心中隐约的恐惧散去，正色道：“身为主上，难道不该为属下考虑更多么？”
　　“你认为，为上者应当考虑些什么！”龙玉纾仅仅能看到狼王的一双眼睛，有些不太符合她现在的身份，那双眼睛是不是太过明亮了一些。
　　“部下的生死不是您该考虑其中的问题么？”狼王几乎不敢正是龙玉纾分明的双眼，似乎太过清澈了。
　　龙玉纾倒向背后的靠椅，笑道：“我记得，你有个爱逾性命的妹妹，你是为了她才手染鲜血的！”
　　“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了，最初是为了她能在那个院子里过的更好才拼命的！”狼王似乎被龙玉纾的和缓感染，虽然身体依旧本能的绷紧，语气却平静了下来，“后来，在淘汰中我发现，想要活下去要靠自己，没人能帮得了你。在那个地下，你就算有心帮谁都做不到，因为无法保证你现在伸手去扶的这个人是不是会在你松懈的一刹那给你的背后来上一刀！现在我能给出的回答只有一个，赢，然后活下去！”
　　“站在顶点的滋味如何？”龙玉纾习惯性的撑着下颚，懒散随意。
　　狼王苦笑一声：“不太好，您给的权力太诱人，我现在差不多每日都要杀上一个人才能稍微睡个好觉！”
　　“但是你站在这里，比初见更加骄傲，更加锋锐的站在我的面前！”龙玉纾空闲着的手轻轻一摊，将从容叙写，“现在，你还要问为什么我不曾为你的属下考虑了么？”
　　狼王沉叹一声，垂下了高傲的头颅：“那是属下的责任，您需要考虑的有属下一人足矣！”
　　“似是而非的回答！”龙玉纾眯眼一笑，不强求狼王能在此刻给出更多的答案，“如果你依旧认为你的妹妹在我这里是我用来威胁你的道具，我可以将她还给你！”
　　“请主上给舍妹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属下此刻名叫狼王，这一生都只是狼王！”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坚定不移的光芒，她不跪，勇绝之剑只折不跪。
　　“能在苍茫人海中选中你是我的幸事！”龙玉纾眼神柔和，一把用来杀人的剑锋芒湛然到底不如内敛低沉来得合人心意，勇绝只需藏于心就足够了，“我不会在意你如何看我，当然，倘若有朝一日你能够站在我这个高度上，我正视你！”
　　“主上，杀手看人是最准的！”狼王眉心微放，面罩下是否有笑痕却令人无从得知，“您，眼中可有过谁？”
　　龙玉纾一怔，随即突兀大笑出声，笑声中几分快意狂妄。
　　狼王看着龙玉纾静默不语，眼前自己的主子虽然是随意而坐却毫无死角，凭这一点，作为一个杀手的她先输了一手；眼前自己的主子竟会对一个‘暗卫’心平气和的谈话，凭这一点，她在气度中落下一筹；距离心悦诚服还远，却已经无法否认的肯定了龙玉纾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那厢狼王心思转动，这厢龙玉纾已经停下了笑声，畅然道：“我将我的背后，交给你了！”
　　狼王眼神微动，为这份突如其来的信任错愕，更多的依旧是疑问：“主上为何选中了属下？”
　　“你，从一开始就是我选定的狼王！”龙玉纾莞尔，悠闲道，“如同你说杀手看人是最准的，我，相信我的眼睛和判断！”
　　狼王明亮的双眼略微一暗，年仅十五岁的少女已经有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低沉：“狼，是喜欢在背后袭击人的！”
　　“相信我，在你的双爪搭在我的肩膀之前，我会给你一个更好的选择！”龙玉纾微微一笑，双手摊开，“一个你必须去选择的选项！”
　　指尖一动，狼王手中短剑已经脱手而出，剑锋带着沛然杀气袭向龙玉纾眉心，眼神中竟是没有半分犹豫。
　　龙玉纾侧首让过的短剑，听到刀柄颤动的声音不回头也可以知道这一剑用了多大的力度。侧身枕在手臂上，龙玉纾悠然道：“这个杀不了我！”
　　“它却让你躲避了！”狼王语气漠然，掌中空无一物依旧如一柄出鞘利剑，气势直刺波澜不惊的龙玉纾。
　　龙玉纾轻笑一声：“因为它没有让我接的价值！”话音方落，反手取剑看似随意甩出，这一次剑锋对着的是狼王。
　　狼王的瞳孔瞬间收缩，脚下‘咯吱’一声闷响人已闪掠别处，一方墨色缓缓坠地，那是她的面罩。
　　龙玉纾目光落在滴落地面的一丝血迹上，柔声道：“这是你最后一次对我挥剑，下一次，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有耐心陪你玩飞镖游戏！”
　　狼王的呼吸瞬间紊乱，眼中难掩惊异，脸上的温热却在提醒她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她，亦有躲不过去的剑锋。
　　“人外有人，此刻你躲不过去我的剑，十年后就有可能是我躲不过去你的剑！”龙玉纾直起身子，笑意温和，“我比你虚长几岁，而且自小开始便是每天都在躲这些明刀暗箭，当然比你熟练一些！”
　　这是安慰？狼王的脸色古怪了起来，抬手擦去脸上的血迹，不明所以地看着龙玉纾。
　　“对你的恩情在将你放在‘轮回’的那一日就用尽了，不必怀着矛盾面对我，那是自欺欺人！”龙玉纾眉目平和，云淡风轻的仿似午后品名闲谈，“至于其他的，你如何想便与我无关了！”
　　迷雾重重，这是狼王成为一柄尖刀后第一次看不清一个人，龙玉纾对生死的漠然中包括她自己，这样一个对自己都不曾执着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的尽忠？可是龙玉纾身上有着某种特质，当她看着你的时候，眼神中是三分睥睨七分平淡，似乎任何事、任何人在她眼中都只会是寻常而已。
　　“你能给我什么？”狼王摘掉了属下的自称，她将自己放在了与龙玉纾对等的层次上，“如你所说，现在‘轮回’是我的，你用什么换我的忠诚！”
　　“忠诚无法兑换！”龙玉纾悠然而笑，双手抄袖长身而起，“我能给你的只有一样，去做你想做的一切，天塌了，有我！”
　　平淡的话在狼王的心海中激起一个细小的漩涡，还不足以滔天，痕迹却已扎根种下：天塌了，有我，自以为已是够傲，原来还有比自己更傲的，而且这个傲之前还要加一个狂字。
　　“主上有命，属下必当从之！”狼王躬身，将百汇死穴披露龙玉纾眼前。
　　龙玉纾与狼王错身而过，含笑轻语：“我要的，是传承！勇绝之魂，仅仅存在在你这里岂不是可惜了！”
　　醍醐灌顶，狼王眼中精光如同雷霆霹雳，斩开了内心层层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