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深海粉黄鱼

15、辰时朝食

　　辰时……大殿……后殿
　　皇帝站在后殿的中央，看着那盘龙的立柱发呆。那是两条金黄色的长龙，从立柱的底端穿越层云盘旋而上，直冲云霄到了立柱的顶端，但又好象是二龙戏珠的样子，那两龙看样子却也是一边相争，一边戏耍，好不自在。皇帝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走上前去，轻轻抚摩着那雕龙的脊背，摸着上面凹凸的龙鲮。
　　龙，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呢，究竟有没有龙的存在呢，人说难道皇帝就是真龙天子么，那要是我那倒霉的哥哥也是真龙那我又是什么呢。皇帝想着，难道世上的真龙不只一只，那下一个又是谁呢，不管义或不义，只要坐上了龙椅的龙和天都就都认了儿子么。
　　皇帝苦笑着绕了柱子转了一圈，自嘲着，为了这龙椅，一将功成万骨枯，呕心沥血运筹帷幄，在鲜血和眼泪里摸爬滚打，就算是修罗场也不过如此，真真能够成功安稳的坐上龙椅黄袍加身的人，那造化，那手段，恐怕也就真配是做龙的儿子天的儿子了。
　　“禀吾皇万岁。”宜宾跪下行了礼，进了殿。“与太子私交甚好的几位臣工，下了朝都去太子东宫商量事情了吧。”“禀吾皇万岁，都去了”“他们都在哪里说的话，后殿么？”“这个，请吾皇万岁恕罪，还没有查到，好象是都进去的，但后来就没有什么动静了，也不好再查的明显……”“那皇后哪里呢，是鸠过去请安的么？”“回禀吾皇万岁，鸠殿下下朝之后就直接去了椒兰殿，皇后殿下那里。”“知道了，你下去吧。在门口看着，不要叫人擅自靠近。”“是，陛下，宜宾告退。”
　　偌大的宫殿又一次恢复了平静，皇帝走到台阶前看着十二阶台阶之上的龙椅，所有人都在处心积虑，难道都是为了着王位么。难道自己也不是如此这般么？皇帝突然听到有五声，连忙会意，“出来吧。”听到声音，一个原来藏在角落阴影里的身影从殿中的柱子后面闪出来， “回禀吾皇万岁，查到了。”“哦。说说看。我倒要看看子墨那孩子能翻腾出什么风浪来。”
　　“回禀吾皇万岁，在下朝之后，几位太子殿下的心腹都悉数到了太子东宫的前殿，吸取了上次筵席的教训，太子殿下这次将一干臣工都带进了密室。”“子墨这孩子果然是长进了，只是还是太嫩了些，就间密室而已，也还是不成气候的。说说，他们又在给他灌什么迷魂汤，想让子墨干什么？”
　　“回禀吾皇万岁，众臣工都已经在劝殿下了，他们好象都觉得是非得如此了，所以都在力谏太子殿下。”“力谏他什么？”“回禀吾皇万岁，属下……属下不敢……”那人立刻跪了，神色十分不安，“没事，你说吧，朕不会为了这个就治你的罪，其实朕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的，只是，朕还是希望别人来告诉朕，这样朕才能死心啊。”皇帝拍了拍那人的肩头，那人小心的抬起头来，看着皇帝的眼睛，忽然觉得从皇帝的眼里流泻出的神情，那是哀伤绝望，却又无奈。
　　“回禀吾皇万岁，是的，列位大臣都在劝太子其兵造反，一开始是大学士洪子鱼和工部的刘兼之说的，他们好象都对今天早朝上的事情非常敏感，后来是兵部的侍郎于镜锋，最后礼部尚书魏颍考和他的心腹礼部侍郎周交质，将事情挑到了明处，希望太子殿不要再犹豫下早下决断。”“那子墨的态度呢？”“太子殿下一直都没有表态，都是臣工们在说。”“后来呢。”“后来，兵部的侍郎于镜锋于大人提到了关于魏徵将军远征云南的事情，于大人觉得事情漏洞疑点极多，十分可疑。”“这于镜锋倒是心细如发，聪明的很，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子墨……子墨最后答应了么。”“最后直到有人松口，说可以让吾皇万岁作为太上皇供在宫里，颐养天年，太子殿下才松了口说，知道怎么做了，可后来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皇帝浅浅的输了口气，是总算安心，释怀了么，没有。只是没有原来想的可怕罢了，皇帝自己本身就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冷血之人，将心比心，本来觉得子墨会下了狠手来杀他，可终究，子墨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狠，或者说子墨没有自己狠，没有自己“丧尽天良”。
　　终究，子墨没有要杀他，只是要将他的实权搬空做太上皇，子墨啊子墨，你还是不成气啊。你可知那龙椅到底有多大的魔力，哪里有人会心甘情愿的从上面下来，去做个没有实权的太上皇，哪个皇帝的死不是病死就是被篡位而杀死，否则有谁 会甘心这位子，不都是死在那上面，除了死，有谁会出让。
　　你留了你父亲的命，不管是出于对你父亲的爱，你珍惜你的父亲，还是你不愿意背上那杀父篡位的罪名，你的父亲都很欣慰都深深的感激你，可是只要你父亲活在这人世上一天就绝对不会放弃这皇位的争夺，不惜代价，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即使是从儿子的口中将肉夺走也再所不惜，但因为你这个明智的决定，你的父亲也不会害你，你依然是太子，依然是离这个皇位最近的人，只要你的父亲死了皇位就是你的，如此这般，就让父子两个永远的争斗，永远的拼杀，不要以为你的父亲老了就糊涂了就放松了，即使眼睛瞎了，你的父亲也能看透所有的计谋和盘算，因为人们在算计在谋划的时候他们的内心都在大声的叫嚣，即使口哑了，你的父亲依然可以立于朝堂让所有人都畏惧都害怕，因为你的父亲手上掌握有决定人生死的权力，这就是王位，想要，就从你父亲的手里，凭借你的知识，才干，甚至是教训来光明正大的抢夺吧。
　　皇帝想着想者就出了神，那人跪了半饷，还没见皇帝有什么吩咐，又不好起来，有些尴尬。“你先起来吧，太子那里，不用担心，尽量不要让太子出东宫……恩……，这样吧，既然刚刚上演了这么一出，看来太子不会安心的乖乖待在太子东宫闭门不出的，他出来也好，要这样就将他带到这正殿的密室里来。”“可是……”“没关系，就把他带来就好了，其他的事情……现在可什么都不好说了呢……”皇帝的眼光又一次游弋到的别处，那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再一次消失在了阴影里。
　　辰时已经过了将近一半了，可是大殿里的烛火依然没有熄灭，光明透亮的天光从大殿的门窗投影里射进来，投在地上，映下了斑斑驳驳的影子。大殿空旷而寂寥，一目了然，总象是无处藏身，却又有疏漏看不分明。
　　仿佛预感到了什么，皇帝将莫回半生又拿了出来确认，还是一颗半，只是着半颗此时看来是无比的扎眼，本来是想压制子墨的，没向到给子墨的门客门反将了一军，也成了子墨对付自己的理由之一，将暮雪的死都算在了自己的头上，这还真是个讽刺，皇帝苦笑了笑，将莫回半生放到了袖子中的暗袋里。
　　皇帝深吸了口气，就是今天了，可是到现在都没有看出有什么动静，鸠今天的行为也很反常，本来以为他还会给子墨的“罪行”添油加醋呢，他一向是惟恐天下不乱，还有模有样的最早成立了自己的暗卫。要是撇开私心不看的话，皇帝还不得不承认，鸠的做事风格，是真的很象当年的自己。可越是这样，皇帝自己就越是不舒服，鸠长的象自己，眉眼神情都象，可是要是那性情也象怎么办，可难保啊，人家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更何况鸠还是他母后一手带大的，从小到大，皇后灌了鸠多少的兵法韬略文治武功，将所有的心血都砸在鸠的身上，皇帝也知道皇后这个女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可是，怎么能让她如愿呢，就因为鸠这么象皇帝，这个皇位就断不能给鸠做。
　　因为皇帝比谁都清楚的知道，一旦要是鸠做了皇帝，第一个死的人就是子墨，子墨虽然聪明但远远没有鸠有心计有城府，当然从一开始就不能给鸠一丝一毫的希望，因为要是一旦鸠认为自己有了能力和理由竞争，甚至，甚至子墨都可能活不到鸠当上皇帝的时候。
　　但皇帝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杀了子墨，任何人都不行，因为只有子墨，在这红尘之中，只有子墨才是那一个活生生的证据，他和姬曾经在一起的证据，只有在子墨存在的时候，皇帝才能感受到姬的存在，子墨身上的血一半是自己的，一半是姬的，这是他和姬现存至今的唯一和谐交融在一起的东西，皇帝和姬在一起将近十年，可皇帝从来都没有勇气去想姬是不是真正的爱自己，即使他们在一起，而姬的灵魂却也总是偏离的，姬是唾手可得，却又是求之不得，而现在，当斯人已逝，芳骨无觅，只有子墨，才是个有血有肉的载体，是姬生命的延续，皇帝早就下定了决心要将他的一切最后都留给子墨，这个璀璨的生命是由皇帝的爱所浇铸而成的，皇帝也许没有办法阻止和控制姬的灵魂，但有子墨，也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