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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子时夜幕 ...

  •   “殿下……殿下……子时了……”
      我迷蒙着双眼,看着眼前的色彩纷纷推去,最后一抹成碧的衫裙也拖沓出高槛,随之而去的似乎还有那仙乐那丝竹,那……那……
      我摆手,撑了低案“子时了,都回了吧……都回吧……”,恍惚间,看见那些起身行礼的光鲜身躯都愕然变做腐肉行尸似有恶臭的蠕虫粘着,我一时目眩,呕出几口酒。风凉忙上前托住我的胳臂,我挣了挣,手肘抵着案台,拎了酒壶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眼前,还是目眩的飘带和祁红,我定了定,看到自己呕出的污龊。恶臭,倒和那些腐肉一般,黄黄黑黑,还有没来的及细细品位的珍馐,被腐蚀的面目全非,却还没有完全,还有酒,我的酒我的美酒,混合蘸粘着血丝绞在一起,我的青梅酒,我的陈酿……我伸出手指想搅开那些血丝,真是的怎么混在一起了,我最见不得血了……
      “殿下……殿下,您喝的多了,风凉伺候您回后殿吧……”
      “你……你放手……我让你站到我身边了吗,我喝的酒里怎么有血,风凉,你下毒。你要杀我,你不让我活,你要送我回后殿,不,我不和你走,你是要杀我的,你是来要我命的,我没喝多,是你罢,你骗我吧……”
      我看着风凉,模模糊糊的,象个长颈的玉瓶,却又没有轮廓,奇怪……莫不是鸠收罗的迷宗暗卫来监视我?风凉手伸到半空,顿了顿,却又没有收回去的样子,抿了抿嘴唇,站在那里,这嘴唇怎么象个女人一样,我一时感到烦躁异常,腾的踢了几案,跌跌撞撞的逃出前殿。
      抬脚时竟也没有看竟然绊了高槛。
      我觉得我在坠,恩,是的我听到耳边的风声,是的我在坠。同样的身躯同样的坠落,十年五前,我好象就比这高槛高一点点,我哥哥寰就坐在一丈之外的白玉阑干上冷脸看着我。他的靴子是白的,滚着堇色的边际,金的龙爪,龙身,红色的朝服,血玉,明黄的穗子。我从不敢抬头,鬟的眼睛是沼泽的颜色,我从来都是畏惧,从来都是……
      我想我当时一定是流血了,血顺着额头一直在缓缓地爬行,爬过了眼睑,我眼前是片血红的世界,也许只有这时我才敢瞄向寰的眼睛,我以为这血漫过我的眼球,他就看不到我的眼神了,看不到我的心了。他在笑,他在笑,他笑的睫毛都在颤抖“子墨……被绊倒了呢……倒底还是要跨过来的啊,一道高槛却也能让你的世界只有殷红的血色吧,但那有什么关系呢,要是我,纵使是修罗场……”我看见他在婆娑那血玉下的穗子,那明黄色的穗子,黄的那么明亮在大片大片的红里,黄的那么刺眼,那么刺眼……
      阵痛……我睁开眼,是青色,是的是青色,青石,凉的没有温度的。我拿手指反复划着石面,指甲慢慢的磨着,仿佛有悉悉数数的声响,我凑了耳朵过去听,是有的有声音,是我的声音,是我十五年前的血在青石里流淌的声音,我呵呵一笑,拿指腹揉着。猛的回头看那高槛,还有一只脚没有迈出来。
      我皱了眉头翻身坐起,看着鞋侧的划痕,高槛的另一边猛然伸出只手来抓着我那没来及迈出的脚,那纵横的血管突现缠绕着苍白的骨骼,那一层皮肉覆盖的也是相当敷衍。不……不……我大叫着不停地向后退着爬着,指甲恨恨地抓过青石却又没有依仗,我那些曾经温热的血液出奇沉默的躺在青石之下,没有拉住我的惊叫。
      我豁地站起,整个身子都打在了了那白玉阑干上,我喘着气,却又没有一点力气再跑,感觉真的有谁,有什么把我钉在了阑干上。我不敢回头,所有的血液和神经都灌注到了我的后背和脚踝,我相信我所有的毛孔都张开,我的汗毛微微抖着象是鲤鱼的胡须,轻微的的触动我就会暴起,奔逃……
      只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微微转头,月凉如水,还是这么菁菁地流泻在这青石高槛之上,这里这么安静,这么干净,仿佛和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我就这么看着,总觉的诡异,我学着鬟的样子跳坐到石阑干上,捻着血玉上明黄的穗子,怔怔地看着,不对,不对,究竟是哪里不对,哪里不对……
      “殿下……”
      风凉走过来,停在高槛的那一头没有跨过。他的神情模糊不定,我看不清楚,我怎么敢说风凉是忠于我的呢,我连他的底细都不清楚,我凭什么相信他,他在我身边,随时随地,呼之则来挥之即去,我却连他是谁都不清楚。他说他是孤儿,呵,孤儿,鸠的迷宗暗卫个个都是孤儿呢。
      “风凉……”我喊他,他立刻将目光投过来,关切地望着我,可在我看来,那目光决不是来看主子的,那是来看猎物的,那不是温柔的不是谦卑的。我隐隐觉得,有道巨大的黑影站在风凉的背后,慢慢的从其后包裹住风凉,使得风凉的背影更为黑暗,我直了直身子,问道:
      “你身后站着的是谁呢……”
      我一手反背在身后,抽出袖刀纂在手里,微微弓着身子,只要风凉身后或是他本人有一点不妥,我就跳上去划开一条或两条脖颈上跳动的血管……
      “啊……没有什么人啊殿下”风凉听到我说话怔了怔,又回头看了看,确认再三,想了想,跨了高槛走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回后殿吧……您醉了。”我一个闪身跳开几丈,他还往前走,他想干嘛,一看便知是想靠近我的杀手,我暴喝:“推后!别靠近我,推回前殿里,给我推后!”
      风凉吓了一跳,忙退回高槛。我就知道他有问题,看他跨过高槛时不费力的轻松样子,我就知道,有问题,我都绊了两回了,他却轻巧巧的跨过,为什么。他有武功的罢,有不弱的武功的吧,那在我身边当近侍干什么,干嘛不去当兵,是了,有问题!
      风凉不知何故,手足无措地站在前殿口退也不是近也不是。我烦躁着,肠胃里翻江倒海压都压不不住。我扶着阑干沿着回廊一步一步后殿走着。远远的,有萧声传来,透过空气慢慢地渗过来浸漫在月光里,一点点向我袭来,我没有停下我的脚步,任那萧声在我周身包裹着。我听的到,我知道那是从哪里传来的萧声,我知道这是谁的曲调,我熟悉上面的每一个工调,我甚至可以记得那曲谱封面上那黄黄褐褐的斑点和里面淡淡的白昙花香。
      但真正可以吹奏它人,恐怕都已经变成了白骨埋于这回廊,这青石,这宫殿之下了罢,或者都已经搓骨扬灰弥散在这空气里了罢。我不能停下,不能回头,我知道这萧声的邀请,来自地狱的请柬已经投递上门了,我不能接受,我还想活的久一点,更久一点,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是缄默的,我是无动于衷的,我是瞎的,我是聋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我一点点挪着脚步,屏着呼吸,我知道空气中有多少尘埃是那些冤魂所化,我知道我吸入的是什么。萧声还在继续,我知道它什么时候停,真要命,我怎么什么都知道,我就不能不知道么,不知道……
      这回后殿的路好长,好长,今天这路为何如此漫长,本来是半柱香不到就能走到的距离为什么如今如此之漫长。明明后殿就在眼前伸手就能推开那漆红的宫门,为什么,好几次,伸出手前面都只有虚茫。
      当我的手终于可以颤抖着触碰到后殿的漆红大门时,我便跌坐在门口的青石上了,起都起不来。想了想,还是挣扎着扣着门框依着,一点点地靠着挪起来撞开宫门倒了进去。这里,这里对我而言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我自己的地方。
      我背过身将宫门关好,走出两步,想想还是不算妥帖,回过身去又加了把锁扣上。低声唤了句“来人…解酒汤。”我脸贴着,漆门上的软纱,盯着外面的动静,反扣着手。过了一时,没人答话,也没有送汤来的动静,我才稍稍放下心来,面朝着门,一步一步小心地退开。
      我慢慢地走到床边,脱了满是酒气的朝服,腰带,将血玉也扯了缓缓地系到里衣里,“暮雪……暮雪……”我轻轻地唤着,“我回来了……暮雪”我轻手轻脚地掀起萝帐,将它扣在床阑上。坐在床沿,暮雪没有答话,她早已经睡去了,我就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她的睡颜。我想,也许这我这辈子最安逸无害的时候了吧,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我要是能一直守着,这样多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子时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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