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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明荷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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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夏日,因昨日刚下过暴雨,今日又难得的是个阴天,是以温度尚算宜人,和煦的微风中夹杂着几缕芙蕖的袅袅幽香扑面而来,十分怡人。
我背上的那些伤不过是荆棘丛中的那些刺造成的,是皮肉之伤,算不得多严重,只是伤的地方比较多,疼得有些恼人罢了。想必昨儿个笑面虎用在我背上的药还算不错,竟只过了一晚上,就已经没有昨晚那样痛了,现下只是胸口还有些隐隐的疼,大约是受了内伤,尚需几日调理。
笑面虎在不远处背着双手赏着池塘中亭亭立着的清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大早用完早饭他便拉着我出来散步,说要多活动活动我的伤才会好得快,我生性好动,本就是个躺不住的主儿,更何况还得观察观察地势环境,思索一下脱身之法,便乐呵呵的随着他出了住的院落。
一路行来才发现我们现在所在的园子竟极大,亭、台、楼、阁比比皆是,比永清城中的冀王府小不了多少。
此时,我们所处的花园正在整个园子的正中间,举目四望,整个园子笼在郁郁葱葱的林中,四周高高的树木枝叶繁茂旺盛,一片的生机勃勃。园子四周围着高高的围墙,想要翻出去并不算太难,只是我知道想逃绝没有这么容易,一路上行来,虽然并未遇上什么守卫,不过以我一个习武者的直觉,暗处一定藏着不少好手,虽然单打独斗我丝毫不惧,但是这么多人一起,想要拦下我简直易如反掌。
我不清楚这里究竟是在哪里,离永清有多远,只知道大约并没有出周国。真不知道笑面虎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天佑公主已被萧瞮救走,现在周王再用不着投鼠忌器,整个周国一定都在缉捕他,下了格杀令都有可能,他不赶紧逃之夭夭,竟还敢悠闲的在这里赏花。
“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笑面虎突然转过头,看着我笑问道。
“嗯?”我四处环顾一周,奇道,“我又没有来过这里,怎么会知道是什么地方?”
笑面虎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似乎在审视我有没有说谎,过了一瞬,突兀的笑了起来:“即便你当真没有来过,这个地方的名字你却一定是知道的,”顿了顿,转过头,凝视着莲花池,悠悠的道,“这里是明荷园!”
“什么?!”我被他这句话惊得跳了起来,像看怪物一般的看着他,道:“你疯了不成?又回到了永清城不说,竟还住进了周王室的别院?”说完又觉得不对,四处都是他的人,哪里像是王室的别院?我瞪住他:“你在耍我是不是,周王室的别院你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的住进来?”
“以你的聪慧若是仔细看过这满池的荷花应该早就猜出一二了,可你全副心思都在思考怎样从这里逃出去,真真是辜负了这难得一见的胜景。”笑面虎轻轻叹息一声,似乎颇为惋惜。
我一愣,没想到他竟如此自信,早就知晓我的心思却仍旧带我出来,想来是半点也不担心我真的能够逃出去。
哼!我心中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这园子是不是真的那样牢不可破!
不过要想逃出去,也得先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我压下心头的思绪,凝目向四周细看。这一看,才明白笑面虎为何会这样说,因为这满池的莲花竟然全都是并蒂而生、一径双花!
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蒂莲。
那一簇簇并蒂而生的双莲在微风中翩翩飞舞,相依相伴,相连相靠,仿若相互依偎的恩爱夫妻,情意眷眷,深远绵长。
明荷园之所以广为人知,不是因为它是周王室的别院,也不是因为它多么奇巧壮丽,而是因为它有一个十分美丽的故事。
据传,天佑公主的生母穆王后未出阁前原是上京的一朵奇葩,蕙质兰心,容色倾城。当年昭文帝继承大统,登基为帝之时,各诸侯国国君世子均前往上京朝拜新君,一时间,上京城天潢贵胄云集,热闹无比。
机缘巧合之下,当时初初继承王位的周王周远鹤在街头偶遇穆家小姐。
真正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人一个少年风流,一个佳人如玉,竟一见倾心!
虽然是郎有情妾有意,只是历来新王登基,均会广选秀女以充后-宫。以穆家小姐的家世才貌,自然是极有可能屏雀中选的。是以即便周王亲自上门去求亲,也被穆家老爷婉言谢绝。
若是换了旁人,遇上这等事情,怕也只能抱憾而终,毕竟没有人敢跟皇帝抢妃子。只是,没曾想那位周王倒是个敢作敢为的性情中人,穆家拒绝了他的求亲,他竟在昭文帝设宴款待各位诸侯世子满朝文武之时,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到了昭文帝面前,和盘托出了自己与穆小姐之间的深情切意,请求昭文帝为他俩赐婚。
昭文帝极是宽仁温厚,闻听此事后虽有些惊愕,却还是点头应允了,不仅下了旨赐婚,还特别开恩,在皇宫为他二人操办婚礼。据说,婚礼当日,上京城中万人空巷,热闹程度堪比皇帝纳妃!
周王携美而归后,对那位新娶的穆氏侧妃极为宠爱。因为穆氏不喜住在王宫,竟专程命工匠在王宫附近的历山上修建了明荷园。又因为穆氏喜爱莲花,遂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花费了三年时间精心培育了一池并蒂莲,以示与穆氏夫妻情深。是以,整个周国能看到这样数量壮观的并蒂莲,除了明荷园,别无他处。只是,天妒红颜,如今这凝聚了无数情意的盛景犹在,佳人却早已仙去。
看着这满池鲜活明快的的并蒂莲,我忍不住叹息一声,道:“世间的事似乎总是难以圆满,有所得必有所失,她虽得了满满的一腔深情,奈何却红颜薄命!”
话音刚落,就听得身旁一声冷笑,我转头看去,笑面虎脸上含着讽刺,声音中也韵着森森的寒意:“红颜薄命?哼!”
“你什么意思?”我一愣,皱了皱眉,脱口道:“你到底是谁?”
他这幅模样倒像是在为谁抱不平一般,难道••••••
笑面虎脸上的讽刺也不过转瞬即逝,他微微一笑,道:“依你之见呢?”
我沉吟一下,缓声道:“你能这样光明正大的住进明荷园,想必你应该是周国王室中人,而王室中会对穆王后的去世持这样的态度的人算来算去都只能有一个,就是周王的结发之妻陈氏之子,周国的世子——周子潇!”话音刚落,又连连摇头,“不对,不对。”周子潇是陈锐的表哥,若他是周子潇,陈锐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周王宫的禁卫军怎么会不认识世子殿下?天佑公主又怎么会不认识同父异母的哥哥?
只是,若他不是周子潇,他又到底是谁呢?敢明目张胆的劫了天佑公主以后又嚣张的住到明荷园来?我拍了拍头,懊恼的发现似乎已经被自己给绕到死胡同里去了!
笑面虎见我如此,轻轻一笑,正要回话,突然耳边风声一起,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黑衣人,单腿跪在他面前,手上恭谨的举着一方绢帛,道:“公子,有消息传来。”
我猜得果然没错,这院中看似平常,暗中果然藏了高手的。
笑面虎接过绢帛,挥了挥手,黑衣人几个腾挪纵跃间便不见了身影,看来深谙隐身之道。
笑面虎展开绢帛,看了一瞬,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举了举手中的锦帛,看着我道:“你可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我心中一凛,凝目看了他一瞬,挑眉道:“与我有什么干系?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你的事与我何干?”
说完不再看他,转身一边向不远处的凉亭走去,接着道:“我不过一介市井平民,不想知道那么多事。”
“市井平民?”身后传来一声嗤笑,“你也称得上市井平民?”
我微微一怔,停住了脚步,回头望着他,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顿了顿,笑道:“天佑公主已经被救,可是却并没有被送回周王宫,如今周王宫仍在一拨儿接一拨儿的派兵寻找。看来,这出戏是越演越精彩了!”
说完,捏紧手中的绢帛微一使力,再张开时,只余白色的粉末簌簌而落,被风一吹,缓缓地四散而开,他看也不看那些粉末,嘴角含着笑意,移步缓缓地越过我进了亭子。
我瞄了一眼随风而去的白色粉末,暗暗思量着他那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萧瞮出手救了天佑公主,以他那冷清的性子,若是知道她是公主,必会在第一时间把她交给官府,绝不会愿意惹上任何的麻烦的。再说,即便他不知道公主的身份,陈锐却也是知道的。如今天佑公主却没有被送回王宫,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天佑公主自己不愿回去?
天佑公主甘愿被劫是为了逃出周王宫,那么她必然是不愿意再回去的,这样说来,似乎有这个可能。
只是,不论笑面虎是谁,他的计划又是什么,如今被萧瞮突然打乱,他都不应该如此开心才对啊?他说戏越来越精彩了,到底是什么戏?又是为谁准备的戏?脑中无数个为什么纠结缠绕着,半点头绪也理不出来,我忿忿的一甩袖子,反正这些事同我也没什么干系,想不明白便索性不想得了,何苦给自己找事儿呢?
看了一眼亭中端坐在石桌后的笑面虎,我三步并作两步窜进亭中,双手撑在端坐在那里的笑面虎面前的石桌上,瞪着他的眼睛,恶狠狠地道:“你我素昧平生,我看你也不像个小肚鸡肠的人,自然不会为了我割了你一道小小的伤口便与我纠缠不清,那么你到底为什么要掳我?”
笑面虎丝毫不回避我的目光,挑了挑眉,反问道:“你怎知我和你素昧平生?”
“笑话,”我嗤笑一声,道,“我认不认识你我自己会不知道么,你••••••”刚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事,正了正脸色,上下打量了他良久,不确定地问:“你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