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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当年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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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公孙及与结义兄弟周靖远揭竿而起,推翻了前朝穷奢极欲、荒淫无道的觞帝,建立了大宣王朝。周靖远甘愿称臣,奉兄长公孙及为天子。公孙及登基为帝,感念与周靖远多年共生死、同患难的情意,昭告天下愿与周靖远共治天下、同拥河山。不知周靖远是当真忠义,还是深知公孙及那话不过是说说而已,实在当不得真,便当殿自请戍守边疆,愿一生保大宣边境安宁。无奈之下,公孙及便将大宣西南的永清、榕城、浦城、庆城等地划为周国,赐予周靖远,封周靖远为周王,拥有独立的军事、政治、经济体系,自此,周国便成了大宣的第一个诸侯国。
从那以后,为了大宣边境的长治久安,公孙及又相继给几个立有战功的庶出的皇子在边境分了封地。及至今日,大宣共有诸侯国无数个,其中势力较大的有周、吴、晋、祈、蔡、襄、鲁、郝、桓、暨、梠这十一国,其中尤以周、吴、晋、祈为最,而所有的诸侯王国中异姓王却唯独周王一人而已。
是以,即便没有那段传奇,单单作为周王的独女,也完全有作为一颗棋子的资本,更何况,还有穆王后的家族,上京穆氏一族的势力呢?
只是不知道,这公孙恪,到底要怎样利用我这颗棋子来达到他的目的呢?而他的目的,在他告诉我复姓公孙时恐怕就已经没打算隐瞒我了吧?
“月前,太子太傅姚竟上了一道密折给天子,密折中言道‘各诸侯国连城数十,地方千里,缓则骄奢易为淫-乱,急则阻其强而合从以逆上京。诸侯子弟或十数,而适嗣代立,余虽骨肉,无尺寸之地封,则仁孝之道不宣。愿陛下令诸侯均恩分子弟,以地侯之。彼时人人喜得所愿,上以德施,实分其国,不削而稍弱矣。’”我紧紧的盯着公孙恪的双眼,道,“太子弘博果然深谋远虑,见识卓越,诸侯国日渐势大,恐怕终有一日会威胁到上京,威胁到皇权,是以才会命姚竟上疏天子,只可惜••••••”
“只可惜,当今天子却并未打算听从这建议。只可惜,他到底也还只是个太子而已,有些事情虽有心却无力。只可惜,这道密折竟不知被谁泄露了出来,”公孙恪眼中光芒闪动,抚掌笑道,“落影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不仅武功绝世,才智亦是绝代,虽隐世不出,对时事竟还能了如指掌,着实令人佩服得紧!”
当初,太祖皇帝分封诸侯,为的是巩固边防,以防周边各国趁着大宣江山初定之时意图不轨,所以,分封的均是极为亲近信任之人,只是,一百多年过去了,诸侯国越封越多,也越来越强大,本是作为屏障的它们却变成了最大的隐患。祸起萧墙,古已有之。是以,这隐患一日不除,上京便一日不得安稳,太子深谋远虑,已看清楚了现状,便决定推行均恩令,主要是想分化各诸侯国的势力,以达到中-央集权的目的。这一决策势必会威胁到各诸侯国的利益,动辄便会挑起大乱,所以太子必然会小心谨慎,绝不敢大意。只是没想到这封绝密的奏疏不仅被天子驳回,而且还被公诸于众!
当时萧瞮与我说起这事时,曾特特考过我对于姚竟这一份密折为何会公诸天下有怎样的看法。其实,想知道是谁泄的密,只需知道泄密之后谁是最大的受益者便可略知一二。
依我来看,此事会导致这样几个结果,第一,各诸侯国听闻太子的这样一番作为,大多数首先想到的应该是要找机会立马废了这个见识过于卓越的太子弘博,另立他人,这样,最大的受益人便是昭文帝的其他几位皇子,而最有可能的人选应该是五公子之一的皇四子公孙炎。第二,这一消息必然会造成各诸侯国一定的恐慌,若再有人刻意从中挑拨,造成兵戈再起,天下大乱的局面,也不是不可能,那么,天下易主,也不过须臾之间而已,只不过,那个有这样的狼子野心的人到底是谁,就很难断定了,有可能是外族,有可能是不甘屈居人下的某个诸侯国,也有可能是一个与大宣皇室有仇的人••••••
太子弘博想必也是考虑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打算尽快与天佑公主完婚,以争取周国和上京穆家的支持的吧,只是,即便是这样,也只需天子颁下大婚的诏书即可,他又何须亲自前来呢,难道是为了表示对天佑公主的尊重吗?
“你知晓了我的身份,还如此堂而皇之的带着我住在明荷园,莫不是想为我恢复身份?”我眨了眨眼,道:“只是,太子弘博儒雅温润、品行宽厚,见识卓越,想必是个难得一见的风流人物,你怎能确定我不会对他一见钟情,自此死心塌地的辅佐于他?到时候,太子弘博的地位怕就不是那样轻易便可撼动的了!”
公孙恪摇了摇头,道:“你不会的!”
“事事皆有可能,你为何这样肯定?”
“因为他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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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到处都是水。
冰凉刺骨的水铺天盖地的涌来,一点一点淹没了我。
我眼睁睁的看着,想动动不了,想叫也叫不出来,却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水涌进我的鼻口耳中,一点一点的窒息,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一点一点的走向黑暗••••••
我并未醒来,身体仍旧像是真的淹在水里一般痛苦,可是,心里却明明白白的知道是在做梦。
这个梦,这个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的梦,在公孙恪告诉我那个已被我遗忘的娘亲并不是因病去世,而是被人下毒谋害的晚上,再一次光临了我。
当年我自昏迷中初初醒来之时,很没有安全感,总是害怕一个人呆着。因着我醒来之后第一眼看见的是萧瞮,即便对他并不完全信任,还是十分黏他,总是会像个尾巴一样跟在他的身后,扯着他的衣袖不松手,连晚上睡觉也非得让他睡在一边陪着我才会踏实。初时他还依着我,几年以后我长大了些,他便不再愿意,我却不肯罢休,时常趁他睡着了偷偷的爬到他的床上,他拿我没有办法,无奈之下只得由着我,可是十三岁那年我半夜的时候来红,不小心弄到了他的衣服上,自那日以后,我再偷偷的爬到他的床上,他就会二话不说的点了我的穴道把我丢回自己的床上。
我那样固执,虽说有一部分原因是喜欢看他拿我没有办法时那无可奈何的模样,其实最主要还是因为若没有他陪在身边,我总是反反复复的做着这个梦,每次从梦中惊醒,我都会怕的发抖,怕得再也不敢闭眼,睁着眼等着天亮。我想,梦中的场景一定是我亲身经历过的,我虽说忘了过去所有的事情,却无法忘记那份绝望和恐惧。
所以,我这辈子最害怕的便是水。无论萧瞮怎样逼我,我总是学不会游水。上次在荷花池边,若不是被逼得没有办法,我是怎么也不会主动跳进荷花池中的。
后来,我常做噩梦的事情终于还是被萧瞮知道了,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研制出一种安神催眠的香料,每到晚上,都会帮我燃上,然后守在我床边,直到我睡着才会离开。
“尘儿,尘儿••••••”又是这个叫声,微微沙哑的少年的声音,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一遍一遍的焦急的唤着我的名字。
“萧瞮!”我大叫一声,一跃而起。
朦胧的月色中,一张俊逸的脸放大在我眼前,与我的脸相距不过半尺,彼此间呼吸可闻,他的眼中黯沉一片,隐隐的有莫名的担忧。
我眨了眨眼,迷迷糊糊的问道:“你干什么凑这么近?”
面前的那个人未说话,只拿眼睛觑了觑我的胸口,我直觉的低头去看,只见我的双手正死死的把一条手臂抱在胸前,我唬了一跳,一把甩开抱住的手臂,身子往后挪了挪,看着面前那人眼中明显的笑意,顿时恼羞成怒,瞪着他道:“三更半夜的闯进我的房间,都不用敲门的吗?”
公孙恪慢慢的直起腰来,揉了揉被我抓过的地方,一摊手,无辜的道:“我敲了,你没听到而已?”
“你!”无耻!
他丝毫不理会我眼中腾腾的怒火,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塞到我的手中,撩起衣袍,悠然的在床边坐了下来,瞥了一眼我的额头,道:“流了这么多的冷汗,做噩梦了?”
我探手抹了一把额头,果然全是汗水,不客气的拿起手中的帕子擦了起来,边擦边气鼓鼓的回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也许是因为随身携带,帕子上带有他身上那淡淡的清香,很是好闻,擦完,随意的折了两折,扔回给他。
公孙恪盯着怀中的满是汗渍的帕子看了又看,见我确实没有洗一洗的打算,终于认命的拿了起来,揣进了怀里,长叹一声,摇着头道:“我还记得,你刚出生那会儿,我一抱你,你就咯咯的笑着搂着我亲个不停,那时你娘还曾说你与我十分投缘,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如今你却如此不待见我。”
我抽了抽嘴角:“你确定你没记错?刚出生的孩子做得来这事儿?”
“别的孩子是做不出来,可你不一样啊,”公孙恪两眼亮晶晶的,笑道,“你刚一出生,那响亮的哭声把一院子的叫喊声都给压下去了,仿佛连屋顶都要掀了似的,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啊?”
我冷哼一声,正想反驳两句,突然想起他当年正在现场,那么••••••
“那时候,是真的有一只凤凰么?”我一直在怀疑,当年是真的有那么神奇的事情么,还是只是以讹传讹。
“确是有一只鸟的,是不是凤凰我却不知道了,不过,和你背上的那只倒是差不多。”公孙恪点点头,脸上带了丝揶揄的笑意,道,“小的时候,我倒是不知道你背上有一个凤凰胎记的,前两年,母后无意之中和我说起,我还死活不信,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呢,如今想想,你连出生都那般的惊天动地、与众不同,背上有只凤凰,倒也不是不可能,指不准,你还真是凤凰转世也未可知。”
我不理会他的取笑,蜷起身子,闷闷的道:“要是没有那只凤凰,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了吧?”便不会有天佑公主,不会有赐婚,不会有后来的进宫谢恩,也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