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永生》蒂尔夏普

10、第九卷 悲伤之曲

　　撒伊知道，她和丹尼尔的女儿米娜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孩儿。甚至由于某些原因，米娜会对自己抱有极大的抵触情绪。在他们还都是小女孩儿的时候，她就受到过来自米娜的屈辱——一个响亮的耳光。撒伊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会想起米娜，长久的无聊与空虚快要将他的耐心耗尽。

　　还是那间阴暗的房间，每一件摆设都静静地安放在他们应该呆在的地方，几十年来从未有人触碰过它们，但它们的外表依旧光鲜如新。在一张维多利亚式的梳妆台前，一个黑色像钻石般闪烁着光芒的留声机放在那里，上面的碟片优雅的旋转着，时而发出极其细微的咝咝后响声。忧伤的旋律就好像把房间内的时间凝固在那一瞬间，整个昏暗的世界都在静静聆听那首曲子所表达出的刻骨铭心的感觉。一遍又一遍，只要没有人将留声机的音弦拨开，这令人安宁沉思而感到无限忧伤的旋律就不会有停止的那一刻。

　　那张黑色的天鹅绒制成的床就在留声机不远的地方，小丑慵懒的依靠在那上面，半侧着身，走手托着自己的头，面带诡谲的微笑。他的另一只手搭在弯起的右腿膝盖上，手指随着旋律在空中轻轻旋转，一副陶醉其中的表情。

　　“你还要待多久？”撒伊站在窗前，冷冷的说。她已经不再为小丑的这种突如其来的造访而感到惊讶，至少在那次她醒来时发现他就这样躺在自己身边之后。至少她可以感到庆幸，小丑并没有再做出那种令她难以理解的事，只是他这样看自己的目光，她始终无法适应。

　　小丑没有看她，仍旧自顾自的欣赏着他眼中的东西，然后轻轻的说：“你说的话语气就像是一只恼怒的猫，一只被侵犯了领土的猫。”

　　撒伊不再说什么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也说不过这油腔滑调的小丑。她站在前几天她在大厅的壁画中看见的米斯克里娅所站的那扇窗前，同样的注视着窗外，只是她明白，她的目光中不会有她那种难以掩饰的幸福的光芒，不会有的。

　　曲子又重新响起，撒伊难以解释为什么自己第一次听到它时会感到如此的熟悉，就像一股电流穿过全身，一种莫名的感动，莫名的伤感，莫名的流泪，莫名的不知所措。当时她只是无意间走到了小丑暂居的房间，看见他的背影，在他异乎寻常的沉默之下，撒伊根本摸不清猜不透他真正的心思。究竟发生过什么？这首曲子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个怪异的小丑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囚禁自己？为什么要不遗余力的破坏所有美好的事物？他对克里娅那种几近疯狂的感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撒伊更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是个十恶不赦的魔鬼，却会在听到这首曲子时流露出那种脆弱的情绪，会使自己由内心深处发出一种怜悯之情……为什么，她会哭泣？

　　小丑当时将留声机送给了撒伊，他那滑稽的帽子耳朵第一次让撒伊发出轻轻的笑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你没有给它取名字，很遗憾。”小丑像是在说梦话一样，语气轻而游离，随着音乐飘飘荡荡。

　　撒伊惊讶的转过头，看见小丑站在自己身边。

　　“杰斯特，你刚刚说什么？”撒伊微微皱眉。

　　小丑只是冷哼了一声，然后说：“闭上眼睛。”

　　撒伊挑衅地瞪了他一眼。

　　“我是说——请！”小丑补充道。然后看见撒伊略有不情愿的闭上眼，他才露出笑容。他的右手划过空中，整个房间随着他的手的动作发生了变化。暗淡无光的房间立刻被金色的晚霞装饰得金光熠熠，散发出芳香的兰花摆放在黑色大床的四周，房间里的装饰一样都没有变，只是凸显得生机勃勃，连墙壁上的画像都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睁开吧。”

　　撒伊顺从地睁开眼，惊讶的微微睁开嘴。小丑不见了，房间里没有他的身影。撒伊困惑的看着房间的变化，她一直盯着那映照在花瓣上的金色的阳光，直到眼睛发酸，她眨了眨眼，阳光已经移开了那片地方，时间是流动的。

　　一只肥壮的黑猫从不知何时敞开的门缝中钻了进来，径直跑向撒伊身边，亲昵的缠绕在她的脚边，“喵喵”的呼唤着她，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渴望被宠溺的声音，撒伊毫不犹豫地将它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真实的感觉。猫的眼睛是金色的，它那双已在夕阳的照射下已经紧闭成一条细缝的瞳孔与撒伊对视着，然后眯起眼，下巴蹭向她的指尖。

　　撒伊将黑猫放在阳台上，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变成壁画中米斯克里娅的那件很漂亮的白色舞裙，似乎是要去参加一场盛大的晚宴。

　　她托着下巴，目光眺向远方，绚丽的晚霞，这是未曾见过的美丽的景色。天变红色的晚霞，上千种撒伊说不出的颜色交织在天幕中，交织出世界上最美的花面。魔都城外，是茫茫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草原，上面布满了金色的小花儿，曾远处看就像是一张镶刻着金色宝石的绿毯。不远处，撒伊可以看见那些忙忙碌碌的平民，兴高采烈的带着一筐一筐的水果、蔬菜，源源不断地涌向这座城堡。她似乎在寻找，在寻找什么？那种难以言表的渴望，那种无法掩饰的急切。终于，她看见了，目光中露出世界上最幸福的光芒。在城堡下面的花房前，还是一头黑发的丹尼尔·弗洛罗——梦托斯大陆的唯一的圣·法罗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米斯克里娅微微一笑，左手不停的抚摸着那只黑猫。良久，她面带微笑的转过身，走出房间。撒伊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金色的夕阳消失了，一切恢复平静，窗前没有了那只黑猫，阴霾的天空依旧如初。

　　“杰斯特！”撒伊惊讶的喊道，小丑还是站在她的身边，一动都没动。

　　“知道我在看什么了么？”小丑玩笑似的说。

　　“你知道这些事情？你看得见，对么？是你让我看这些的，是不是？”

　　面对撒伊急迫的心情，小丑淡然一笑，然后伸出右手，尖长的指甲轻轻挑起撒伊胸前的挂链，银白色的十字架露了出来。“我怎么会知道？当然，我能知道这发生过的一切，可我没兴趣知道，一丁点兴趣都没有。我所做的只不过是感到好玩罢了，仅此而已。”

　　撒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你很爱克里娅不是么？你所做的一切不是因为好玩，而是嫉妒、报复，你不惜一切地想要毁掉他们，可最终你又能获得什么呢？”

　　出乎撒伊的意料，小丑回报以同样的笑容，很顽劣的说：“我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可穆斯本特却失去了一切。傻女孩儿，你根本不知道你和克里娅之间的关系，不是么？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在欺瞒世人，他们才是天生的谎言家。”

　　“不要再说什么我是克里娅的转世这类蠢话了！”撒伊恼怒了，她厌恶这样的感觉，成为另一个人，仿佛真正的自己从未存在过。

　　“我当然不会再这么说了，我想只有傻子才这么认为。克里娅和你，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很快谜底就会揭晓了。撒伊，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困扰我这么多年的事情终于快要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