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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回首旧日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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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离开时已是夜幕沉沉,程嘉雷在开车送顾骆回家。快到家时,顾骆突然记起需要买日用品,便在中途下了车。
这个地方离顾骆的住所还有一段距离,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清冷的光,夜深人静,偶有几辆疾驰的车辆闪过。她转过拐角,走上一条小路,街灯昏黄,远处有几声犬吠,不远处林立的高楼里却是一片灯火通明,习惯了夜行的人们,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顾骆拎着满满一兜的东西,慢悠悠地走在静谧的夜里,一边想着心事,走着走着直觉后面不太对劲,微微侧身用眼角余光看到身后不远处有人不远不近地跟随,看身形较为魁梧。她看了看四周,店铺都已关门,手伸进包里摸索出手机,正在这档口,耳听见有人惨叫一声,似乎正是那人。她也顾不得转身,踩着细细的高跟鞋一路狂奔,直到跑到大路上,见到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才大口喘气慢慢地平复下来。记起同事说起,最近春辛路一带治安不太好,心里不由得大为庆幸。饶是如此,一颗心还是紧张地砰砰乱跳,看来小路是再也走不得了。
直到她上楼,也再没有回头,自然是看不到小区外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浓浓夜色里只有点燃的那支烟发出微弱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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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骆最近有点烦。因为数家公司合作,她所负担的工作量陡然间加重许多,加班成了常事,这还不算,相应而生的是借着“交流感情”的各色酒宴,令她不胜其扰,更何况她本身厌恶饮酒。能拒绝则拒,
好在自上次之后,老王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非必要场合的酒会,也不强求她去。只在闲暇时说笑几句,言某某部门女将主动请缨,拿下大单子被总裁嘉奖云云,顾骆便也半开玩笑说:“我这辈子就吃技术饭了,多余的想法不敢有。”
职场如战场,每个人追求不同,手段各异。
然而有一个场合则是无论如何推不掉的。老王是深谙人情世故的高手,阅人无数,自是不会轻易放过。从与白逍之、姬少双往来之中便能窥见,这二人对顾骆态度颇耐人寻味,其中缘由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很看重这位老同学。有关系不用是傻子,为个人计,他也想极力拉拢两人。所以,只要是有这两位的场合,顾骆都免不了作陪。
这样一来,顾骆烦恼就多了。每每会面,白逍之一副言语不多的样子,倒是姬少双一贯健谈,更擅长照顾众人情绪,有他在的场合笑语不断,公司之间的合作案子也有条不紊的进行。
顾骆只求化身空气,即使气氛再热烈也保持不卑不亢,不该说的话绝不多说一句,这样一来显得十分低调,不过偏偏有人不打算放过她。
这天会谈之后,各自起身告别。老王走在前面,满面堆笑,低声和白逍之说着什么。顾骆有意落在后面,暗舒一口气。
走在旁边的姬少双见她落单,便走上前来:“回国那么久,咱们老同学还没聚过 ,只忙着职场厮杀了。这样吧,晚上请你吃个饭。”
顾骆一笑:“酒店还没吃够呢?好意心领了,公司还有个稿子需要修改,晚上要加班,很抱歉下次吧。”
姬少双摸摸下巴:“这么不给面子?刚才我悄悄问了王总,你的假期申请可批下来了。工作永远做不完,别那么拼命嘛!”
对方一点破,顾骆有些挂不住。想了想还是不合时宜地问道:“只有我们两个吗?”
姬少双乐了:“这是自然。”
话说到这份上,反倒没了顾虑,顾骆也开起玩笑:“恭敬不如从命。不过,你天天各大饭堂酒店流水宴还没吃够,这次打算请我去哪儿腐败?”
姬少双瞟了一眼前面仿佛想谈正欢的二人,接话道:“肉山酒海小爷早都腻歪了,不过是身不由己。我带你去个好地儿,绝对大开眼界。”
车子七拐八转来到一所居民楼下,顾骆有点奇怪,莫非是姬少双在C城的住处?
外面建筑毫不起眼,然而等到了楼上,却是别有洞天。室内非常宽敞明亮,家居装饰的简单整洁,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家具造价不菲,尤其是墙上挂着的几幅字画,像是出自名家之手。莫非是赝品?一般富贵之家也不一定能收藏得起这个。顾骆知道有些人家喜爱字画但因财力所限只能勉强为之。
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姬少双微微一笑:“这些都是真品,这家主人在厨艺之外,最爱的就是收藏,可费了不少心思。”
说话间,开门的小姑娘已经从客房里请出主人。来人是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妇女,穿着干净,面容和蔼,见了姬少双连忙说:“姬先生您好,先生有急事外出,临行前已经嘱咐我们按要求接待。”
姬少双客气地拱了拱手:“多谢萍姐,打扰你了,还是按老规矩上吧。”说到这儿,脱了外衣,接过递过来的家居服穿上,神态怡然自若。
顾骆有些惊奇,姬少双冲她安慰地笑笑,示意她坐下,小姑娘立刻转身端来一壶绿茶。顾骆一边慢慢品茶,一边打量四周。瞧这情形,像是普通住家,可是又有些地方又让人啧啧称奇。隔着的一扇门紧紧关闭,偶尔传来一两声争吵,但很快又静默下去。
既来之则安之,顾骆捻起一片精致茶点,入口绵滑,甜而不腻,禁不住又多吃了几块。
客厅与厨房一墙之隔,只是这面“墙”完全是透明玻璃,顾骆坐在沙发上便可观察到里面的一举一动。此刻,姬少双正往往沸腾的砂锅里挟着山药片,还有一些乌乌的叫不上名儿的东西。旁边的灶上用文火炖着什么,肉和蔬菜微微翻滚。
从择洗、切菜、炒煮至端盘上桌一目了然,时间不大,各色菜蔬已经摆满了饭桌。
“这里的食材不少是空运过来的,极其新鲜,这响螺就是从台湾过来的。来,尝尝味道如何?”
顾骆尝了尝,肉质劲道,肉色透明,响螺本身的鲜味保留地很纯粹,滋味上又更上一层楼。
“味道不错,这里叫什么名字?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方天地。”
“这家主人热情好客,有一手好厨艺,不过他们家主业可不是这个,也只有相交不错的朋友才能预约。”姬少双对顾骆的提问避而不答,“以前我和逍之来过几次,算是老朋友了。”
顾骆的筷子停滞一下,又慢慢挟起掉在碗里的肉片儿。
“说起来,这家的主人和白家的关系要远胜于我们家。”他苦笑了一下:“我是自己不成器,自小逃学逃惯了,老爷子不喜欢我也就罢了。逍之那么优秀,可还是爹不疼娘不爱的。”
见顾骆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想要说些什么,他忙抢着道:“先听我把话讲完,你们的事好也罢坏也罢,跟我没多大关系,我就是想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统统倒出来。光我一人在心里闷着算TM怎么回事儿啊!”
“我们俩从光屁股蛋儿时候就在一起,从小到大,被人欺负了不敢给家里说,说了也是先挨一顿打,只有小白每次唬着脸替我出头。”姬少双用嘲讽的口吻,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这真是一种讽刺!”说着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甘冽辛辣的酒水滑过喉咙,烧地心里火辣辣。
“他爸妈感情一直不怎么样,早些年就有传言闹分居,可在我们这些兄弟面前绝口不提一字,从来都是他照顾我。可自从你走后,我算明白什么是一个大男人痛不欲生了!那时候他已经跟家里彻底掰了,断绝一切经济来源,为此也没有出国,他倒不在乎这个,自己跑到外边给人打临工一天兼好几份工作,大学也顺顺利利毕业了。可是从那时起,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什么别人不爱接的苦活累活脏话全抢着干,拼了命似办公司。在毕业后的第一个生日会上,他喝了不少酒,也很高兴,可是说着笑着痛哭起来,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他哭,连阿姨离家出走时他都没什么表情。他说,他很想你,担心你在异国他乡被人欺负,又骂自己没本事,他说他不想分手。”
顾骆的眼圈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拼命忍住了。
“你们当初究竟是怎么从人人艳羡的一对儿到今天这地步,我从来没问过,因为我知道问不出所以然。可那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兄弟,你不声不响的回来了,看得出小白高兴坏了,但是你们现在这样子算什么?他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执拗,要是不想再搭理他,就走得远远的,让他彻底死了这个心。人从天堂跌落一次没死算是命大,再来一次恐怕就是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