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的凋零》水寿

8、第八节

　　静谧的病房里，红妍雯正坐在舒适的沙发上替白沫薇削苹果。
　　病房的钱是邹星月付的，选择的是条件最佳的单人病房。在石卿看来，这是应该的，因为这事情是他引起的。而红妍雯知道，这是他欠她的，一辈子都还不清的。
　　想着事情，红妍雯一不注意便削到了手指，疼痛感使她回过神，看到血后心里一惊，她赶忙放下苹果和刀，拿着纸巾边止血边走出病房走向服务台，要了一张创可贴，把伤口包好后她又回到病房。在她关上病房门后一个人突然从她身后抱住她，红妍雯挣扎着扭回头，她皱起眉，转过身瞪了那人一眼略带生气地说：“这里是病房！而且是沫薇的病房，给我老实一点！”说着，红妍雯推开他，走到沙发处坐下，把苹果一片片削下放在保鲜盒里。
　　“都发生这样的事了，你难道不难过吗？”红妍雯低着头问。
　　“难过，可是我的难过对于她来说已经不值钱了。”说话的人在病床边坐下，看着病床上还没醒来的白沫薇，心里一阵的疼痛，他叹了口气，伸手抚上她的脸：“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就算我们的关系结束了，你也一样是我的好妹妹啊。”
　　沙发上的红妍雯嗤笑了一声：“好妹妹？自己的前男友变成了自己的好哥哥？自己的前女友变成了自己的好妹妹？在有过亲密关系的情况下再变成这种纯洁的关系可能吗？”
　　“可是感情不能勉强。”
　　“好一个不能勉强。”红妍雯盖上保鲜盒的盖子，讽刺地说：“我看这不是勉强不勉强，这只是某位男士因为自己变心了而找的一个借口，我说的对吗？邹星月先生。”
　　“你是怎么了？”邹星月不解的看着红妍雯。
　　“我怎么了？我能怎么样？在这种情况下，沫薇都这样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红妍雯好笑的看着邹星月，可眼底是一阵浓浓的悲伤。
　　邹星月没有说什么，他只是走到红妍雯身边，把她拥入怀中，轻声地说：“我知道你了解沫薇，可我对她的了解也不少，我知道她不是这么计较的人，会发生今天这件事，和她生活至今的各种压力都有关系，并不是单单由我们造成的。”
　　红妍雯没有说话，她只是埋头闷声哭着。
　　“我先陪你下去透透空气吧。”说着，邹星月伸手抹去红妍雯脸上的泪水，然后拉着她的手悄悄地离开病房。
　　病房的门被关上，床上的白沫薇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如同一汪死水，暗淡无光。她讽刺的笑着，在安静的房间里轻声呢喃：“其实你们根本就不了解我，一点都不。”说着，一滴眼泪顺着白沫薇的眼角滑落，跌进发丝中再也找不到，就像一颗心跌入深渊，再也见不到光。

　　红妍雯和邹星月走在医院里硕大的草坪上。温暖的阳光、脚下柔软的感觉与邹星月拉着自己的手，这一切都让红妍雯赶到如此的不真实。只是短短的两天时间，一切都变得不同了，各种复杂的心情充斥了每个人的心脏，红妍雯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但她能肯定自己就是这样的。
　　“想什么呢？”
　　听到邹星月楽的声音，红妍雯回过神，笑着朝他摇摇头。
　　邹星月握紧了红妍雯的手，柔声说：“我们去那里坐会儿吧。”
　　红妍雯看了看不远处的一个长椅，点了点头。
　　坐下后，邹星月很自然的揽过红妍雯的肩，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红妍雯没有拒绝，但心里总觉得有一丝别扭，她轻声开口道：“这样是不是太张扬了？”
　　“怎么会。别想这么多了，傻瓜。”邹星月说完后侧头在红妍雯额上印上一吻。邹星月炙热的唇让红妍雯安心了不少，她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舒适地靠在邹星月的肩上，什么都不去想。
　　二楼的病房里突然有一阵轻而怪异的笑声，窗前，白沫薇漠然的看着那两个温馨浪漫的人，嘴角扬起一个奇怪的弧度，嘴里也发出怪异的笑声，她的瞳孔变得浑浊不堪，各种情绪堆积在她的眼底。
　　白沫薇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如此熟悉而又如此陌生的两个朋友，感受着手背上那种温热粘稠的液体顺势滑下，滴落在灰白而冰冷的瓷砖地上。而那种称作为“葡萄糖”的液体正从垂在床边的输液针里一点点的渗出，仿佛是在对白沫薇哭诉。
　　“你在干嘛？！”因为在家坐不住，石卿还是来到了医院，可一进病房，就看到白沫薇站在窗前，手背上滴落着鲜红的血液，床边的输液管软软的垂着，液体还在不断的渗出。
　　石卿跑到白沫薇身边，抬起她的手，却见她丝毫不动地望着窗外，便抬起头朝她望的方向看去，可当他看到那依偎而坐的两人时，那种五味陈杂的心情竟然让他瞬间就没了力气。
　　“上帝的这出戏很棒对吧？石卿。”白沫薇缓缓的转过身，靠着窗户看着一时瘫软的石卿，嘴角挂着苦涩而怪异的笑容。
　　石卿心疼的看了白沫薇一眼，努力支撑起身子走到床边，按响了护士铃。
　　护士赶到病房时，看到白沫薇穿着蓝白相间的病人服靠着玻璃窗，手背上还渗着血，而石卿则是脸色惨白的坐在病床边。护士小姐像见到鬼一般推着小车来到白沫薇身边，拿出需要用的东西替她包扎伤口，包扎完后就逃一样的离开了病房。
　　白沫薇看了一眼手上的白色绷带，有又抬眼看了看窗外的那两人，突然微笑着对石卿说：“带我下去走走吧，透透空气，顺便了解一下这出如此精彩的戏码。”
　　石卿看了白沫薇一眼，点了点头。

　　白沫薇在石卿的搀扶下走上草坪，她看着不远处两人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恶心。
　　感觉到白茉薇的手在轻微地颤抖，石卿的心一颤，轻声问：“要不还是回病房吧。”
　　白沫薇摇了摇头，挺胸、抬头，调整好呼吸后嘴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脚步稳健的走到那两人身后，然后用至今为止所有人都从未听到过的甜美声音说：“你们好啊，我最亲爱的两位朋友。”
　　长椅上的两人猛地一惊，红妍雯飞快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后看到白沫薇惨白的脸色和美丽动人的笑容，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压抑着她，压抑到红妍雯连话都说不出。
　　而邹星月则是悠闲地站起来，看到白沫薇后，脸上还是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便笑着打了招呼，顺便伸手拉住了红妍雯的手。
　　红妍雯在邹星月再次拉住自己的手后头低得更低了。
　　白沫薇好笑的看着两人，淡淡的开口道：“我只是……下来跟两位道声恭喜，顺便透透空气。”
　　“多谢了，希望身体早日康复。”
　　“承蒙您的吉言。”
　　石卿看着如同陌生人一般说着客套话的两人，心中的愤怒再也忍不住了，他松开搀扶着白沫薇的手，冲上前揪住邹星月的衣领，低声怒吼道：“你究竟做了什么？！你不是和沫薇好好的吗？为什么又勾搭上了妍雯！”
　　邹星月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他轻轻地拂开石卿的手，淡淡的说：“这是我和沫薇之间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虽是这么说，可那种悲伤的情绪清晰地传遍了除石卿外在场三人的全身。
　　“够了石卿，我们是下来呼吸新鲜空气的，不是来找气的，走吧。”说着，白沫薇慢慢的从邹星月身边走过。
　　邹星月低着头，在白沫薇擦肩而过时看到了她的左手包着绷带，绷带上隐约透出一些鲜血，他的心一痛，拉住白沫薇的手腕问：“你的手怎么了？”
　　白沫薇停下脚步，背对着邹星月笑出了声：“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其他地方怎么了？这里——”白沫薇转过身，抬起右手，指着心脏处说：“这里，燃烧殆尽成灰了，一切都一去不复返了。比起这里——”说着又指着左手道：“这点小伤又算什么？”
　　邹星月一怔，不自觉的松开了紧握着白沫薇的手。
　　白沫薇看着“孤单”的左手，自嘲的笑了笑，然后转过身，缓慢的前行。
　　“红妍雯，邹星月，你们太让我失望了！”石卿狠狠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跟上了白沫薇。
　　看着两人远去，红妍雯腿一软，跌坐在草坪上，捂脸痛哭起来。
　　邹星月望着白沫薇消瘦的背影，思绪猛然回到了过去，那个纤细却又美丽动人的女孩，如今因为经历过的种种变化而退变成一个敏感的女人。她依旧纤细而又美丽动人，可内心的世界早已不像那时如此的鲜艳明亮，更多的是阴暗。邹星月还记得，小时候的白沫薇很怕黑，因为很小的时候被男生欺负关在小黑屋里，因此非常惧怕黑暗，可是，现在的她害怕黑吗？内心被阴暗所占据的她害怕吗？
　　再拐过一个转角处后，白沫薇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落下，她慢慢地蹲下，无助的抱着自己。
　　“沫薇，你这又是何苦呢？”石卿也顺势蹲下，有些伤感的看着缩成一小团的白沫薇。
　　白沫薇泣不成声的摇了摇头，她胡乱的抹了抹眼泪，哽咽着说：“我……一切都完了……不是吗？是我……是我又因为……倔强，才……这样的……”
　　“不是的！是他们不懂！他们不懂你的想法！明明是他们伤害了你不是吗？沫薇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不要想太多好吗？我带你回病房休息。”说着，石卿慢慢地扶起蜷缩着的白沫薇，扶着她慢慢地走进住院大楼。

　　“我先回去了，想静一静。”红妍雯擦干眼泪，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就转身离开。
　　邹星月并没有说什么，他的视线一直朝着白沫薇和石卿消失的地方，等到周围只剩他一人时，他的脚竟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等他停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白沫薇的病房门前。
　　病房里似乎很安静，邹星月犹豫良久才安静地打开房门，如同做贼一般地走进病房，只见白沫薇躺在病床上，正面朝着窗户，似乎在睡觉。
　　“干嘛偷鸡摸狗的？坐吧。”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邹星月吓了一跳，他一惊，然后发现白沫薇慢慢的坐起来，一张惨白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邹星月一下子有种偷东西被抓的心虚感，他有些尴尬的坐下，低着头，一言不发。
　　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僵硬了起来，白沫薇有些好笑的看着一言不发的邹星月，思索了片刻后开口道：“如果你只是进来坐着休息的，那你还不如去妍雯家陪她。”
　　“你就这么希望我走吗？”邹星月突然抬头大声地问。
　　白沫薇一愣，然后淡淡一笑：“你要了解你现在的身份。”
　　“我的身份？”
　　“嗯，你的身份。”
　　“我不是你朋友吗？”
　　白沫薇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我从来都不会和自己有过一段情的男人做朋友。”说完又补充道：“不这样做的话，我的同性朋友也会紧张的。”
　　邹星月看着白沫薇，他的眼神似乎很复杂，这让白沫薇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你还是这样。”
　　“什么样？”
　　“只要别人盯着你看你就会低头，这就代表你心虚。”
　　被邹星月说中了，白沫薇的心里自然不服气，她抬起头看着他，如同一个女王看着自己的臣民一般，高傲中带着不屑，她淡淡的扬起嘴角，开口道：“是吗？那好，你现在就把红妍雯叫来，我们当场验证那句话的真假！”
　　邹星月看着白沫薇的模样发起了愣，随后便笑了笑说：“不用了，我相信你说的。”
　　白沫薇显然没想到邹星月会这么快就“投降”，惨白的脸上一瞬间有些痛苦，可随即便恢复了原样，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子，伸手去按把病床的床头抬高的按钮，可努力了半天也没有用上力，很快，一个黑影笼罩了她，白沫薇抬头，看到邹星月弯腰站在她面前，伸手帮她按住了按钮，等床头抬高到适当的角度后，他松开了手，顺手替白沫薇把枕头铺好，然后扶着她让她靠下并且尽量避免触碰到她。
　　等着一系列动作完成后，白沫薇扬起嘴角，带着苦涩自嘲的微笑抬头看着邹星月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嗓音有些沙哑的开口说：“原来……原来你已经这么讨厌我了……”
　　邹星月看到白沫薇如同受伤了一般的表情，想都没想就一把把她揽进了怀里。
　　白沫薇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而邹星月也惊讶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可他仍没有松手，只是渐渐的加重力道，如同要把白沫薇揉进自己的血肉中一样。
　　“快点……松开我，不可以这样！！！”白沫薇愣了片刻后变反应过来，连忙用力去推邹星月，可邹星月就是不放手。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后，邹星月猛地低下头，在白沫薇的耳边说道：“别闹了，还有，忘记我。”说完后他松开了手，深深地看了一眼白沫薇后便离开了。
　　白沫薇看着邹星月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随后便伸手拥抱着自己。
　　身上还残留着他留下的余温。
　　那种熟悉的清香让白沫薇不禁沉醉其中，以至于连石卿进了病房都没有注意。
　　“在干嘛呀？”
　　听到声音，白沫薇睁开眼，看到石卿有些担忧的脸后便收起了先前沉醉的表情，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然后靠在病床上，转过头把视线移向窗外。因为楼层也不算高，病房窗户也不小，白沫薇很快便捕捉到了邹星月的背影，她一直看着，直到他再也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低头可惜的呢喃道：“没有转过身。”
　　“嗯？”
　　“没什么。”
　　“吃点东西吧，看看你，脸色多差。”石卿端着一碗海鲜粥在白沫薇的身边坐下，随后舀起一勺，轻轻地把粥吹凉一下，然后把勺子递到白沫薇的嘴边。
　　白沫薇习惯性的闻了闻味道，然后张开嘴，石卿顺势把勺子放进白沫薇的嘴里，然后再抽出。
　　白沫薇咀嚼着嘴里的粥，海鲜的味道十分的刺激味蕾，可她觉得如清水一样淡然无味，因为她的心已经跟着离去的那个人一同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