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并非威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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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陶清支拿筷子的手僵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蒋微看他把粥喝得干干净净，殷勤地接过保温盒去洗，回过头来的时候陶清支已经懒懒地侧躺在床靠墙的一边，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蒋微心念一动，坐在他留出来的部分，小心翼翼地问他：“感觉好一点吗？”
“嗯。”陶清支应了一声。
气氛过于微妙，以至于蒋微的嗓子干得差点发不出声。
“……不介意的话，等…等你睡着了，我再睡。”蒋微干巴巴地说。
陶清支这回连声都没出，略微点了点头表示了同意。
可是很快蒋微就发现，躺着的人辗转反侧了良久，也没有半点要入睡的迹象，反倒是他这个守着的人绷得快要神经衰弱了。陶清支强迫自己阖上眼睛，半晌，还是不自觉地把手贴在胃的位置。
蒋微一下明白了，有些人就是这样的，吃胃药也不管用，根本已经成了顽疾。
于是他想了一会儿，问道：“睡不着的话，介不介意听我讲故事？”
“什么？”陶清支半眯着眼睛，转过来身问他。
“……”蒋微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下意识往后挪了不到半公分，解释，“没什么，有没有兴趣听我小时候的事？”
陶清支好像笑了一下，大概是觉得面前这人有点莫名其妙的喜感，然后他说：“好吧，我听着呢。”
所以蒋微就开始回忆他的往事。蒋微读书的时候语文最好，即使是口述一个故事也说的像模像样的，陶清支一开始没留心听，后来也入了神。
他说：“老有人说我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其实没这回事，顶多是个铝的。我小时候家里条件好，上学也比人家迟一年。爹妈不是我堂兄堂嫂那种类型的，都比较严肃，对学习要求不高，但是作风问题抓得紧……上中学，很多哥们儿都有女朋友了，就我，论外貌，比上不足好歹比下有余，论家世也是如此，但是没敢招惹女孩儿。后来兄弟们都花前月下去了，我就显得很独。
“不要觉得奇怪，其实我这个人有时候挺独的，年轻的时候有点文艺情怀，就更是了。朋友一大把是有的，亲近的屈指可数，不过交心的一个就够了两个有得赚，日子不算难过。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开始偏科了，语文英语好一点，生物因为兴趣所以学得也还行，其他科目没有一次不挂红的，挂着挂着也习惯了。
“当时我爸妈就知道让我考什么好的大学基本没指望了，已经开始设计另一条路，基本上就是我现在走的这条——说偏了，话说回来，高三我就是在A市住的，因为省二中是省里最好的初中，所以当时就考来这了，高中上的也是A市的。不过只住了一年，因为分数估出来很不好看，也就没抱什么希望，直接按另一条路子走了，后来查分下来，果然很壮烈。
还好我们蒋家的人天生有做生意的本能，接手了家里公司几年，勉强做得似模似样……别那么看着我，我相信蒋惠也有一天会成气候。”
陶清支微微动容。
“还要仰仗老师您啊。”蒋微笑。
“……晚安。”陶清支终于有了些睡意，慢慢地翻过身去躺好。
“晚安。”
蒋微默不作声地把车停在蒋家大门外，丝毫没有进去的意思。
蒋惠坐在后排抱着头一声不吭，昨晚喝得太多了，尽管睡了一觉也还是天旋地转，晕得简直想把胃吐出来，只怕连语言功能都丧失了，更不要说记得自己醉了以后做过什么。问陶清支，他也是面无表情地观赏窗外风景，看不出特别的不悦之意。
三个人僵持了没多久，薛婧拎着个购物袋，远远地走过来，敲了敲车窗。蒋微把窗户落下来，跟她打了个招呼。
薛婧便笑了：“微少爷来得好正是时候，家里两位爷伺候得可还好？”
蒋微敲了敲窗沿，示意她凑过来听，薛婧偏过头，只听到他带笑压低声音：“只有一位是爷，还有一位，简直是祖宗。”
“……”薛婧强忍笑意，抿起嘴道，“微少爷这是不打算进屋了？”
蒋微点点头。
“这怎么行，我看夫人挺想见你的。可能是想问问你银行卡补办了没。”
蒋微无奈。“那我进去看看。”
“那我先走啦，得到路口商场买点东西。”薛婧对他摆了摆手，三两步走远了。
刚好是周末，林姨开门把蒋微领进去的时候，蒋家夫妇正在桌边喝现磨豆浆，一股豆香味弥漫在整个饭厅里。
蒋惠刚醒不久，又坐了半天的车，胃里正风起云涌，根本闻不得这种味道，没撑几秒就奔进厕所吐了。
蒋衍早就察觉到蒋惠进门带着一股酒气，听到洗手间里的动静，面色骤沉，把杯子重重搁回桌上：“他喝了多少？”
“堂兄，你先别生气，蒋惠年轻嘛，总有点不顺心的事情。再说他也成年了，偶然喝多一两次，你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蒋微在蒋衍身边坐下，林姨端了两杯豆浆出来，一杯塞进陶清支手里，杯口还冒着热气。
“你还替他说话。”蒋衍怫然道。
“别别，”蒋微喝了一大口，捂着杯子急忙表忠心，“我不说了，一切听凭堂兄发落。”
蒋夫人心思更细，皱着眉一直没有发话。
蒋惠吐完了从洗手间出来，正好看到陶清支往蒋夫人身边坐下，捧着豆浆慢条斯理地喝着，盘子里被蒋夫人夹了一根油条。
蒋衍本来也拿自己儿子没辙，老头子不是歇斯底里的材料，跟蒋惠对骂根本骂不过，打呢，一是蒋家不兴这么干，二是他们这父母做得窝火，心里就是再急也下不去这个狠手。
想了想，问道：“微子，你最近事情多吗？”
“不多。”蒋微老老实实。
“你看蒋惠马上放假了，我和你嫂子年纪大了，没功夫陪年轻人出去玩。你空了也来走动走动，咱们两家有好些时候没来往了，难得也不疏远。我这孩子，也指望你帮衬些儿。”
“没问题，我得着周末就能来，到时候带我助手一起来打扰。”蒋微伸出筷子夹走最后一块油饼，一边道。
蒋夫人接过林姨刚拧好的毛巾擦了擦手，道：“下周内环好像要新开一个游泳馆，我记得你挺喜欢游泳的，要不跟蒋惠和陶老师一起去吧？”
陶清支拿筷子的手僵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蒋惠抬头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了声好啊。
“陶老师呢？”
陶清支默然无言，垂着眸不知是在考虑还是表示反对。蒋夫人似乎预感到谈话的漫长，拿起壶又倒了半杯豆浆在杯里。
“清支啊，”蒋衍接口，“你也好多天没怎么出过门了，活动一下对你身体有好处。”
“我不会游泳。”陶清支搁下筷子，语气平淡。
“那正好啊，”蒋衍还待说什么，已经被蒋微抢先，“我教陶老师吧，游泳这种事情，学一学有益无害。”
陶清支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眸色清冷而锋利。
“好吧。”许是碍于蒋家夫妇情面，他还是松口答应。
蒋惠神色动了动，似乎有话想说，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吃过饭，蒋衍和夫人出门去温泉度假村，想带上蒋惠和陶清支，两人却都没什么兴致地拒绝了。
蒋微发动车子正要离开，见陶清支推开门往外走，便把开车靠到他面前：“带你一程？”
陶清支见到他，先是皱了皱着，想了想又拉开了车门。
“去哪里？”蒋微单手随意地把在方向盘上，关掉了车载音箱。
陶清支说：“三闲书屋，认识路吗？”
“当然。”
把陶清支送到地方以后，蒋微直接回了B市。
室内游泳馆。
蒋微承认自己曾经很多次幻想过陶清支穿泳裤的样子，尤其是这一周内。
但看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惊讶。
不算宽的肩，单薄得看上去风一吹就倒的身材愈发明显。苍白的肤色像是从来没有见过光一般，呈现出脆弱的病态，然而细腻光泽。
蒋微下水轻松地游了两个来回，抬起头，陶清支正披着浴巾，坐在躺椅上，手里端着杯柠檬水。透过磨砂棚顶投下来的阳光似乎有些刺目，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像只血统高贵的猫科动物。
蒋微发了片刻的怔，抬手一撑上了岸，凑到他身边，状似自然地问：“老师不打算下水吗？”
陶清支扫了他一眼，开口：“我说了，我不会游泳。”
“你的致命伤可真多。”蒋微不以为忤地压低声音，语调显得轻佻，“我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好了。”
陶清支眼神依旧淡漠，只是脸色僵硬起来。
蒋微好整以暇夺过他发力握紧的杯子，诱哄般地：“别生气。你就不想试试，让自己的弱点少一点？还是你觉得，就这样弱下去更有意思？”
“……”
陶清支别过头，和他僵持了半分钟，最终慢腾腾站起身。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并非威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