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月老乱点鸳鸯谱》张九翎

5、五

　　我昏昏欲睡之际，感受到脸颊有点疼，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对上一双星子般明亮的眸子。
　　北辰捏着我的脸蛋，轻笑一声道：“睡得像猪一样。”
　　我“噌”地爬起，退到墙角，拽紧衣领子，警惕道：“要杀便杀，可别想动手动脚。”
　　北辰“嗤”地笑了，蹲在我身边，墨染的长发铺到脚背，突然恶作剧似的勾了勾唇角，修长白皙的手指伸到我跟前，抬起我的下巴，不正经道：“你是想要身子呢，还是想要命？”
　　一剑击中我的软肋。做妖要有骨气！我视死如归：“十八年后又是一只好妖。”
　　笑意渐浓，他撤回停在半空的手指，摇摇头道：“你真不记得我了？”
　　跟一个死囚套什么近乎，这家伙八成读妖书走火入魔了。我不耐烦地别过脑袋，用眼睛余光偷偷打量他的神情。
　　他突然拉住我的手，对我说：“还不走，真想在此处等死？”
　　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是来救我的？”
　　北辰显然不想跟我多说废话，一挥手直接将我变成一只小蜜蜂收入宽袖之内，再一挥手墙角多出一个“我”，睡得跟死猪一样。
　　他神态自若地走出天牢。把守天牢的天兵自然没阻拦他。
　　北辰将我直接送回阴山南麓。
　　我恍若死后重生，一瞬间感概万千。天牢劫狱的罪可是不小，纵然是狐族的九太子怕也免不了受罚吧？“谢谢你。”我半垂眸子，有些心虚。
　　“当真要谢？”他挑了挑长眉，道：“看你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不如以身相许了吧。”
　　我情不自禁抽了抽嘴角。
　　他叹声气说：“你真不记得三百年前的事？”
　　我素来健忘，三个月前的事都说不准，谁记得三百年前的事啊。
　　“跟我来。”他牵着我的手，带着我往渭河方向走。
　　我用眼睛余光偷看他，不知怎的脸颊竟然开始发烫，心跳也莫名快了好几拍。我从他温暖的掌心里挣脱想逃走，却被他握得更紧。
　　我呼吸急促，紧张得不行。为什么对他的讨厌一点点在消失呢。
　　他转头看我。
　　我赶紧垂首，不让他看出我内心的慌乱。
　　他轻轻笑了声，紧紧牵着我的手，走到渭河边。他化身变成一只雪白的九尾狐狸，在渭河边欢快无比地跑，突然一失足深深陷入泥洼里，眼看着身子就要被污泥吞噬。
　　我猛然记起，那时河边灌木丛里蹿出一只小梅花鹿，嘴里咬着一根树枝递给小狐狸。我咬住这端，他咬住那端，将他从泥洼拖了出来。为此，我的一颗大牙壮烈牺牲。如今还缺着一颗牙呢。
　　“原来是你。”我不得不佩服老天的造化弄人。
　　“我以为你会慢慢记起我，想不到你这么笨。”北辰无奈地叹气。
　　“我头顶有鹿角，你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又没露出九条尾巴，我怎么知道你是那只小狐狸啊。”我强词狡辩。
　　北辰笑了笑，问：“现在还讨厌我吗？”
　　“你把东斗星君和延寿星君搞成断袖陷害我，现在又救了，算扯平了。”我鼻子里哼哼，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顾自己伸了伸懒腰，慢悠悠地说：“还是现在逍遥自在。这实习月老不当也罢。”
　　“倘若不乱点鸳鸯谱，你岂能注意我？”北辰凝视我，眼底满满的只有笑意。
　　好小子，原来你蓄谋已久啊！我转身假装欣赏枝头的石榴花，不让他看见脸蛋上浮起的两朵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