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月老乱点鸳鸯谱》张九翎

2、二

　　月老宫在姻缘山顶。
　　我满怀希冀地来到姻缘山，准备在月老宫一展拳脚，却在山脚遇见个卖西瓜的白眉老汉。
　　“小姑娘，买个西瓜吧，又沙又甜，不甜不收你钱哦。”老汉笑呵呵地推销。
　　我额头落下三道黑线。这老汉是谁啊？卖西瓜卖到月老宫来了。
　　从前只听说天庭如何如何美，神仙如何如何逍遥，如今一看怎么如此奇怪呢。
　　我寻思着如果山脚摆摊不用申请营业执照，那我就把他赶走，然后自己去摆摊，赚点外快。于是，拉住月老宫那个胖嘟嘟的小仙童，恩威并施，让他将知道的事和盘托出。
　　原来天庭发生了一件如此怪异的事。月老突然向天帝辞职说要卖西瓜，还说做公务员不如做自由职业者，乐得逍遥自在。莫非老年痴呆症连神仙都扛不住了吗？
　　难怪我有机会被选中飞天呢。真是一等一的奇事！还有那个什么九太子，原来是北冥狐王最宠爱的小儿子。哼哼，什么狗屁九太子，不就是老爹有点权力嘛。小狐狸一只，本鹿仙暂时不跟你一般见识。此刻办正事要紧。我这个实习月老对牵姻缘一事一无所知，必须到山脚找月老取取经啊。
　　谁知月老一见到我就拉着我让我跟他一起卖西瓜。
　　“鹿姑娘啊，老夫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误入歧途。你若不喜欢卖西瓜，可以卖脆梨啊，卖苹果啊，有很多东西可以卖的。”他言辞恳切。
　　我态度诚恳：“为有情人牵线搭桥乃本实习小仙终生之宏愿。”肚子里却无比得瑟地打着小九九：当月老好啊。那个可恶的九太子要再敢整我，休怪我乱点鸳鸯谱玩死他。如此想着，我情不自禁扯起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月老大约是被我怪异的表情吓着了，抖了抖胡子道：“人各有志，你既有自己的选择，老夫也不强求。书房里有本鸳鸯谱，你照着上面写的牵就行了。”说完，竟化成一阵白雾遁走了。
　　我跑回月老宫，真的在书房翻到那本鸳鸯谱。姻缘天定，六界所有人的姻缘都在这本鸳鸯谱内，可以根据名字的深浅判断双方姻缘的长短。
　　我迫不及待翻开鸳鸯谱，想找到自己的名字，却无论如何找不到。难道我是月老就不能为自己牵姻缘？
　　正好奇着一页一页往后翻，目光突然触到“北冥狐族北辰”六个字，“滋滋”冒出火花。小样儿，看你今后还敢不敢再嚣张。倘若再敢惹我，就帮你牵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好姻缘”。
　　我初到天庭不敢闯祸，凡事都小心翼翼，闲暇之时便让小虎领着去中天仙境各处走走看看。我只有五百年修行，头顶的一对小鹿角还未完全褪去，因而走到哪都能接触到各路神仙好奇的目光。不过大家都只是好奇而已，除了某只讨厌鬼。
　　二十八星宿的奎木狼君罢工之后，中天无人巡逻。北冥狐王主动请缨将儿子北辰送往天庭，说是历练还不是为了儿子将来的发展嘛。
　　偶然邂逅，我越躲他，他却追得越凶。这日，他一直将我逼到天河边。我回头望着他，“扑通”一声，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变成一只失足的落汤鸡。
　　他愣了片刻，忽的仰头大笑，清朗舒畅的笑声随风飘荡。
　　我吐去嘴里的水草，远远瞪着他，色厉内荏道：“我才不怕你呢，有本事你跳河啊。”
　　又是“扑通”一声，他他他居然真的跳河了。
　　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落在好看的唇角。唇角微微一弯露出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你这只小妖委实有趣得紧。”
　　他的笑声清润如酥，却让我竖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家伙彻底疯了吧！
　　他抬手好心地为我摘去顶在头顶的水草，乌黑的眸子亮若星辰。
　　我的心“突”地一下，红着脸跳出天河一阵风似的逃走了。小虎看见我滴血的脸颊，以为我发高烧，急忙跑去厨房为我熬了碗姜汤。
　　我刚刚换完衣服走出房间，便接到天宫传来的旨意。
　　“天帝有令召实习月老觐见。”小仙童拉长声音喊道。
　　我停住脚步，掏了掏耳朵。“实习”这两个字听着委实不大顺耳，得认真工作尽快转正才行。我一边想一边跟小仙童飞往披香殿。
　　披香殿内，天帝正襟危坐，神态肃穆。
　　跟前站着两个年轻的男仙，均是脸色通红，眼神怪异。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走进殿内对天帝行礼。
　　“大胆小妖，天帝垂怜你命你担任实习月老一职，谁知你不思进取，犯下弥天大错，该当何罪！”人事主管太白金星狐假虎威道。
　　我犯了什么罪了我。简直莫名其妙嘛！我朝天帝施礼道：“小妖愚钝，不知犯了何罪？”
　　太白金星吹胡子瞪眼道：“你还敢狡辩。若不是你乱点鸳鸯谱，延寿星君岂能喜欢东斗星君！”
　　呃！我我我……可没有乱点鸳鸯谱。延寿星君爱上东斗星君真不是我的错。
　　二位星君俊俏的面容一会儿红一会儿绿，最后一脸忧郁地望向我，火辣辣的目光简直想把我射死。
　　我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二位星君身上移开，仰望四十五度角，飞快在脑袋里搜索有关二位仙君的所有痕迹。延寿星君没有姻缘，东斗星君也无姻缘啊！怎么他们两个跑到一起搞断袖去了？不解，真是不解。
　　“延寿星君和东斗星君皆无姻缘，小妖绝不会乱点鸳鸯谱。天帝倘若不信，小妖可取来鸳鸯谱以正清白。”我义正言辞。身正不怕影子斜，不错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嗯，去吧。谅你不敢乱点鸳鸯谱。”天帝睁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