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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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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午夜,神武殿中,万盏宫灯一齐飞上天空,放灯的宫女官眷站满了拱桥、湖畔。水袖曼舞成岚,宫乐铮铮若水,觥筹交错,不胜繁华。
恰逢此时,瑞雪飘絮,为跨年平添了几分溢彩。
秦王端坐在酒筵之首,远观阶下百官朝贺,喧闹非凡,心里却是无限感慨。他纵是万千荣宠,而这高处寒风尤甚,坐得久了,连心都是凉的。
他掩袖猛地灌下一杯烈酒,眼角不着边际地游离到身边——偌大的王座上,只有他一人独饮。
去年今日,那个坐在身边的孩子不在这里。
秦王的心里忽而生出几分空来。
此时,阶下一名皇亲举杯来贺,无非是说些长寿国泰的祝词。末了,忽而提议道:“难得陛下雅兴,又有细雪相伴,还请陛下赐一酒令,也让我们做些应景儿的词句来。”
此话一出,殿下文人皆是附和。
秦王藏起心中的苍凉,朗声笑得浑厚响亮:“好。”
此话一出,满座皆安静下来,都将目光投向秦王。秦王泰然将手按在桌上,淡淡扫视了满场,遂将金箸轻轻一击案牍,朗声道:
“毫飨流筵兮英雄酒,觥筹交错兮朝臣觏。”
话语落定,片刻的沉寂之后,便有人且赞词工,且急切对仗。筵席一下子热闹起来,依座次而定的酒令就此开始。秦王无暇听他们究竟接了些什么来,只是又满饮一杯烈酒,轻轻叹息道:
“落千寒兮孤枕寒羌,有美人兮不在东墙……”
末了,干脆提起酒壶,一饮而尽。
池影知道秦王是不酗酒的人,喝得多了便容易出纰漏,可今日守岁,自是不打紧,故而秦王才将一切压在心底的愤懑一饮而尽。
只是,这样的秦王,好生让人心疼。
池影悄声近了秦王,恭恭敬敬地劝道:“陛下,夜深了,是否要杯暖茶?”
“茶?”秦王唇角冷笑,将酒壶丢给池影,示意她再换一壶来。
池影劝解不来,只得递了新酒过来,在心里求着上天将湫洛公子还回来。因为只有他,才能解的了陛下的心结。
秦王不待池影放定酒壶,便一把抓了过来,用眼神指了指坐下:“要什么茶,你看那里。”
池影不解,顺着秦王的示意看过去,坐下的百官正玩得热闹,没有什么不妥。可秦王必定意有所指,池影又看了再三,直到余光落在一处无人的软垫上,这才心生出多少不安来。
“那个座位是……”池影有点犹疑。那个首座的高位,可不是一般人坐得的,而今,那个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秦王冷笑,说:“开席没多久,枢就走了。”
“这……”池影不好多说什么,可心里也知道此事不妥。秦王带人围了暖阳宫是为何,整个秦宫人尽皆知,可将暖阳殿搜了个底朝天却什么都没有,此事也就此作罢了。而现在,身为公子却中途退席,若说枢宫中无所牵挂,委实不妥。
蒙恬的的座次就在秦王不远处,他虽然参加了酒宴,到底不喜欢那些文人卖弄诗词,况且保卫秦王的侍卫是他的人,他自然有责任注意周遭的安危。刚才枢悄声离开,蒙恬早就看在眼里,此时见秦王示意,悄悄上前禀告:“陛下,刚才咱们的人回禀,枢公子先回宫了。”
蒙恬说罢,偷偷抬眼看秦王的意思,可秦王只是饮酒,一语未发。
“陛下有什么疑虑吗?”蒙恬有些不解,枢不过半中离场,兴许只是身体不适,可秦王的神色却分明阴冷得吓人。即使猜不透秦王所想,蒙恬也知道此事另有内情。
扶涯在下面将一切看得明明白白,心里暗叫不好,连忙冲泷药寒使眼色。泷药寒虽然不知道扶涯和湫洛私下里的盟约,但他也隐约明白,湫洛对秦王有着何种影响。此时若当真在枢宫中搜出些什么,不仅保不住枢,兴许秦王盛怒之下,连湫洛都活不了……
就算秦王额外开恩留了湫洛,可凭借湫洛此时心里的恨,这日后种种,难免不是祸患遗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