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新妇之爱》蒙小朦

30、秘密

　　开车将房晓忠送回了家，我没有多留，准备启程返家。
　　但是车子在路边停下了，我犹豫着，心里总有些不好的感觉，晓忠好像有什么没说出来。父亲和哥哥这些天的忙碌和不见踪影，让我有些忐忑，联想到上次在北京庄小海说的话，心里头更是不安。
　　我得问问。可是问谁？父亲和哥哥不会说，晓忠的态度既然表明了不说，我问了也没用。
　　左思右想，犹豫了会，拨通了那个许久没拨过的号码。
　　过了一会，邢飞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了：“阿兰，怎么想起要找我了？”
　　我低声道：“邢飞，我想和你打听点事。”我知道他心里还有气，但我实在没别的人可以找了。
　　“你有房晓忠，和我打听干嘛？他家的势力通天了。”他哼了一声。
　　我顿了顿：“邢飞，别这样好吗？我和你们，总算是兄妹，我们在一起十年。”除了他们想要得到我这件事，其他的，说真的，他们没有对我不好的地方。
　　邢飞不说话了，等了会，开口了：“说吧，你想打听什么？”
　　“邢飞，上次在北京，小海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我总觉得，我爸爸最近好像太忙。”
　　“呵呵，阿兰，你果然是被宠着，你家里的一切你都不知道。”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有点慌了。
　　十几分钟后，我挂了电话，神情恍惚。
　　傅家完了，这一次，真的是彻底完了。
　　“你爸爸被盯上了，说是挪用军费，你哥，则是利用职务之便受贿。阿兰，傅家逃不掉了，早在这之前，上头就有人要搞傅家，你爸爸算是树大招风。”
　　“你知道是谁在后头帮着搞傅家吗？呵呵，你的小正太——当然，这是我的猜测，所有证据齐全，不是特别靠近傅家的人能办得到？当初你爸爸和崇安同就来往密切，崇安同一死，谁都怀疑是你爸爸做了手脚，想杀人灭口。他把你嫁给崇想念，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化解，以为崇家的一切都会在将来属于傅家，属于你。”
　　“他想错了，崇想念不是个简单的货色，不过二十一岁，心里头的算计可多了。他说不定恨死你爸爸，认定了是你爸爸杀了他爸爸。他倒是厉害，忍着一切和你订婚，对你那么好，不就是想让你爸爸放下戒心吗？你还真以为他是爱你的？”
　　我想起了在龙脊，父亲说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当时不明白，现在明白了，他总觉得给我的补偿远远不够，所以他要尽可能将他的一切给我，包括崇家。
　　我一直都认为想念最初和我在一起是为了得到利益，但是我不在乎，因为他后来对我的好。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那么肯定这段感情。
　　我抛弃了傅云翔，和一个将我的家人置于万劫不复之地的男人谈情说爱。
　　我想见父亲，我想见傅云翔。
　　我启动了车子，完全没看到拐角处有车子驶来。

　　我坐在地上，蜷缩着身子。
　　眼前的雾散去，我见到了佛祖，我落下泪。他不语，我也不语，但是我想起来了。我是那条蛇，我咬了傅云翔，后悔不已，想要用半世的生命换来他的爱，佛祖答应了。我该在二十七岁之前死去。
　　可是傅云翔不肯，他说，他要用他的命来换我的命。
　　傅云翔最后一次搂着我，他说：“阿兰，好好活下去，就算是代替我活下去。”

　　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房晓忠的脸，他的眼里有了泪光——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落泪。
　　“别哭。”我吐出两个字，发音生涩，我太久太久没说话了。到底有多久了？
　　房晓忠说：“阿兰，我以为你不会醒来了，你睡了一年。”
　　一年？这么久？我怎么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再后来，房晓忠一直在照顾我，我出了院，就去了他家里住，他连学也不上了，就在广州呆着陪我。我不问傅云翔，不问父亲，不问崇想念，什么都不问。晓忠也不说，什么都不说，也许他猜到我知道了什么。
　　“慢点，慢点。”晓忠轻声安抚我，“写毛笔字不能着急，慢慢来。”
　　他从身后搂着我，一只手搭在我的手上，和我一起写字。我怨他：“你的手太重了，就是你手重，我才老写不好。”
　　“你自己写不好，就怪我。”晓忠还是放开了我的手，但仍旧抱着我。
　　“晓忠，你什么时候去上学？”我问他，一边在努力地将我的兰字写好。
　　“不急，我也在看书，到时候去考试，能过了就行了。”他用脸颊轻轻和我的脸颊蹭着。
　　我想起了崇想念，以前，我和他也喜欢这么做。
　　我放下笔，转身看他：“我想喝红糖水，家里的红糖用完了。”我很喜欢喝，就算不是经期，我也爱喝，越来越爱。
　　“好，我去买。”他在我的脸颊上一亲，放开我走出去。
　　我目送他离开，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发着愣——晓忠等了很久了，我能逃到什么时候？在我昏睡的一年里，是他在照顾我，他对我的感情，到底是以前就有还是最近？我忽然觉得，我一点都不了解他。
　　他的魔，他的妖，他的狡猾，更甚崇想念。
　　我想起念清说过：“阿兰，你要小心点，他才邪性呢！”
　　房门处响起了敲门声，我看过去，是房明忠，赶忙站起来：“房叔叔。”
　　他走过来，我给他倒茶水。
　　他递给我一个袋子，我接过来，不明所以：“这是？”
　　“是你爸爸留给你的东西，钱，房产，所有的一切都是‘干净’的，你可以放心。”房明忠看着我，“阿兰，差不多两年了，你什么都不问，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
　　必须要告诉我，是的，必须。他不说，是因为晓忠不让他说，终于有这么一刻，晓忠不在我身边，他就可以畅所欲言。
　　“您说。”我捏着手里的袋子，低头不看他。
　　“老傅当初被判了死刑，这事情我是没法救的，但是你哥哥，我是尽过力去保住他。没想到他会自杀，可惜了，也许是年纪轻，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也不想再重来。我想告诉你，我为傅家做这些，不是因为我和老傅的关系多么多么好，而是为了我儿子晓忠。”
　　为了晓忠，也就是为了我了？
　　房明忠说出了一个秘密：“当初晓忠还俗，他给我一个条件，就是要娶你，否则宁可在孝远寺呆一辈子。”
　　他很讽刺地笑了：“我承认我不喜欢你，我总觉得是你的出现让晓忠遭了一劫，但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他要什么我都要给他，包括你。”
　　我没说话，原来，晓忠早就有了打算。
　　“好了，我说完了，你看看里头的东西吧，有你爸爸给你的信。”房明忠起身走了。
　　我拆了袋子，掏出那封信看起来。
　　我的手在微微发抖。
　　“阿兰，我这辈子对不起三个女人，一个是玉华，一个你妈妈，一个是你。我和玉华结婚，但却和你妈妈有了你，这是一个错误。但有些理由和事情我必须要和你说，也许是想给自己开脱吧——如果你认为是的话。”
　　“我和玉华结婚三年没有孩子，到了第四年才有了云翔，当时我和玉华聚少离多，太忙顾不上家，玉华常和我吵架，就是有了云翔也没告诉我。她还搬回了娘家，我对她也有气，都是年轻气盛，所以没怎么去看她，根本不知道有孩子的事情。”
　　“直到云翔落地，我才知道了，当时我很高兴，也很愧疚，所以和玉华感情很好。到云翔五岁那年，我无意中得知他不是我的孩子，我当时气坏了，我以为是玉华背着我在外边有男人。我想和她离婚，又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她家里给的——为了权欲，我压着火，什么都没问也没说。”
　　“我遇到了你妈妈，就在龙脊，她很美，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干净，又热情，我隐瞒了自己已婚的事实，和她发生了关系。我决定和玉华摊牌，我认为她背叛我，所以我有理由离开她。谁知道玉华告诉我她根本不能生育，她害怕我抛弃她，所以做出怀孕的样子，云翔是抱养的。”
　　“我一下子进退两难，玉华没有对不起我，我萌生了退意，你妈妈看出来了，主动离开了。带着你离开，我根本不知道她有了你。”
　　“再后来，玉华过世，我把你接过来。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云翔和你的关系，云翔也知道了他不是我儿子的事情——我甚至都不清楚他怎么知道的。他曾经和我求过，想要娶你，但是我不准，因为一旦你们结合，就等于暴露了玉华不能生孩子的事情。玉华家里认为这是丢人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已经对不起她，也就答应了要保守这个秘密。”
　　“阿兰，对不起，为了玉华，我不能让你和云翔在一起。我把你交给崇想念，没想到却是自作聪明，但是晓忠肯好好对你——”
　　我没再看下去，捂脸哭泣。
　　我擦了泪，换了衣服，往外头走。
　　我想回萝岗一趟，我想看看我的画，那些被我搁置已久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