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奈何之桥 ...
-
6
“欢迎来到奈何之桥,呵呵,”声音显得很愉快,“只是有点可惜,这里没有孟婆,只有一块能充当木板的桥,不过,想必桥下水池中的小蛇们能愉快地陪伴你们通过这座桥。这座不太结实的桥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过了桥,打开前面的门就是出去的路。希望你们能再次见到阳光。”
声音戛然而止,只剩面前一座窄细的桥。看看那宽度,也就一块砖头的宽,成年人能放下一只脚掌,再看看那长度,直到远处隐约隐约的门,大概有十余米。
“桥下真的有蛇吗?”李强紧张地问。
蒋一平没有回答他,而是随手抓了块小石子往桥下一扔。
“啪!”小石子在水中砸出清脆的响声。接着似乎有什么在水中迅速游动,继而变缓。
难道真的有蛇?李强不确定地朝黑乎乎的池水冲望去,桥面离下面大概三米多高,这个高度虽然并不是非常可怕,但是摔下去也不轻松,何况里面还可能有蛇。
“怎么办?这桥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李强问,心想是不是要跟蒋一平商量个过桥顺序?
蒋一平“嗤”了一声,说:“不过是个木板而已。”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未婚妻,她清秀的鹅蛋脸,温柔的杏核眼,自己一定得见到她,还有孩子。
这木板……并不结实?
他试着伸出脚在木板上踩了一下——木板发出可怖的吱呀声,也吓得李强打了个寒噤。
是不是这木板过了一个人就会断裂?两人心中升起同样的念头。
谁第一个通过,就有可能走出这诡异的地方。
“李强……”蒋一平慢悠悠地说,“我们要不要来个剪刀石头布?”
李强愣了愣,说:“这个我不太熟。”
“你还挺老实的。”蒋一平低头望着漆黑的池水沉默半晌,才慢慢开口,“我没法待在这里,因为我在外面有个未婚妻,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我的未婚妻还怀了我的孩子。老兄,你说,这事该怎么决定。”说完,他靠着墙壁蹲下,颇为犹豫地叹气。
李强舔舔嘴唇,也很为难:“我还有个女朋友,刚见面,不知怎的就到了这里。我也很倒霉啊。日子过得好好的,谁知道会这样……”
说实话,自己的情况并不输蒋一平吧,他有未婚妻,我也有女朋友,难道女朋友就比未婚妻次要?
蒋一平却猛地抬起头来,话语中多了肃然:“你说你自己不知怎的到了这里?”
“嗯。”
难道是……蒋一平不能确定,心中的猜想只是有个轮廓而已。之前情况太过惊险,来不及询问彼此来到这里的前因后果,现在看来,是不是有什么比较相似?
想到这里,他大声问道:“你怎么来到这里的?难道一点也想不起来吗?”
李强摇头:“就只喝了杯茶,就到了这里,还奇怪着呢。”
“那是不是……”蒋一平怀疑,然而也不太相信。当务之急还是要过这块木板。
李强却说:“你可不要怀疑我女朋友,她人很好,力气也不大,怎么可能把三个大活人搬到这里来?还有啊……”
蒋一平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先不讨论那个,咱们说说谁先过去。”
李强不说话了,看现在这情况,谁都想过这座桥吧。而杀掉吴丽娜的蒋一平,绝对不是好惹的人物。但是,自己肯定不能留下来。
“我不想……”李强犹豫着开口,这个时候还讲什么谦让,见他妈的鬼去吧!
“哦。”蒋一平只发出简单的一个音节,便没说话了。
难道……李强惊喜地朝蒋一平看去,难道他愿意让我先走吗?真让人不敢相信!是不是要好好谢谢他一声?
还没等他说出一个“谢”字,腰部就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
“对不起了,我必须先走。”蒋一平异常平静地在他身后说。话音一落,便一把抽出锋利的刀刃。
那刀……李强无力地歪倒在地,视线中有一双走向木桥的脚。
不行……胸口被什么硌得生痛……后腰的疼痛由冰冷转为灼热,仿佛顶着一块烧红的砖块。
是不是刺到原来的伤口上去了?
他努力朝前方爬去,手臂伸向桥面,却被蒋一平踢了一脚:“滚到一边去!别挡着老子的路!”
他没有滚到一边去,而是趁机抓住了对方的裤脚:“你不能丢下我!”
“滚!”蒋一平叫道,使劲踹李强的脑袋,好像那就是个大柿子,再怎么硬,多踹几下就软了。
李强闭上眼,手指死死抓住牛仔裤质地的裤脚,他想,要是自己放手,所有的都完了。
蒋一平见他不肯松手,杀心大起,便挥舞起手中的刀子插李强的手臂猛扎下去!
就恨刀子太小,也不够锋利,扎了几下,毫无效果,李强像是蚂蝗一般粘着他就不放了。
他妈的!是不是老子要脱下裤子才行?蒋一平恼火地想,一手搭上皮带扣——就是只穿着裤衩出去被人笑话也比留在这里陪伴死尸强!
吴丽娜临死前绝望的眼神忽然闯入脑海,如她胸口喷出的鲜血一般浓烈,缠绕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李强却猛然往下一拉手臂!
蒋一平一下子摔倒在地,刀子脱手而出。脑袋重重撞到地面,令他出现瞬间的眩晕。之后他大声咒骂,心说再不弄死李强,自己也没活路了。
正想着,李强如同苏醒的狮子一般扑上来,开始狠狠地撕咬蒋一平。
血腥味越来越浓,就好像要冲入自己的全身。
蒋一平没想到受了重伤的李强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拼命挣扎的自己宛如网中的鱼。
他翻了个身,正要压在李强身上,给对方最后一击,身下却空了——他还没意识过来,“哗啦——”身子就像个失控的沙袋,沉重地砸进水池中。
李强大口大口喘着气,视线不及桥下的水池,那声音却是熟得不能再熟:“啊——救我!啊!我被蛇咬了!该死!”
那人不住地拍打着包围自己的池水,然而在几分钟之后,他就不再叫喊,水池也恢复了宁静,就如同之前一般。黑色的,无声的,似乎有什么存在其中,却无法看到,只有听觉隐隐提醒着活人,那里有蛇,还有一具新鲜的尸体。
李强将后腰上的伤口用衣服使劲按住,感觉血似乎流得不那么凶了,便慢慢地朝桥上爬去。
如果有人此时朝桥上望去,肯定会以为上面蠕动着一条肥大而笨拙的虫子。
李强也知道自己动作很笨拙,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爬得更快一些。狭窄的木桥在身下吱吱直响,就像有只老鼠在暗暗磨牙。
在刚才那般打斗中,身上其他部位的伤口又挣开了吧?脸上有微细的感觉,仿佛一条温热的水流从脑袋一侧滑过鼻梁,留下黏腥的气息,久久不散。
似乎听到池水动荡的响声,他不敢往下看。
也许蒋一平下一刻就会从水池中站起来指责自己:“李强,你杀了我!你害死了我!你这个杀人凶手!”
你不是我杀的!你不是我杀的!我是正当防卫。李强在心中大喊。他还知道一点法律上的东西,此刻很自然地为自己辩解。
他在难耐的磨牙声中朝前方张望,木桥另一边的门怎么还是那么远?难道自己费了半天功夫,一点用也没有?
视线有些模糊,头也阵阵发晕,有点想睡觉了。
“我的儿呀,摇篮呀,让你睡觉觉啊……”耳边好像传来了妈妈曾唱给自己的摇篮歌,古朴简单的语调轻柔悠扬,白霜似的月光透过木制小窗户洒进来,却又似乎极为遥远。
妈妈怜爱的眼神,也像温柔的月光一样,那歌谣拥有令人安睡的力量,就像现在。
胸口又被硌得痛了一下。
李强骤然清醒,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竭力告诫自己不要睡着,一定要打开数米之外的那扇门。
那扇门,是虚掩着的吧?渴望光明的视网膜敏锐地抓到一线光芒。
心中升起希望,李强鼓起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向前爬去。
不想去想,脑子中却转过无数念头。
我不能……他急忙撇去不合适的念头,双手抓住木桥。抓紧,身子便往前挪动一段距离。听到老鼠磨牙速度加快,便赶紧停下来,等待安静。
就这样,他终于爬到了桥的尽头。一挨上坚实的水泥地面,他便有种如释重负的眩晕。
在地上趴了好半天。他摸索着墙壁站了起来。眼睛慢慢适应从门缝透出光亮。
我终于活下来了。
李强歪歪地靠着墙壁,想笑却笑不出来。嘴角抽搐了几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手想伸进衣服掏点东西,手指却只是动了动,停了下来。
先进去再说。
他慢慢打开门,佝偻着背走了进去。
眼睛闭了一会儿,才适应明亮的光线,和前面不远的那个人。
瞳孔猛然紧缩,惊诧声冲出喉咙,让问号几乎看得见。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