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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手之所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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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铃声响过,车间里的工人便陆陆续续离开了车间。李强望了望窗外万里云霞,心说今晚又是一个下手的好时候,胃忽然咕噜一响,饿了。

      要说他所谓的下手是什么意思——他是个小偷。

      嘿,小偷这称呼太难听了,李强自我分辩:“我只是一个业余的,没看见我还在工厂上班吗?我跟那些成天偷鸡摸狗的不一样,我上班可勤恳着呢,去年还评上了车间先进。”

      嗯,业余小偷。这称呼似乎不那么难听。

      无论是业余的,还是职业的,他这么说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且不管他怎么辩解,看这位仁兄怎么下手吧。

      既然是业余的,他就不会满大街下手。经过踩点,他选择的下手地点是本市的商业步行街。原因在于:一,那里逛的人多,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了很多本市和外地的顾客;二,逛的人钱多,逛那种地方,谁不想买点好的,吃点好的?钱包里自然也就不会只有一块两块钱;三,安全,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可不愿意为了几百块钱蹲号子,出来后人生就多了擦不掉的污点。再说了,工厂的工资虽少,却从来不拖不欠,在家里种田的老爸老妈还等着自己时不时汇点钱回去呢。步行街有时人多到接踵摩肩的地步,他就很方便地混在人潮中顺手牵羊。话说,一滴水掉进太平洋,谁能找得到?

      哎,说到钱,这大概就是李强干上这份业余工作的主要原因了。谁都知道CPI跑得比猪还快,工厂里一个月一千五百块钱的工资,刨去吃喝拉撒租(房)汇(钱),就所剩无几了。早上吃碗素拉面,都要四块钱!

      这日子咋活?咋活?

      李强不属于城市贫困线以下人员,自然得不到低保啥的。可他感觉要是自己再老老实实靠着这点工资过活,估计到月底只能喝西北风。可高薪工作却很难找,要是自己辞了这份,说不定马上就要喝西北风。更叫人难活的是,前些天,家里打电话来,除了问他现在过得好不好,还有意无意地问他有没有对象。

      “还没呢……”他有点不好意思,然后就含糊敷衍过去,心里却如同浇了辣子油,火烧般的难受。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好歹也二十六了,健康向上,可为什么就没有姑娘看上他呢?

      没有对象的原因他仔细分析过,无非两点:一,其貌不扬。身材中等,一张脸毫无吸引力,就连自诩炯炯有神的眼睛,也是单眼皮一双,时常耷拉的眼皮将光彩遮去大半;二,没钱没房。口袋里没有半个子,脚下没有半寸土。哪个待嫁的女孩愿意理睬你?

      在车间混了三年多,就跟几个适龄女同事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连个玩笑都没开过。他发觉自己有点沉闷,有点孤僻——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为什么跟人家说了几句话后就没话说了呢?李强深刻怀疑自己的脑子有缺陷。痛定思痛,他决心练口才,可对着电视学着那些舌灿莲花的主持人练了一阵子,到了人家面前,还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反而舌头像是被胶水粘住,几个字都结结巴巴,似乎要口吃了。

      算了,他闷闷地想,自己不是那个材料。自己的发光点总会被慧眼识英雄,就这样吧。

      回到出租屋匆匆吃了两碗面,面上卧了两只鸡蛋。鸡蛋入口,香气扑鼻。

      要是一碗面能吃四个鸡蛋就好了——可惜鸡蛋好贵!一斤要五块!平均每个六毛多!舍不得,今晚得多搞点钱……在面上加了一筷子辣椒酱,他呼噜呼噜地将面条扒拉下肚,胃里充实多了。

      吃饱喝足去干活。干活前不忘带上工具,长镊子,小刀,外套,塑料袋。别看工具简单,其实功能强大。长镊子可轻松伸进别人敞开的皮包或口袋;小刀可花开皮薄的小包包;外套里既可做掩护,又可装工作所得;塑料袋功能同外套,还可以让李强看上去就像一名准备血拼的顾客。

      说起入行,也很偶然。由此去网吧上网,见旁边一个美眉屁股旁边的包包正敞着口,那美眉还正一边玩劲舞团,一边跟网友聊得热火朝天,双眼盯着屏幕半天不动,十指敲个不停,耳朵还戴着耳机。想必耳机里面是强劲的舞曲吧,她不会注意到自己。李强舔了舔嘴唇,继而悄悄在包包里摸了一把,一只在车间长年劳动的大手一次性捞起了钱包和手机。钱包里有两百块钱,手机是三星的,大概一千多。李强卖了手机,得到两百块钱。就是伸了个手,就轻松赚到四百块钱。值!

      由此他走上一条顺手牵羊的康庄大道。胆子也越顺越大,从网吧顺到大街上,技术也在网络共享资源下提高了不少,还多了称手的工具。

      勤奋的工作带来丰厚的回报,少的时候有两三百,多的时候近千。工作地点最后定到热闹的商业步行街,无论从哪方面看,那里都是工作的风水宝地。顺了两次,到手一两千,他便下了要在步行街长期工作的决定。

      今晚月朗星稀,微风徐徐,开拔!

      混在拥挤的人群中,谨慎选择下手的目标。

      男人,一般不好惹,而且一般比较谨慎,不会像女人那样血拼得忘了钱包。要是碰上人高马大的,说不定还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女人,还可以惹。年轻的,浮躁粗心,只是反应敏捷,动作迅速,李强得跟人家拼速度,相反,年老的,沉稳细心,但是反应迟钝,动作缓慢,下起手来他就自如多了。

      慢腾腾地走着,眼珠乱转,不出一分钟,就瞄到目标。

      那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女人,花白短发还比较精神,衣服也还整洁,黑色的老式小皮包挂在手臂上。她正挤在一群女人中挑选某商店摆在花车上的特卖衣服,左挑挑,右选选,在几件女式衣服之间犹豫不定。夜色在人与人的间隙里投下大片阴影。一名年轻的女店员站在花车后,拿着小喇叭扯着嘶哑的嗓子吆喝:“最后一天!最后一天!特卖服装!99元起,200元封顶!最后一天!抓紧机会!”

      是要抓紧机会。

      李强把搭在胳膊上的衣服扯了扯,慢慢走过去,靠近那个目标。阴影里,被衣服掩护的手触到皮包拉链,灵巧拉开,两只指头灵活地钻了进去。一般而言,许多人为了方便,不会把钱包放在最隐秘的位置,就跟不少人喜欢把钱包放在口袋里一样。还有,钱包大多都是皮制的,不管是真皮,还是假皮,那种触感都差不多,光滑,柔韧,软中带硬。像这种打扮的中年老女人,连皮包都是老式的,哪里用得起真皮?不过也有例外。呀,这不是重点。

      找到了!稳稳夹住,继而抽出手指和钱包。

      然后从容离开,等把钱包里的钱拿出,就可以寻找下一个目标。

      他知道不少人知道被偷的时候,也就是需要花钱的时候。哪有人会时不时检查钱包是否还在原地?被偷了,说几声晦气也就罢了,大不了报警。不过,这种太平洋一般的地方,警察怎么抓?

      正要找个偏僻处检查钱包,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撕裂般的惊号:“我的钱包!我的钱包不见了!谁偷了我的钱包?”

      自己是安分守己好市民一枚,李强便像旁边同是逛街的顾客一样,驻足观望。

      正是刚才下手的那个老女人。她一边拼命翻着皮包,一边焦急地叫:“我的钱包不见了!我记得放在里面的,可是不见了!”翻过之后自然是没有。

      她失望地呆在原地,口中喃喃:“我要给女儿买衣服的,钱没有了……”短暂之后,她急切地抓住旁边一个年轻女孩:“你有没有看见谁偷了我的钱包?”

      女孩惊讶地回答:“没有。”

      当然没有,在这种喧闹的夜晚,谁会注意另一个陌生人?李强暗暗嗤笑。

      那老女人不甘心,又抓住另一个女孩:“你有没有看见谁偷了我的钱包?”

      “放手啊你!我什么都没看见!”女孩冷淡地甩开她的手。

      她又继续问别人,甚至去问那个声嘶力竭的店员——答案可想而知,没有任何一个人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更加注意自己的钱包。

      问了一圈,一无所获,她伤心地跌坐在地上,抓着皮包断断续续地嚎哭起来:“我的钱包啊,哪个天杀的偷了我的钱包……我该怎么办啊?”

      清冷的月光在她的脸上映出在顺着皱纹纵横的泪水。

      有人远远看她,有人一瞥而过,没有人给予她更多的关注——除了那个店员。这个女人在她的花车前哭号钱包被偷,这分明要搅黄店里的生意。女店员赶紧走过去拉她起来:“我说大婶,你别在我家店前面哭。你看,把顾客都吓跑了。要哭到别处哭去!”

      “可是我的钱包被偷了……”她哽咽着分辩。李强看得清楚,泪水糊了她一脸,双眼好像泡在了水里。

      店员很不耐烦地支招:“又不是我偷的,你在这里哭没用啊。你去找警察吧,抓小偷是警察做的事。”

      “有用吗?”她的话里仍有哭音。

      “去找警察吧,啊,你在这里哭找不到小偷的。”店员边说边把她往外推。

      她这样一闹,还说要找警察,自己倒不好继续下手了……李强摸着下巴想。他是个谨慎的人,绝不会为了一两个钱包把自己送进号子里。今晚就到此为止,去看看钱包里有多少钱吧。

      回到家再打开钱包,一看,一叠老人头,数一数,足足有一千块钱呢。看不出来那老女人还有点钱呢。李强笑得合不拢嘴,再翻翻,有几个一角和一元的硬币,还有张身份证。

      “哦,叫吴秀芬,56岁。是挺老的。”没有多想,钱留下,钱包和身份证都扔进垃圾箱。

      躺在床上,李强合上眼半天,有点睡不着。钱慢慢多了,可身边空空,还缺个女人。不过不用着急,有钱就不缺女人。说不定人家还会主动送上门来呢。

      他猜得不错,很快就有女人送上门来,还是他喜欢的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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