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她,我爱她》北伊

1、第 1 章

　　契子
　　窗外飘过朵朵白云，可爱的云雀在风中嬉戏。看着这生机勃勃的世界，莫兰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小说又向后翻了一页。床头柜上，那盆郁郁葱葱的蔷薇花，打着一个花苞，静静地摆在那里——颜色单调的特护病房，就像这靠在床角的病人一样，气氛沉闷，了无生趣！
　　“小绿，你知道吗，后天，我就要去动手术了！”莫兰一脸苍白地看着那床头的株绿意，自言自语道：“据说，这个心脏手术的成功率只有10%……”想到这里，她自己也忍不住低下了头：“但是，如果，我不动这个手术的话，最多，也活不过一个月……”一滴泪落到了小说上，印出一片小小的湿痕。
　　蔷薇花无言地看着她，在微风中轻轻摇动着叶子……
　　（1）
　　夜半，万籁俱静，蔷薇花悄悄问从窗外掠过的晚风精灵：“这次手术，她会死，是吗？”
　　“没有任何生命可以永生不死！”风的精灵说完，便相互嬉笑着、追打着离开了。
　　蔷薇花看着莫兰在寒冷的月光下更显得苍白、无血色的面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第二天，太阳还是在那个平凡的时刻爬上山头，百鸟还是在那个平凡的时刻展翅鸣唱，莫兰的主治医生还是在那个平凡的时刻端着早餐来到病房——白庄生，他是这家医院中最年轻的医生，今年才刚28岁，四年前，从美国拿到医学博士学位，回国后，就直接进入了这家由他父亲一手创办的仁心医院。这家医院虽然属于民办，但在全国来说，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医院。医疗设备先进齐全、医生优秀负责、卫生条件好、价格公道合理等等——诸多原因，使仁心医院在全国具有相当高的知名度。许多病人不远万里前来投医。而她，就是其中之一。她有先天性心脏病，本来是在各大医院都被判“死刑”了的，但是，来到这里，却看到了一线生机。
　　“早上好，莫兰！”白医生将早餐放在床头的餐桌上，将莫兰轻轻扶起，让她靠在柔软的枕头里，再为她摆好早餐。
　　“你好，白医生！”莫兰看着眼前的食物——肉末粥和油条，实在没有什么胃口。
　　“这是我妈妈今天做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白医生端了个凳子，坐在她的身边，笑得十分灿烂。
　　莫兰睁大双眼，有些惊讶地问：“这是伯母做的？！”
　　“我老妈听说你明天要动手术了，说是要帮你在手术前好好补补身体，今天中午，你还有排骨汤喝哦！呵呵呵呵……”白医生乐呵呵地说：“别客气，尝尝看！”
　　“谢谢！”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毕竟盛情难却，莫兰拿起小勺子喝了一小口粥。
　　白医生有点紧张地问：“味道怎么样？”
　　“很好吃！味道真的很好！太谢谢了！”莫兰赞赏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多吃点！”白医生面带微笑，温柔地看着她。
　　“那我不客气了！”莫兰觉得胃口好了些，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白医生，坐在她的身旁，满脸的关怀。
　　上午，莫兰的妈妈与姐姐来看她，帮她带了些吃的，可是她没什么胃口，只是象征性的吃了点。中午，白医生送来了好吃的排骨汤，虽然不想吃，但还是勉强吃完了。下午，护士帮莫兰做了一次例行的全身检查，嘱咐她今天要好好休息。
　　傍晚，白医生端着她的晚饭走了进来，坐在她的身边，与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些不着边际的生活琐事。
　　“我邻居张大妈家养的猫和她女儿起了一样的名字，叫‘婷婷’。张大妈每次站在门口叫她女儿回来吃饭时，只要一喊：‘婷婷回来吃饭了！’一人，一猫就会急着往家跑。我问她：为什么猫的名字也叫‘婷婷’？你猜猜看她是怎么回答的？！”白医生眨了眨眼睛，看着低头不语的莫兰。
　　莫兰抬起了病怏怏的脑袋，想了想，一脸的不解，问：“为什么？”
　　“张大妈她说啊，这样吃饭时，就只用叫一个名字，不用重复喊了！好偷懒的办法是不是？！”白医生说完，便自愉自乐地笑了起来。莫兰也跟着笑了几声，苦苦的……
　　白医生明白她的心情，一个只有23岁的少女，明天要面对的不只是一次手术，更是一次生与死的抉择。手术的成功率只有10%，虽然所有的医生都会努力，病人自己也会非常努力，但是，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并不是只要努力就可以成功的。这个道理，他懂，她也懂……
　　“莫兰……”白医生轻轻抚摸着莫兰低垂的脑袋，轻声说：“你不会有事的，请相信我好吗？！”必须安慰她，即使他对这个手术的成败也没太大的把握……
　　“……”莫兰仍然低着头，不说一句话。
　　“明天的持刀医生是我。莫兰，你应该相信我的水平！”如果她自己都对生命不在报有希望了，即使手术成功，一切也终归是零……
　　莫兰听出了白医生心中的关切与不安，她绞着手指，敷衍地点了点头。
　　白医生的心，感到难以言明的绞痛。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了莫兰苍白无力的手指——他，看着她，仅仅只是无言地看着她，什么也不说。他的双眼里藏着无法浇灭的炙情，他的心在呐喊着：我不会让你死去，绝对不会！即使是死神，也绝不能从我身边将你夺走！
　　莫兰同样静静地看着他，没有逃避，没有挣扎，仿佛可以读懂他眼中的感情，以及，他心中的一切声音。
　　两个人沉默良久，轻轻地，莫兰笑了，她说：“你，抓得我手好痛！”
　　“啊？！对，对不起！”白医生一时手足无措，连忙放开了她的双手。他那一脸的惊慌，却引得莫兰咯咯地笑了起来。
　　发现她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丝生机，看着她这一丝难得的明朗，白医生感到了一丝欣慰。但是，这一丝生机，又能否战胜死神加诸给她的沉重的黑暗呢？！
　　——他不知道，他只希望，这一丝明朗，能将她身上的阴影驱赶，然后她会慢慢地好起来，不，好地越快越好——这样她就能离死神越远……
　　白医生的目光瞥见了那株打着花苞的蔷薇花，说：“大概明天就能开花了吧！”
　　“啊？！”莫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蔷薇花繁盛的叶子中，悄悄藏着一个青绿色的花蕾。这个小小的花蕾，使她感到难以名状的惊喜：“这小花苞，我还一直没发现。它快开花了，太好了。都种了三年了，它还没开过花！我都不知道这花会是什么颜色！”
　　“这是个好兆头！”白医生轻轻地盘弄着青绿的花苞，也是一脸的愉悦。
　　蔷薇花沉默地看着——她的惊喜，还有他的愉悦。轻轻地，淡淡地，无奈地发出了一丝他们听不见，也听不懂的叹息。明天，明天，她将死在病床上……这是人类不懂的天机！
　　——就让我开出的第一朵花，来为你送葬吧……
　　蔷薇花在心中哭泣着。
　　——有的时候，不懂比懂要幸福；有的时候，不知道比知道要快乐……
　　（2）
　　蔷薇花看着她幸福的睡颜，又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他轻轻对她说：
　　“你知道吗，一千年前，那时，我们第一次相遇。我是有着一统天下的野心的君王，而你，是一个亡国亡家的公主。我国铁蹄十万，踏平了你富饶的祖国，杀死了你血肉相连的父兄，将你的姐妹卖做奴隶。惟有你，在你母妃的掩护逃出皇城，失去踪影。次年冬，我微服去山野打猎，招刺客暗算，身受重伤。那时，你的母妃刚刚离开人世，你含泪将她葬在了山冈上，然后遇见了满身是血、生命垂危的我。你从雪地中将我救起，带回了你的小木屋，为我治伤。第一次见到你，我不知道你是那逃走的公主，你也不知道我是那与你有着血海深仇的帝王。你的善良，你的美丽，成为了我挥之不去的回忆。伤好后，我多次微服来看你，你的能歌善舞，你的学识渊博，以及你的种种种种，俘虏了我的心。当我将你接回皇宫的那一刹那，你懂了。于是，你举起挂在墙上的镇宅宝剑——那么重的剑，你纤细的双手是如何将它拿起……你，却用尽全力握着剑，向我刺了过来，我打掉你手中的剑，震怒地看着你。你眼中的泪水，你颤抖的双唇，告诉我，你对我的仇恨，与失望。我拥抱着你，吻干你眼角的泪水，只有怜惜，没有丝毫的怒意。而你，却用力推开我，怨恨地瞪着我。我将配剑丢给你，摊开双手，站在原地等着你来杀我——因为我知道，你绝对下不了手。你哭得全身颤抖，用剑抵着我的心脏，寒冷的剑锋，直直地刺进了我的胸膛——你，却不愿再用力让它更深入些，给我致命的一击。然后，你的手慢慢失去了力道，当我正因为自己的猜测正确而骄傲时，你却将剑锋转向了自己；当我没来得及阻止时，剑刃却无声地抹上了你的喉咙。
　　我茫然地站在你的旁边，不知所措。溅了我一身的，到底，是你的血液，还是，你的眼泪，抑或，是你心的碎片？！
　　你，是刺客；我，却没有立场将你厚葬……”
　　蔷薇花褪下那层青衣，露出了雪白的花瓣。
　　“你走以后，我就再也无心国事，我越来越想不明白，当时到底为什么要发动战争，又为什么非要一统天下不可。战争使那么多生灵毁于一旦，那么多的母亲失去孩子，那么多的妻子失去丈夫，又有那么多的孩子失去父亲……
　　我，常常在梦中听见他们的惨叫；我常常在梦中听见她们的悲鸣；我常常在梦中看见你的笑容转为了无尽悲戚……在我终年的时候，我来到了神的面前，向神忏悔了我一生的罪过。神的宽大原谅了我，他要我选择来生。我说：我想与你一切从头开始。神，告诉我说：你早已转世。
　　‘我只想见她，哪怕只是一面也好！’我看着神，诚心恳求。
　　于是，神，让我化身为一阵轻风。
　　我在世间到处搜寻着你的身影——天空中没有，陆地上也没有……终于有一天，我看见了你。你纤细的身影在海面上一跃，然后又沉入了深深的海底——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高声欢呼。
　　可是，我是风，我能穿透万物，除了水；而你是鱼，仅仅只能在水中生活……我在那片海域上空徘徊，可是再也没有见过你。
　　转瞬之间，就是九百年，我在广漠的世间搜寻了九百年。我的悲鸣传遍人间，所有的风之精灵都在人间帮我寻找你。他们呼呼的在每一个角落讲述着你我的故事，希望这个故事，会勾起某个生灵前世的回忆，让她，驻足，回头，张望。
　　——因为，她，有可能就是你！
　　可是，没有，完全没有……
　　我又去找神，神说：你早在十年前投身，为一凡人。
　　我乞求神，让我去你的身边，每天都能看见你，听你说话，守护你，直到死亡。
　　神，点了点头。于是我放弃了风无限的生命，转世为了山坡一株野蔷薇。我的脚被牢牢地固定在土地里，无法移动分毫。我无法去寻找你，只觉得自己被神骗得好惨。我心中的悲伤使我无法开花，也或许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在这人来人往的山坡上平安地等你十年。在十年后的一天，你背着画夹来这里写生，你坐在我旁边的草地上，看着我，手中不停勾画着。我注视着你，我的血液在欢腾——我终于见到你了，见到你了！
　　这是，长达近千年的等待……
　　你将我移栽回家，放在你的床头。天天照顾我，跟我讲话。神没有骗我！我终于能够天天看着你！
　　正当我感到无比幸福时，却在你的身影中发现了死神的阴影。他的影子越来越浓，直到那天你在我的面前晕倒。看着你无助的身体渐渐坠落到地上，我想伸出双手将你拥入怀中，可是……我只能看着你，仅仅只能看着你——因为，我只是一株蔷薇花，没有手，也，没有脚。虽然在你的身边，却永远无法靠近你……
　　你的亲人将你送去了医院，并让我陪在你的身边，于是我也住进了这个苍白单调的病房。
　　再然后，你遇见了他，那个温柔、英俊、才华横溢的白医生。我知道一切都将结束，在你的眼中，我看见了一千年前，你看我的柔情。
　　你，不再爱我了；你，早已忘记我了……
　　而我，却还有一句话想要对你说，这一千年，我一直都想告诉你这句话：‘我，爱……’”

　　突然，病房的门被敲响，推开。白医生拿着病况报告走了进来：“莫兰，起床了！”
　　“恩……”莫兰揉着朦胧的睡眼，伸了伸懒腰。
　　“小懒猫，今天早上9：00，你要动一个小小的手术。主刀医生是伟大，聪明，英俊的白庄生医生！”白医生乐呵呵地傻笑着，想要逗莫兰开心，要她放松心情。
　　“9：00啊！”莫兰打着呵欠，懒懒地重复了一便。
　　白医生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如果在手术台上体力不支的话……那可就危险了！
　　“还好啦……”莫兰，歪着脑袋，看着桌上的那株蔷薇花，说：“昨天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小绿它跟我讲了一个晚上的故事。”
　　白医生愣了一下，走近那朵半开的白色蔷薇花，笑着问：“小花儿，告诉我，你昨晚跟我们可爱的小兰兰讲了什么故事啊？！”
　　“你欺负我！”莫兰瞪了白医生一眼：“我真的梦见它跟我讲了一晚上的故事！”
　　“好啦，好啦！我知道！”白医生举起双手，连连点头：“你最好再休息一下，等一下会有人来帮你做全身检查，你放心睡吧！要体力充沛才好！”
　　莫兰乖乖地点了点头：“哦！知道了！”说着，又缩进了毯子里。
　　白医生轻轻扒开她搭在眼睛前的刘海，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绣发，说：“等你好了以后，就叫我庄生吧！”
　　“庄生？！周公？！”莫兰好奇地问：“白医生你为什么叫‘庄生’呢？！这可是侵犯了古人的‘商标权’哦！呵呵呵呵！”
　　“小家伙！不许笑我！”白庄生假装生气地看着她。
　　“好啦，不笑你！那你快告诉我为什么！”莫兰嘴里说着“不笑了”，脸上的笑意却未减，反增。
　　白医生为她拉好毯子，站起身，向门口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卖着关子说：“这个啊，是个秘密！等你好了再告诉你！”
　　“小气鬼！”莫兰吐了吐舌头，办了个鬼脸。
　　白医生转过身，温柔地看着她，微笑着说：“乖乖睡觉哦！”
　　“你快点走了啦！罗嗦死了！”莫兰见他站在门口，便很不客气的开始赶人。
　　白医生向她挥挥手，关上门，脚步声渐渐远了。莫兰盖上毯子，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生杜鹃……”念着念着，不知何时，已沉沉地坠入梦乡。
　　蔷薇花静静地守护在一旁，守护着她最后的时间……
　　（3）
　　手术比较成功，但结果却并不乐观。
　　手术后，莫兰被送回了特护病房，手上输着营养液，嘴上戴着氧气罩，心电图在一旁自动做着记录，脉搏监护仪规则地发出“嘀，嘀，嘀”与她心跳同一节奏的声响。
　　为了不影响病人休息，所有的家属都留在病房外。白庄生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护着她。
　　焦急的母亲，询问着病人的情况——
　　“如果今晚能醒过来的话，那就没有生命危险了。”为莫兰动手术的另一个医生扶了扶眼镜，说：“但是，如果没有醒过来的话……你们得做最坏的打算。”医生摇了摇头，向走廊深处走去，消失在了回廊的另一端。
　　蔷薇花听了他的话，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他看着前方，那儿有条路在慢慢展开，那是一条一般人看不见的路，叫做“黄泉路”。死神会从那里出现，然后，他会用带血的镰刀勾走她的灵魂。
　　路，已经出现了；说明，死神正在赶往这里的途中。
　　蔷薇花看着她毫无血色的面容，无限怅然。白庄生无助地靠在椅子里，也同样忧郁地看着她。
　　“兰……”他握住了她的手，说：“你要加油，我们一同努力……你会好的，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嘀，嘀，嘀”的声音在寂寞的病房中回响，声音有些微弱，就如同她的生命一样。
　　他关了手机，坐在那里，不吃，不喝……不理任何人，只是看着她。
　　又是一个痴情的傻子！
　　蔷薇花悲哀地笑了起来。他的心在泣血——
　　“神啊！你可知道，看着所爱之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的痛苦？！你全能全知，为什么就不能理解藏在人们内心深处的悲哀？！还是说，你是故意在人间造就悲剧？！为什么，为什么，我在漫长的等待之后，还要再次看着她无法挽回的离我远去？！神啊，你造就万物，赐予万物爱情，要人们相信爱情，珍惜爱情，但是，对于爱情，你却又是最大的浪费者……”蔷薇花在心中悲鸣着，申述着他千年的痛苦。
　　——但是，他的心声永远也无法传达到神的耳中，因为，神，他听不懂。
　　——天若有情天已老，可是，天，是不会老的；所以，天，也没有感情。
　　——人生苦短，光阴似箭。缘起，缘灭，一切终归于缘尽。人生本春梦一场，现在，只不过到了曲终人散之时罢了……
　　望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是她的最后一夜。他，还有他都在一旁静静为她祈祷，为她守侯。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叫‘庄生’吗？！”不知道未来的人，永远是幸福的——白医生就是个典型。她就快要死了，快离开人间了，他却还能一脸温柔的微笑，微笑着看着她，微笑着保有那不可能的希望，微笑着等待那不可能的醒来。
　　“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千万别笑我！”白庄生自言自语道：“在我出生前一天，我爸爸妈妈同时梦见了周公。我奶奶信佛，她知道后，非要说我是周公转世！我爸爸妈妈当然不相信，我爸说，生物的脑电波是可以相互影响的，所以同枕夫妻做一样的梦，是件平常事。而我奶奶非要坚信她的说法，给我起名叫‘白周公’。你想想啊，这名字多难听！而我妈妈一心想让我长大后当个政治家，硬要塞给我个‘白肃政’的烂名字。她们谁也不让谁，就找我爸爸评理。我老爸又怕娘，又怕妻，最后择中，两个都不叫。起了个名字叫‘白庄生’。其实这名字也够怪的，你说呢？！从小到大，就为这个名字，我可没被别人少笑过！”白医生干干地笑了两声，没有等到他所希望的回应，他无奈地将脸藏到了颤抖着的手掌之中……
　　死神逼近了。蔷薇花，听见了他的脚步声，看见了他在黄泉道上由远及近，奔跑的身影。
　　“兰，以后，等我们有孩子了，起什么名字呢？我想过了，女儿就叫‘白兰’，儿子嘛……你来起！”白医生用颤抖地唇，吻了吻她冰凉的手背，继续说：“以后，我一定会准时回家，陪你与孩子们一同吃晚饭；一定不会骂你，打你，吼你；不要你做家务，不让你受人欺负，永远保护你，爱你，绝对不会花心，一切都听你的话……兰，我发誓，我会好好对你，你快点醒过来吧……”誓言到了最后，变成无尽的呜咽……
　　蔷薇花听着他对未来得憧憬，看着死神高高举起的镰刀……
　　——一千年前，那些早已灰飞烟灭的往事竟一幕幕在他眼前重现……那个纤弱，美丽而坚强的公主，那个不可一世，却又为情所困的帝王；那个最平凡而又最不凡的海鱼，那阵在世间游荡了九百多年的清风；还有这个身患绝症的少女，还有这株只为她一人盛开的蔷薇……欢笑，泪水汇合成他们人生的剧目，他的灵魂在瞬间绽放，摆脱了蔷薇花的身躯，站在了死神与她之间，镰刀无情的落下，他的灵魂顿时烟消云灭……
　　死神愣住了，他看着那株在瞬间完全绽放，又在瞬间完全枯萎的蔷薇花……
　　“你不知道，代替别人死亡，会魂飞魄散，灵魂会永远消亡的吗……”他抚摸着那株失去灵魂，正在迅速变黄，凋败的躯壳，在上面找到了一丝残留的——爱的馨香。
　　死神沉默着拾起一片落在桌上，已经枯黄的蔷薇花瓣，回到了黄泉路上——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尾声
　　莫兰醒来时已是夜半十分，白庄生扶她靠在床头，她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这株花叶凋败的蔷薇花，不解地问：“好奇怪！那么株茂盛的花，怎么一夜间，竟全谢了呢？！”
　　白庄生温柔地拥着她的双肩，欣喜地看着她有些红润的脸颊，从心里松了口气，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花期过了吧！”
　　晚风的精灵，叹息着，轻轻将散落了一桌的花瓣扬起，洒落在她的病床上，在她的耳畔代他说了那句无言的——“我，爱你……”
　　这是等待了一千年的告白，只是，她却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