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够特别》一般

17、第 17 章

　　朝阳照进透明落地窗，洒下金黄一片。木质地板，雪白墙壁，一张大照片惹人眼目，紫色背影，四个人四排牙，清一色的唐装，一男一女和两个小孩。照片下面一株向日葵昂头挺胸，生机四溢。
　　这是哪里？
　　乒乓乒乓，清脆的瓷器碰撞声。
　　“再不快点要迟到咯！”女人系着围裙自右边门出现，笑容可掬。
　　哒哒哒，哒哒哒，两个小孩一前一后跑下楼。前面的是男孩，深蓝裤子、蓝白格子背心，女孩一身白色连衣裙。
　　“早餐要全部吃完，不然不给零用。”
　　小男孩看女人一眼哼地一声转移视线，小女孩微笑。
　　女人翻白眼，无奈，继续忙她的。
　　呵，臭屁孩！
　　桌上两份早餐：两根火腿四片面包两个鸡蛋和两根牛奶。
　　小男孩看见牛奶嘟嘴抿了一口就全吐出来。小女孩伸出小手拿过自已的牛奶与他的对换，两人笑得得意洋洋。
　　“不许换！”女人突然转过身，“小檬，说了多少遍，你只能喝脱脂低糖的牛奶，再这么下去，你会胖得不能走路。”
　　小檬一副我就要换的表情，慷慨就义。
　　“那就不能去游乐园咯！”女人睁大眼，嘴角忍不住地上翘。
　　果然小檬如泄气皮球，伤心地看小女孩一眼埋头吃饭。
　　小女孩与女人对视一笑，开始吃早餐。
　　“Every night in my dreams，
　　I see you, I feel you,
　　That is how I know you go on
　　Far across the distance
　　And spaces between us
　　You have come to show you go on
　　Near, far, wherever you are
　　I believe that the heart does go on
　　Once more you open the door
　　And you\'re here in my heart
　　And 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啊~我关掉可恶的手机铃声，换个姿势继续睡，过了十分钟，铃声再响，再按，三十分钟后，我终于爬起床，打开手机，消掉所有的备忘录。
　　这招不错，每天可以不用迟到。我洗涮完毕，开始做早餐。
　　“再不快点要迟到咯！”
　　拿锅的手顿住，我望望周围，没有人啊，幻听。
　　透明的水变成乳白面汤，骨碌骨碌直冒泡。打个鸡蛋，熟后一起倒在白色瓷碗中。
　　坐下，吃面，右手边放着一杯水，透明的玻璃杯折射五彩光线映上我的手臂，一种虚幻的美。我看着杯子，水逐渐浑浊变白成一杯牛奶。一只胖胖的小手握住它要拉过去的样子。
　　“我的牛奶不甜不好喝，小藤和我换，好不好？”
　　“可阿姨说小檬不能喝甜的啊。”
　　“没关系，我们悄悄换，她就不知道了。”
　　我唰地站起往后退，带动床布，玻璃杯掉下摔成碎片，晶晶莹莹发出炫目彩光。我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双手使劲互握着。
　　当！我惊恐地望向声音来源，双喜娃娃的时针指着八点，该上班了。我走到餐桌前收拾完毕，拿上包包出门，犹自听见心跳的声音。
　　工作如常，没什么新意。不时瞟瞟顾雍的办公室，百合窗一直关着。他在干什么？
　　“原谅把你带走的雨天，在突然醒来的黑夜，发现我终于没有再流泪。。。。。。”手机响了，顾淳的完美侧脸在屏幕上闪烁。
　　“顾淳？”
　　“是我。今晚我要参加一个宴会。”
　　“所以呢？”好久没听到的优美声线，真是享受。
　　“我刚回国，不太认识人。我需要一个女伴。”他顿了顿，继续说：“你可以吗？”
　　后面一句他说得特小心翼翼，让人不忍拒绝，更何况是我？“没问题，时间？”
　　“下班后我去接你，我们得准备一下。”
　　“好的。”挂上电话，我起身走到顾雍的办公室门前，敲门没人应。纳闷地打顾雍的手机，没人听。想起全秘书，发现没有他的号码。如果顾雍知道我陪顾淳赴宴，他不会生气吧？答案是：一定会。而我就没好果子吃。我在心里狂哭，大哥啊，是你自己不接，到时别怪我啊！
　　黑色奥迪神秘典雅，惹来众多目光。我心虚地上车，语气不太好：“去哪？”
　　顾淳满面春风毫无察觉：“先去换衣服。”
　　川靖藤啊川靖藤，你这是生的哪门子的气啊？不就是顾雍会耍小脾气会闹点小别扭？这样一想心中又隐隐有些警惕，看来顾雍在我心中占的分量比我想象的重。
　　礼服是纯黑色，贴身，腰后有个大大的白色蝴蝶结，对称的胸前弄出大量折皱，刚好掩盖我略粗的腰。蝴蝶结拖曳着两条长长的尾巴一直垂到地，和裙摆一起黑白交叠。
　　实在喜欢，这件衣服把我的缺点全盖上，我不住地在镜子前转来转去，摆摆POSE，来个回眸一笑，欣赏着，高兴异常。
　　“小姐。”女招待微笑。
　　啊？
　　“您男朋友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了。”女招待一直微笑，可我觉得她的脸有些抽搐。果然，尤物就是能得到旁人的怜惜。你看看你看看，才让他等了不到一小时就有雌性动物为之打抱不平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装出毫无在意的语气，“他是我弟。”对，他是我弟，我在心里对自己说：顾淳是我弟。没心情了，我打开门走出去。顾淳穿一身黑色燕尾服，胸前别着精巧的蝴蝶形钻石胸针，闪闪发亮。看惯了他随性的打扮，此时的他如古世纪的王子俊朗非凡。
　　我走过去，他一直盯着我目不转睛，让我略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想开点玩笑，诸如你说我俩像不像情侣之类，才发现话到嘴边如何都说不出口，便生生咽下，只道：“宴会快迟到了吧？”
　　他似猛然醒过来：“对对，我们走吧！”他转身去付账。
　　“你就是那位小姐吧？你真幸福，你男朋友好帅喔！”一位脸圆圆眼睛也圆圆的女士对我说话，一脸羡慕的表情。我正想解释，却听她继续：“你这身衣服是他描绘了你的身形，又大致说了他理想中礼服的样子，我才能设计出来的。不知道你肯不肯将这个款式授权给我们呢，当然作为回报。。。。。。”
　　没等他说完，顾淳已匆匆赶过来，拉着我就走：“宴会要迟到了。”我心有疑问，不敢问出口。上了车，我看看他，虽然与顾雍长得相似，性格却截然不同。顾雍如火般热烈，他则如水般深沉。洛城的灯火陆续打亮，城市的夜喧哗繁荣。
　　“她刚说什么了？”顾淳突然开口。
　　“啊？”
　　“那个女设计师，她刚刚不是和你说话了吗？”
　　“喔，没说什么。”一些不该听到的话，我会自动删除。身在城市，人不堪负荷。
　　宴会在国际大酒店举行，酒店外停泊着各式名车。看这阵势今晚的宴会必定有很多名流。
　　“顾淳，你还没告诉我宴会是干什么的。”
　　顾淳朝我神秘一笑，夜晚将他融入黑暗，这一笑蛊惑人心，引人探寻。月光洒下，睫毛在他白暂的脸庞投下黑色阴影。
　　入了大厅，发现墙上挂着多幅画，一个个人上前与顾淳打招呼，皆是祝贺云云。顾淳给我拿了香槟，我很高兴他没给我拿幼稚的橙汁。
　　“顾淳，这是谁？”一个身着大红礼服的女人斜眼瞅着我，“女朋友？”
　　我正要反驳，背上突然感到压力，顾淳将我往他怀里一带，笑问：“怎样，配吗？”
　　女人重哼转身走开。我推开他瞪他，他特坏地笑。
　　“现在有请本届莲花奖获得人鬼才画家顾淳致词。”
　　原来如此，莲花奖每年一评，是洛城文艺界含金量最高的奖项，难怪顾淳今晚如此隆重。
　　“帮我拿一下。”顾淳将手中的杯子递给我，上台。
　　咔嚓咔嚓！闪光灯不停，名媛们兴奋地看着顾淳，眼中带电。
　　“谢谢各位百忙中参加我的谢宾宴。”
　　我无聊地低下头，脚被高跟鞋磨得疼。黑色的鞋面用白金丝线绣成繁复的花纹，透出典雅的韵味。我的右手握着一个玻璃杯，映着灯光折射出七彩光芒。
　　顾淳微笑着，看着舞台下仰望的人群，内心清冷如冰。“谢谢各位对我的肯定，特别要谢谢发掘了我并培养我的JAMES画廊，”
　　玻璃杯中乳白的液体发出甜腻的气味，玻璃杯触感冰凉。
　　“下面这一幅画是我耗时一年所作，我将此无偿献给FAMES画廊，”
　　“我的牛奶好难喝。”
　　“我们交换好不好？”
　　各种声音交叠着涌进来，我听不清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一个小小的孩童的身影逐渐清晰，两只相牵的小手分开，一只手无力垂下，另一只却一直伸出，似在等待，永无休止地等待。
　　一幅巨大的画由两个侍者抬上，蒙着白色绵布。所有人都看着这块布，顾淳轻蔑地转身，握住一角，整个掀开。
　　无数人抽气的声音，接着是此起彼浮的掌声。顾淳站在台上，一直温雅地微笑致意，眼睛却不住地瞟向同一个方向。
　　那里，一个黑色丝裙的少女，紧盯着手中的牛奶杯，脸色苍白。随后玻璃杯滑落，乳白液体流出，少女闭上双眼倒下。
　　顾淳如箭般冲下台，抱住正倒下的川靖藤。
　　咣铛！玻璃碎片一地，如钻石般炫眼夺目。所有人惊讶着不发一语。
　　“我需要一间房间。”
　　“我需要一间房间！”顾淳大声地吼出来，立刻有侍者带他们上楼。顾淳小心翼翼地抱起少女，神色阴暗。
　　人们不明白发生的事，在顾淳上楼后继续刚才的话题，看着台上的画，猜测着画家的语言：那是一片金黄的麦田，一望无际，因风的轻拂而微低着头。少年在这头，少女在那头。两个年轻的生命彼此遥望。少年的白衬衣被风吹起，眼神迷茫。少女抚弄微乱的发丝，脸上模糊，看不清表情。麦田的金黄好似要刺穿人的眼球，望而生畏。

　　丝褥被里，少女静躺着。顾淳握着少女的手小心地亲吻。
　　“你醒过来好不好，我很担心。”顾淳低呤着，如哄弄初生婴儿，他抚上少女的脸庞，细致如丝缎的触感，有些冰凉。他惊惶地松开手，语气急躁：“醒过来啊！”
　　少女洁白的脸，平静地睡着，睫毛微卷。她轻轻地呼吸。
　　再也想不了许多，顾淳放开她的手，拿起床边的电话，按下一个号码，却又突然停住，愣了一会儿，将电话挂上，走到墙边，狠狠地一拳捶下去。画家珍视的右手他毫无顾忌地用力捶下去，一下两下，白暂的墙壁染上刺目的鲜红。
　　顾淳无力地滑落，弓起身子痛苦地呜咽。
　　房间没有开灯，黑色隐藏了顾淳所有的无力与矛盾。夜风通过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带来一丝新的空气。顾淳走到窗边，解开胸前的扭扣，借着城市的霓虹灯，光洁如玉的胸膛各式各样的疤痕狰狞着，蜿蜒着令人窒息的丑陋。顾淳轻轻地抚摸，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再一次地想起所有的一切，他经历的耻辱，都拜他们所赐，所以，他要毁了他们，不惜一切。即使这样会伤害到某些人，他也再所不惜。不是早就告诉过自己无数遍了吗，不是早就有了鱼死网破的觉悟吗？那事到如今，内心种种的巨大的不舍来自何处，自己的心不是就在那一刻起已经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