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行》晖兰

19、单亲妈妈独白——写给我夭折的孩子

　　闪光灯激刺著我的眼睛，十几只话筒伸到我面前。
　　忏悔时间到。

　　孩子，妈妈对不起你。尽管，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妈妈还是会给你完整的生命。妈妈会将你安置在高高的阁楼上，守著你，看著你一点一点长大……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因为妈妈的不忍心，因为妈妈过於执著的爱，你见到了这个所谓的大千世界，这个世界也见到了你。
　　你是无辜的。一个刚出生的小生命，何罪之有？
　　错的是我。
　　因为你的存在是不被祝福的，所以妈妈隐瞒了一切，偷偷的生了你。
　　爱你，却害了你。
　　原本，你是可以活下去的。你是你，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你身上流著谁的血液并不重要。是的，你本可以健康快乐的活下去。
　　可是，为什麽你和他长得那麽像呢？
　　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唇，你的笑容……你的一切一切都和他那麽相似。
　　他的“朋友”发现了你的存在。
　　他终於知道了你──一个来於他，却被他鄙视著的生命。
　　孩子，妈妈对不起他，更对不起你。
　　如果我早几分锺回家，如果我和他面对面好好谈谈，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将你藏在高高的阁楼上……也许，你就不会死了。
　　我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愤怒，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残忍的否定了你的存在。
　　如果你的出生对他而言是一种自尊的伤害，那麽，他对你做的又是什麽？
　　妈妈从来都不是个坚强的人，决心生下你的一刻已经耗尽了我一生的勇气。
　　对不起，妈妈被吓呆了，吓傻了。
　　当他亲手将你剖开，亲手将你的内脏和血肉一点一滴的展示在众人面前，亲手指出哪一根头发是来自他的基因，哪些骨髓又和他不带半点关系的时候……我的灵魂也随之完完全全的死去。
　　他仍在愤怒著。我却早已麻木。
　　我知道，这个尚未成形的孩子是注定要失去了……
　　孩子，你怨恨我麽？
　　你怨恨吧，因为这是妈妈的罪。
　　妈妈的罪，却偿还在你身上。妈妈对不起你。
　　你终於静静的死去了。你的骨灰飞散在淡淡的秋风里，烟消云散。蓝天下，妈妈为你烧一炷香。白烟飘过你出生的地方，愿你好好的睡……
　　今天是忏悔的日子。天气很好。
　　孩子，如果你能长大，也能看到这麽蓝的天空，也能闻到这麽柔的花香……
　　孩子，妈妈很快就去陪你了。要乖乖的等，知道麽？
　　愿众神接受我的忏悔，我的血泪。

　　我闭上眼，然后睁开。
　　前面是一个火盆。
　　在众人的注视下，我将一叠稿纸扔了进去，沈默的看著火焰将那些字迹吞噬。
　　别了，我夭折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