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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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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藤真侧过头去,本来想说我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但是在看到流川的眼睛之后就改变了主意。
说了OK之后流川就立刻去放录像带了,藤真把最后一摞书摆好之后就站了起来走进了客厅。
两个人并排的坐在沙发上安静的看着电视的屏幕,流川的手里依然转着那橙色的球,藤真心想如果可以的话这家伙也许连夜里也不会放手吧。
一开始并没有全神贯注,但是当他看到一个肥胖的黑人一边打着手势一边对防守他的人说:“YOU WILL SET ME FREE!”的时候兴致一下被挑了起来。那个家伙右手运球,左手不停的配合着身体做着假动作,并不是晃不过去,而且戏弄对方一样一次次的让他判断失误,藤真微笑了起来,没有想到更爆笑的还在后面,那家伙忽然开始头一点一点的唱了起来,然后一转身做出要投篮的样子,对方立刻抬手紧逼,没想到他只是将球换了只手,运球转身背对背的站在对方的身后,怪叫了一声之后立刻脱手投篮,完美的空心球,然后撅起屁股把身后的人突然顶翻。周围的人都哄笑了起来,看着那个匆忙爬起来的家伙。
那胖子叉起腰扭着身体还打着响指,一遍又一遍的唱着:PUT YOUSELF TOGETHER!
但是,当流川再次问到他为什么不继续打篮球时,藤真的好心情顿时就被一扫而光了。
那种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吧。藤真收起了笑容,客气而冷漠的这样说道。
因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所以站起身来走回自己的房间,被流川抓住手腕的时候藤真迅速的反手握住对方的手腕,把他的手臂向后扭去,踢着他的小腿半强迫的把他按在了地上,但是立刻就开始反抗的流川顺力将他掰倒,两个人一同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藤真在倒地的同时迅速用腿压住了流川的下身,然后抬起身来将流川的手腕紧紧的固定在地板上。
流川没有办法反抗压在他身上的藤真,他的耐力和体力本来就远远不如藤真,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是没什么长进,对峙的时候流川一动不动的看着藤真,倔强的绷紧了身上的每块肌肉。
把流川按住以后藤真也没有想过要揍他,只是那手腕处强烈鼓动着的脉搏一下下的,在他的手掌下面跳跃着,让他觉得有些不安和燥热。
如果就这样松开一定会被打的,不知道为什么藤真就是有这样的预感,虽然觉得干脆就这样揍他一顿也没什么,但实在是下不了手,藤真觉得这样的自己真是有够难看的。
在这个人的面前,无法克制的想要保持冷静,可却还是不能够。无论是别人所谓的单纯或是率直,藤真只是觉得不能够接受。总是能够说出让自己不快的话语,总是能够让他丧失冷静,从小到大他都矛盾的想着为什么这个人会是自己的弟弟。
除了外表再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这样的两个人,唯一的维系就是血缘了,在高中发生那件事情后两个人就彻底的形如路人了,甚至在赛场上碰到也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两个人都装作对对方视而不见的样子,哪怕一个是教练一个是新人中最耀眼的球员之一。事实上那场比赛之后他觉得流川打得很奇怪,没有什么出色的投球快传,甚至连快攻都慢得让人扫兴,他实在看不出来在富丘的时候流川那种猛狠快但却是漂亮而又完美的打法。
但是……已经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尽管藤真根本不在意他那种仿佛无视的眼神,可是走出体育馆之后却突然回想起高中那件事情发生后愤怒的转过身离去的流川的背影。
那些在没有自己的地方争夺着本来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的人,藤真把双手插在口袋里听着体育馆里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那种仿佛要掀翻体育馆一样的惊呼和赞叹,心里的不甘一下下如重锤般的敲打着胸口的某个地方,那个夏天直到现在还不能彻底忘怀。
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流川的手。
狠狠出拳捣向他的小腹的流川,眼睛里再也没有那种迷茫和疑惑,取代的是愤怒和凶悍的表情,被打中以后藤真的身体向后倒了下去,却还是被流川揪住了衬衫的领口,大声的质问他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打球的吗?”
他毫不犹豫的揍了他一拳,但是被打之后也没有还手,流川只是用手背抹过被揍的地方,然后转过头来冷冷的看着他,好象还在等他说什么一样。
那种说不上是藐视还是挑衅的目光,一直定定的落在藤真的眼睛里。
藤真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捏住了一样,那无法摆脱的眼神针一般的扎着他。
安静的坐了一会儿,揉了揉肩膀之后慢慢的开口了,“你从一开始就只想着篮球吧。”他停顿了一下,安静的凝视着他的脸,然后认真的继续说道:“但是我和你不一样,我有更想做的事情。”
说完之后藤真只是慢慢的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流川十七岁的时候离开日本去了美国,作为国青队最年轻的交换选手去了那个他一直想要去的地方,礼子告诉他的时候已经是流川登机十几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我以为他早就告诉你了?我也是看到他的签证才问出来的。”礼子很吃惊的这么对他说道。
他也只是简单的回答说谢谢,我知道了。
那个夏天他收到过一张来自大洋彼岸的天蓝色明信片,有那和日本一样灰蓝色的沿海公路,有他最喜欢的纯种德牧骁勇而快活的奔跑在那流动着一般的海蓝色上。
他翻过那已经有些磨损的卡片,看到背面写着,I’M HERE。
那时候他似乎听说流川已经正式签约了。
他握着卡片想了想,但还是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示威还是提醒。
就算自己曾经在很久之前对他说过要去美国打球,但那也只是少年时候模糊的梦想,只是在没有找到明确目标之前的美好憧憬而已,藤真不需要他那种好象责备一样的质问。
他的篮球,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自己的存在。如果没有了必要,那么就不必再继续下去了。
也许是因为曾经在老人院做义工的缘故,目睹了太多的疾病和手术,还有安静或者痛苦的死亡,一直以来藤真都有这样的决心:做决定之前一定不能让自己后悔,但是决定做了之后就不能后悔。
他不知道凭什么自己就一定要继续打篮球,凭什么要象流川那样把篮球当作自己全部的生命那样生活下去。
他不是只有篮球。藤真从未那么想过。
他是很想要打球,但篮球并非他的唯一。
高中的时候从篮球队退出之后就没有再正式的打过篮球,一方面是因为脊椎的问题,另外一部分则是因为要升学。
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就算是大学的时候因为脊椎的缘故所以不能剧烈活动也并不觉得难过,虽然这么说似乎很对不起自己还有队友们,但的确是这么想的。
以前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所以能够做的事情,藤真都努力的将它做到最好。
如果都做到最好的话,那么就不会错过吧。
这样的话,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就算是佑原老人也没有。
责备着他在面临升学的时候还忙于社团活动的佑原,一心的希望他直接出国直接接受国外的教育。
“日本的机械的确很发达,但是和资源丰富的德国和美国相比,始终是在材料和经济性方面做些小文章,学机械的话一定要去德国。”佑原殷切而诚恳的这么开导他道。
就算排除了佑原对德国机械工业的狂热迷恋和信奉,藤真也认为去德国才是正确的路。
但是和开着店做生意的姑姑家相比,只有母亲一个人挣钱的藤真就算能够通过奖学金去德国求学,也负担不起那笔经费,更况且根本没有提供给日本学生学费全免的学校。
所以藤真决定先在国内念完大学再做打算。
从德国回来的佑原做了几十年的工程师,上了年纪以后想回到日本安度晚年,但是女儿怎么也不愿意抛下一切跟他回到日本,于是老人最后还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着飞机回来了。
倔强的老人甚至赌气般的住在了老人院里,每天早晨第一件就是要拧开收音机,艰难的调到德文台,认真的听着每一个字。藤真本来想要开始学习德语,但是老人却固执的认为一定要去德国学。
“不要在日本学,不要跟着那些所谓的语言教师学,一定要去德国,从第一个音开始学,那样你才能学会真正的德语。”
藤真并不是因为老人这么说才放弃德语的学习,而是因为他认为既然自己一定要去德国,那么就先学英语好了。
在填报志愿的时候郑重的选择自己喜爱的专业填了上去,尽管医生律师等地位和报酬都很好的职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藤真已经不那么想了。
他至今也不能忘记在老人院里佑原老人第一次拿出自己珍藏的零件样本给他看时的情景。有人喜欢邮票,有人收集花火,有人精心制作蝴蝶或者植物标本,有人小心剪下衣服的标签,但是佑原老人仿佛孩子般对他说“藤真我给你看我的收藏。”
当佑原打开箱子的时候,取出一挂一挂的绒布袋子,一个个小口袋里安静的躺着那些打着标记的样本,闪动着银色和金色的光芒,流线般的设计还有每一个弯角,空气里有稀薄的金属的味道。
年轻的时候在德国呆了二十多年的佑原,收集了很多用做试验和样品的样本,他认真的讲解着每一个,小心翼翼的生怕藤真不喜欢似的。
一个个安装起来,然后加上控制仪器和动力就会完美而精密的做出回应,藤真深深的着了迷,不由自主的陷了下去。那天夜里梦境是满是机械的工厂,透明的顶棚上落下来的亮白色的阳光照亮了每一个角度,他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他们转动,歌唱,手心里是兴奋时候微微出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