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折不受》白衣若雪

76、第七十六章

　　回到包间的时候，里面还是比较热闹，只不过酒桌上的人除了欧阳白自酌自饮外都到另一个空桌上了，那个桌上王院长喝大了，正在效仿李白，画画呢，林夕给他捧着文房四宝。他正在泼墨呢，林颜青大概瞟了下，谢臣坐在齐老身边，慕辰也坐在他身边，薛云泽坐在慕辰身边，几个人不知道聊什么聊得很开心。林颜青嘴角嘲弄的笑了笑，他们这一家子算是凑起了。人家这一桌才和谐呢。

　　看到林颜青过来，欧阳白端着酒杯笑：“跟我喝一杯？”林颜青看了他一眼，白皙的肤色上一点红晕都没有，这个人酒量才是难以估计。林颜青跟他碰了下杯子，欧阳白看他喝完了，笑着问他：“林老板，我那个妹妹你准备怎么着啊，大小姐闹脾气闹的我都不敢回家了。”林颜青看了他一眼：“明知故问。我当然配不上欧阳小姐了。我儿子都快跟欧阳小姐一样大了。实在是不合适。要不这样吧，你看我儿子好吧，跟欧阳三小姐配吧。就是委屈你了，你勉强喊我声叔叔？”

　　欧阳白呸了他一声：“呸！你少占我便宜。” “呵呵。说笑的，欧阳局长最近在忙什么？”林颜青又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欧阳白哧笑了一声：“不知道，天天饭局，晚上我回家都见不得他人影。” 林颜青点了点头哦了声：“欧阳局长是有事吧。”欧阳白捏着杯子一下没一下的晃荡，酒红映着玉指映出一副寂寞的样子，林颜青斟酌的说了声：“明年听说市长要换了？”欧阳白浅笑了一声：“是啊，四年一届够了，这个市长听说要上调到别的地方了。”林颜青微微笑了笑，上调啊？实际是贬了，杭州城的市长啊，要比北京市市长都要好的。林颜青叹了口气：“江南鱼米之乡啊，一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欧阳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林颜青由着他看。他知道他的意思，那十万雪花银有他的一份。就跟他贿赂他爹一样，这些年林颜青送了多少古画他很清楚。这些古画足以打动任何人。欧阳局长本来为人清廉的，当然现在在外人看来还是清廉的。他这个人从名字上可以看得出来，欧阳书，有书香之气，此生最爱的是书墨。把自己的三个儿女都往书香上引，唯一的儿子是大学教授，二个女儿也学画画去了。他是一身清廉啊！清风浩荡，朗朗乾坤。

　　林颜青看着欧阳白笑了声：“欧阳局长为人清廉，是好官。”欧阳白看了他一会笑道：“谁知道呢，新市长上台总要烧三把火的，每一次上任都要换一批官，老爷子本来想韬光养晦的，可是架不住其他的人，每个人都人心惶惶的。这不最近都不着家了。”林颜青笑笑：“没事的。他老人家不过是爱好书法罢了，我不过是送他几幅高仿的画罢了。”欧阳白看着他笑笑，高仿的画啊，呵呵。这个人实在聪明，送礼也送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来，画，说真时是真，说假时那就是假的。欧阳白跟他碰了一下杯子笑道：“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你去招呼他们吧。”林颜青点点头，但愿不要有事，他好不容易收买的人啊，不想就这么下台了，而且他要是下台，被抄家，万一牵连上自己就不好了。

　　林颜青心里有事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他站了起来：“你在这喝着，我去看看齐老。” 欧阳白点点头：“好。”

　　林颜青笑笑去看齐老： “齐老，你老人家吃的怎么样。要不要我叫点点心过来。”齐老看见他来从鼻子里哼了声，依旧拉着谢臣的手没有放，说了句：“林老板，这饭我也吃了，明天让谢臣跟我去画画吧。”林颜青听着他的话愣了下，手指不自觉的捏了捏杯子，血丝出来一点，谢臣看了他的手一眼，又垂下了眼睛。

　　林颜青捎带着看了他一眼，很快就笑开了：“当然啊，明天一大早我就让他去跟你学画。”谢臣听得顿了下。齐老得了这句话终于算是嗯了声：“那林老板，我们就喝到这里了，谢谢林老板款待。”林颜青依旧笑道：“齐老叫我的名字就好，我是个小辈，你这样叫真是折杀我了。”齐老看着他笑了声：“还是叫林老板好点。”

　　林颜青笑容不动的点了点头：“好吧，齐老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读书人吗，总是清高的，他林颜青就是个商人，这已经抹不掉了，林老板就林老板吧。林颜青看着站起来的齐老点了点头，又朝慕辰点了点头：“慕老师，许老师，麻烦你送他们回去了。”慕辰点了点头，林颜青跟其他几个人点了点头转身。谢臣也随着站了起来。

　　因为明天是周末，所以林夕跟着回了林家。一路上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到了家之后，林颜青回了自己的卧室。林夕看了一眼谢臣，也回自己卧室睡觉去了。谢臣洗完澡后站在林颜青卧室筹措了很久，端着药盒子的手都有些累了，右手些微的发抖，大概是今天写字写多了。谢臣深吸了口气，敲了敲门，里面一声低沉的：“进来。”谢臣进去又把门闭上了，林颜青靠在床头看他：“怎么还没睡，你明天不是要去画画吗？”

　　谢臣走到他床前半蹲下来：“林总，我给你抱抱手。”林颜青看着他点了点头，伸出手来，谢臣一点一点给他包上，包完了看着他的手：“林总，我不想去学校了。”林颜青笑了笑：“去吧。反正你在画林阁也没有什么用。”谢臣有些惭愧的低着头，他确实没什么用。林颜青看他低着头不语，伸出手来摸了摸他头：“去吧，我都已经赔出去一幅画了。”

　　谢臣在他手下老老实实的半跪着。他的手掌一点一点的摸着他的头，像是以前小时候他摸的那样，谢臣想要是以前就好了，那么他会心安理得去成这份情，去学画画。两个人沉默了半响，林颜青笑了声：“行了，上来睡觉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谢臣动了动：“我不想在这睡。”林颜青拍了他一下：“睡觉还要挑地方啊？上来，今天这么晚了，早点睡，我明天送你去学画。”语气很温和，谢臣看着他忐忑，他以为回来林颜青会生气会折磨他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谢臣脱了鞋子躺他身边，林颜青平躺着，听着他浅浅的呼吸笑了声：“睡觉吧。”谢臣答应了一声：“好。”谢臣很快就睡着了，以为自己会做个梦什么的，结果也没有。林颜青看着他睡的那么快无声的笑了笑，把他抱了过来，他习惯性的向他怀里窝了窝，习惯性的伸手抱他，这个动作很窝心，林颜青的手当即老实了，老老实实的搂着他的腰，手也觉得不疼了，今天流的那点血也不心疼了，他林老板的血可是很贵重的。林颜青下巴搁在他头发上蹭了蹭，声音很轻：谢臣，你已经习惯了我，哪怕你心里还是有他，你也离不开我了。我原本以为感情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有什么感情能让人痛不欲生呢，现在才知道，你眼里没有我让我如此痛苦，现在才知道你心里有多痛苦，我原本以为我已经很爱你了，原来远远不够。

　　第二天林颜青果然要送他去学校，林夕也要跟着去，被林颜青发配到他的瓷器工厂去了，林夕看着前来接自己的张廷玉只好走了，于是谢臣一个人站在齐老的门前。林颜青没有再进来，送完他就走了。谢臣在门口站了一会，门还没有打开，他来的较早。后山倒还是那个样，没有多少变化，以前在他心里有无数好玩的场景现在很平凡，杂草丛生。于是谢臣坐在门前的石凳上数数。从1数到99，再从1数到99。一遍一遍的数，数到自己都混乱了。谢臣咬了咬自己的手骂了自己一顿：懦夫。笨蛋。空这手来的，连进去的理由都没有。如果昨天是没有勇气进去，那么今天就是不知道怎么进去。如果今天门不开，自己是不是要坐在这一整天，应该不会，薛云泽会出来的吧，如果出来看到自己在这，也好像不太好，如果进去的话碰见他好像也不太好。

　　唉，谢臣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今天来这里是来学画的，不是来搅局的。
　　慕辰昨天晚上说的话他明白，事已成定局再也无法挽回。让他手下留情，呵呵，让他顾念以前情意。不要再让齐老操心，不要再毁了薛云泽，呵呵。自己在他眼里估计是洪水猛兽了。

　　谢臣笑笑想去敲门，门就开了，齐老没好气的说：“门没关，你不会进来啊。”谢臣看着他开门尴尬的笑笑，看他拄着拐杖忙走过去扶着他：“师傅，你起床了啊，我还以为你没有起床呢？”齐老拍了他一巴掌：“你不看看几点了，我怎么会没起床。进来吃早饭，你刘阿姨刚做好早饭。”

　　谢臣扶着他进屋，刘阿姨果然刚解下围裙要回家的样子，看见谢臣来还吃了一惊，谢臣叫了声：“刘阿姨。”刘阿姨才反应过来：“小臣？”谢臣点了点头：“刘阿姨是我。”刘阿姨看着他张张口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把水擦干了上前拉着他看：“真的是你？！”谢臣继续点头，看着她笑了笑，温文尔雅，那里还是当年那个进厨房偷盐摸菜的孩子啊。刘阿姨看了一会终于笑出来：“好好，果然是长大了。恩越发的有出息了，恩，长大了。”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谢臣拉着她坐下。刘阿姨感慨了一番才想起自己是要回去的。谢臣留她：“刘阿姨在这里吃饭吧。”刘阿姨笑了笑：“好了，我中午还是会过来的，我先回家看看我家那老头子去。啊。中午等我啊。”谢臣听她这样说也只好站起来送她到门口。

　　送走了刘阿姨，师徒两个人坐在饭桌前。谢臣看了看只有师傅1个人张了张口：“师傅，就你一个人吗？”齐老看了他一眼说道：“云泽他们回家去了。” 谢臣觉得自己的脸上烧的晃，他知道自己自作多情过了头，想了种种遇到薛云泽会怎么样，却没有想到人家压根就不会再见他，他仓皇的低下了头，脸上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下去了，闷头抱着碗说了声：“恩，我知道了。”他觉得自己肚子又饿了，空落落的烧的难受，于是把粥又喝了一碗，他想刘阿姨做的饭还是很好喝，他记得以前的时候早上都起很早，不在林家吃饭，跑到这里来吃饭。跟薛云泽比赛，看谁喝的多，每次两个人撑的坐不下。齐老看着他不做声的喝粥，心里叹了口气，如今他是接了谢臣来，又走了两个徒弟。谢臣喝了一碗又一碗，知道锅里所剩不多了才反应过来，干笑：“师傅。”齐老拍了他一下：“林颜青没有给你饭吃啊。”
　　谢臣笑笑：“刘阿姨做的饭好吃，嘿嘿。”

　　齐老拍了他一下也觉得心疼了，瘦成这样，那个林颜青果然没有给他饭吃。想到慕辰跟薛云泽好歹也算是出师了，应该用他的地方不多了，自己剩下的时间好好教谢臣吧。权当是这几年没有在他身边的补偿吧。齐老的教学方式还是跟以前一样，谢臣左手也不太灵活，所以从最基础的开始画。

　　白描勾线跟以前一样很无聊，谢臣画了一天又一天，薛云泽再也没有来过。谢臣画着弯弯曲曲的线想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曾经想过千百次再在一起画画的样子，没有想到再也没有机会了。呵呵，也是，覆水难收。谢臣坐在桌子前端端正正的画，他想画的快点再快点，画好了早点走，这个地方本来也曾属于过他的，这个院子里每一个地方都曾有过他的影子，只是如今都不是了，这画房的布置整齐干净，宣纸铺的整整齐齐，大大小小的笔在青花瓷的笔筒里干干净净，放着冰块的笔洗也很干净，那个近1米高的大花瓶里画轴装的整整齐齐。

　　檀香木的书柜上画册书籍摆放的整整齐齐，谢臣用手摸了下，一点灰尘都没有。这一定是慕辰弄的。这里是慕辰的书房。谢臣捧着一本书回到座位上，桌子上贴着两张上课表，一张名字上写着薛云泽，另一张写着慕辰，笔迹秀丽端庄，应该是慕辰的字。薛云泽的上课表让他清晰的标注出来了，谢臣看着这两张表笑了笑：“谢臣你好像是鸠占鹊巢了啊。你看你把薛云泽逼走了，连带着慕辰也走了。于是这个书房成了你的了。”
　　谢臣拿着毛笔蘸了墨，写了几个字，写的很难看，歪歪扭扭的，左手果然比不过右手，于是谢臣自己笑了笑。薛云泽，其实应该走的人是我。应该躲着的人是我。我其实不应该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