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四章：江鸣琴韵（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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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眼的，是微黄的横梁，梨花木般清晰明澈。耳闻的，是一声鹰鸣，很是短促。
百里屠苏躺在床上，微微一愣，入眼是觉得的陌生，他很确定从来没有来过此处。脉门处被人轻叩，本应该森严戒备，却从手上传来一阵清凉的气息，一直在身体内蔓延，让他不由自主慢慢放松起来。
他微微转头，正看见一个少女歪着头打盹，双眼紧闭，右手握住他的手腕，似是在慢慢输送真气。百里屠苏身体不由微微一动，那少女被惊得醒了过来，忙松开了手，脸上绽放出一个欣喜的笑容，笑道：“……啊，淫贼你醒了，有没有哪里觉得难受？”
此人正是今日与百里屠苏尴尬相遇的少女，抢了他的剑，此时却是一脸关切的看着他。百里屠苏慢慢坐起身来，微微摇摇头，望了眼四周。只觉身下有些略微的摇晃，和墙壁略微的潮湿，都表现出，他如今竟身在船上。而这房间虽是不大，但一物一景却极有淡雅的气质，又有沉稳的风度，很是别致。身旁是一个古怪的少女，床尾立着一脸关切的阿翔，却有一丝古怪的和谐。继而眉头轻皱，百里屠苏问道：“这是何处？”
那少女微微睁大了眼睛，奇道：“你不记得了？之前我们打了一架，你好厉害，不过明明是你赢，却忽然昏倒，吓我一跳。”说着微微一笑，又道：“我背着你想找人看病，走到河边，有个船上的人说认识你，后来我们就上船了。”
百里屠苏脑中的记忆也在恢复，这时想到刚才的所作所为，不禁有些后怕，但看着那少女一脸明丽的笑容，便把本来想说的一股脑咽了下去，只剩一句话道：“……是你助我压制体内煞气？”
“煞气？”那少女有些不解的摇摇头，猛然不知想起了什么，带着轻笑道：“不明白……不过你杀气倒是挺重的。”继而眼波一转，有些担心地望着百里屠苏，出声言道：“刚才见你很痛苦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就想试试看把真气渡给你……有用吗？”
百里屠苏不答，翻身下床，有些轻微的点了点头，心中却仍有些不解。此时那少女见他行止，慌忙从一旁拿出那把暗红的剑，有些歉疚地递给他道：“这把剑还你，是我不好，谁知道你会那么生气……你生气起来真够吓人的。”
百里屠苏不客气的接过，但手上微微顿挫，还是低声解释道：“此剑不敢交于他人之手，姑娘见谅。”
那少女并不在意，只是仍是好奇地望着那把剑，忍不住出声道：“你能告诉我关于这把剑的事情吗？是怎么得来的？”
百里屠苏微微一怔，脸色似有些暗，口中断声道：“无可奉告。”
“这是你的秘密？”那少女却似来了兴致，笑嘻嘻道，“那，我们来换吧，人界就是喜欢换来换去，我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淫贼你就把剑的秘密告诉我好不好——”
“我不叫淫贼！”百里屠苏冷冷道。
那少女恍然，忙摆摆手道：“对哦，那个船上的人说你叫百里屠苏。”不由“噗哧“一笑，道：“一时没改过来。”说着有些郑重地拱了拱手，微笑道：“我叫风晴雪，交个朋友吧，你这人满好玩的，养的鸟也这么威风！”脸上的笑容清晰明了，格外动人。
……她，夸阿翔威风？
百里屠苏终于睁大了眸子，脸上冷漠的表情有些崩裂，眼底满是不可置信，直直盯着面前的少女。风晴雪并不觉得什么，倒是嘻嘻一笑，向后退了几步，摇摇手道：“不早了，还约了刚认识的朋友一起放灯呢！我要走了。”说着歪头一笑，看着百里屠苏，又道：“这儿的规矩我懂，打胜了才能发话，改天再找你比试，要是我赢了，一定要告诉我那把剑的事情哦！”
“务要自作主张……”
“就这么说定了！”风晴雪根本不理会百里屠苏的拒绝，如同自说自话地击掌一下，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笑道：“对了，苏苏，假如你认识那个毛团，和它说说，让它下回别对我那么凶行吗？我就是想摸摸它。”
“苏……”百里屠苏内心一寒，嘴角一抽，口中有些无力的抗议道：“休要胡乱相称！”
风晴雪仍不理睬，但脸上的笑容却让百里屠苏觉察出一丝捉弄的意味。只见她突然很是正式的并了并脚，拱拱手道：“哈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说着捂嘴一笑，小声嘟囔道：“嘻，这回铁定没念错。”说着也不管百里屠苏说些什么，就立刻转身，那么径直跑了出去。
百里屠苏望着风晴雪远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一丝不妙的感觉，与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纠缠，也不知是祸是福。好在她既已离开，也不用思考太多，但这些年来，对于第一个如此毫不客气关心他的人，百里屠苏仍是有一丝微妙的感觉，但具体是什么，却丝毫说不上来。
正当百里屠苏以手扶额，微微沉吟之时，忽觉一阵声音从门边传来：“好个性子爽直的姑娘。”这声音很是充满一种微风和煦的感觉，令人心中不由安定起来，百里屠苏抬起头来，一眼望去，欧阳少恭倚在门边，正含着一丝笑意，望着自己。
“百里少侠可好些了吗？”欧阳少恭见百里屠苏目光看来，不由微微点了点头，向前走入房中，对百里屠苏笑着问道。
“原来是你……”百里屠苏似是有些恍然，但脸上仍是波澜不兴，见状忙拱手作礼道：“多谢先生相助。”
欧阳少恭抬起手示意一下，似是不必多礼的模样，身上那份淡雅的气质此时多了些平和与兴奋，笑着解释道：“逢此灯会盛事，在下便临时起意租了艘船，本想与寂桐、小兰一起河上放灯，可惜未找到小兰，后来遇你昏迷，便将你接到船上休息。”
百里屠苏忙告罪道：“打搅先生雅兴。”眼中到显现出一份不好意思来。
“哪里，已不早了，寂桐年迈，也正该歇下。”欧阳少恭摇头笑道，“少侠若要感谢，自当谢谢晴雪姑娘。在下学艺不精，切脉过后，并无办法缓下少侠体内煞气，幸而晴雪姑娘施为，情况方才有所好转。”说到此处，脸上却不由浮现出一丝好奇之色，问道：“不知两位究竟遇到何事？致少侠昏迷不醒，晴雪姑娘亦是身上带伤，所幸都是轻伤，在下已给她外敷伤药用过。”
百里屠苏抿了抿嘴，良久，却并不作答。
欧阳少恭恍然道：“在下唐突，本不该多问。”说着冲百里屠苏作了个揖。二人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好在这时欧阳少恭似是想到了什么，忙道：“险些忘记还有个小东西，它似乎一直跟着百里少侠，从翻云寨一路过来琴川，且以为是晴雪姑娘伤了少侠，对她可凶得很。”说着向右偏了偏，从他身后忽然冒出一只小狐狸的头，紧接着一只金色的狐狸出现在百里屠苏面前，有些乖巧地看着他。
百里屠苏微微一愣，没想到这只狐狸竟一直跟着自己，倒是令人惊奇。一旁的阿翔见那狐狸，连忙仰天叫了一声，吓得那小狐狸瑟瑟发抖，跑到了窗户下躲着，离百里屠苏远了些。
“阿翔勿闹。”百里屠苏忙喝道，阿翔终于呜一声，不在做声了。那小狐狸似是有些感激的摇了摇尾巴，圆圆的尾巴有着白色的毛发，很是漂亮。
欧阳少恭见状，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有些惊异地看着那金色狐狸。一旁的百里屠苏眼中也不由露出惊讶的神色。
只见那金色狐狸首先缩作一团，倒是很是规矩地趴在船板上，紧接着却很是害怕地闭上了双眼。百里屠苏与欧阳少恭，在一旁瞪大了眼看着那狐狸渐渐变大，身上的毛发也渐渐退去，变成了丝缎质地的金色衣衫，四肢也从短短的一小段，变得渐渐修长起来。黑色而浓密的头发，犹如草木迅速扎根生长，渐渐在头上显现出来。
它，应该说是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缓缓站了起来。她的个子不高，只到百里屠苏的肩膀处，有一张精致小巧的脸庞，凤眼微微翘起，很是妩媚，但那小巧的鼻子和微红的双唇却显现出一丝天真可爱的感觉。她穿着一身金黄色的衣裙，如同刚才金灿灿的毛发，头发梳成两个小辫，被黄铜的铃铛发饰系着。
那少女瞧着也就十四五岁，年纪尚小，却已是有一种微微魅惑的美丽。奇怪的是她的头上还长着两个毛茸茸的耳朵，身后也拖着一团金灿灿的尾巴，显得很是奇怪好笑。
只见她一双风目微微大量了一下四周，就一动不动地盯住了百里屠苏，口中叫道：“屠苏哥哥……”她的声音有着少女的娇柔清脆，但也带着一丝微微的媚意。
百里屠苏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但他微微握起的拳头显示出，他的内心不像表面一样平静。那金衣少女见百里屠苏不语，有些哀怨地看着他。
“这……”欧阳少恭首先反应了过来，很是兴趣盎然地大量了一下那少女，转而对着屠苏口中笑道：“古往今来，多有狐妖报恩之说，莫非……”
那少女闻言红着脸断断续续道：“我……襄铃是来江南找娘，可是一直一直都找不到……在山上玩的时候就被那些大块头抓去了……要不是屠苏哥哥来救……那时候在山洞里，身体动不了，可是你们讲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一定要报答屠苏哥哥的救命之恩！”说着很是坚定地望着百里屠苏，脸上仍带着羞涩的笑容，声音有些略微的抬高道：“屠苏哥哥叫襄铃做什么，襄铃就做什么——”
“不必。”百里屠苏冷冷打断道，“翻云寨中我只为救人，对你何来救命之恩？雾灵山涧中见你真身，便已知你是狐妖，人与妖本非同路，你且去吧。”
那自称“襄铃”的少女闻言，不由扁了扁嘴，眼中突然蓄满了泪水，却不好意思地拿手捂着脸，哭道：“呜……屠苏哥哥是不是嫌弃襄铃没用，连人都变不好……有时候，有时候耳朵和尾巴还露出来……可是……我真的很努力了，会，会扑蝴蝶……还会抓虫子……屠苏哥哥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呜……”
百里屠苏又抽了抽嘴角，只觉得今天的一切简直像场诡异的梦，让他目不暇接，无法说出一句评论。欧阳少恭见二人僵持，慌忙上前按住襄铃，如大哥哥一般柔声道：“百里少侠今日辗转奔波，想是十分劳累。不如襄铃与在下先行告辞，少侠早点歇息，若有事情，明天再说不迟。”
襄铃闻言收了哭声，擦了擦脸点了点头，又望了望百里屠苏，迟疑道：“……好、好吧……明天……明天我再来找屠苏哥哥……”说着便被欧阳少恭带了出去。欧阳少恭微微回头，冲着百里屠苏笑道：“百里少侠自便，切莫拘束。”便与襄铃一同出了屋子。
门被轻轻合上，传来“吱呀”一声。
百里屠苏终于忍不住倒在了床上，舒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四章：江鸣琴韵（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