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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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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贼!”
一拍桌子站起来,桌子晃两晃,有点膘的人也晃两晃。
每次见这位老板都多发福一圈,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钱爷!哎哟,钱爷!您老今儿摆这排场,谁惹着您了?”
升哥一矮身子,奉财神专用的谄媚笑脸巴过去。
店子里的人照旧很多,今天钱老板摆客宴,楼下多半的地儿都让他的人占着,若是惹到他,那客人变打手,店子里了了几个人,平日里人下人,硬起来从来不是讨好的一方。
店子里其他的客人停了手里的箸,纷纷望着。我站在人边儿上,扯了扯嘴角,爱看热闹,炎黄子孙几千年的好毛病!
我也这几千年后回来的子孙也不免俗,撂下凉汤,立那儿瞅着。
“嘿,着事了!”
手肘的衣服被旁边李老爷揪了救,低头看到一张幸灾乐祸的脸。
“是,着事了。”
我回他一个淡淡的笑,让这个特意从二楼下来凑热闹的八卦老爷乐趣减少不少。
谁说自家的事就不能看个热闹了?
只要汤没浇我头上,那就叫事不关己,再说,有升哥不是?
升哥,在我心中可是不得了的人物。阿谀谄媚这活儿也就是他拿手绝活。
现代这种情况要报警,古代呢?官府的衙役八成要等人动了手才‘适时’出现。
“老子吃着吃着银子就没了!”
钱老爷是爆发户,没读过书,嘴里碎着,不是好人,也不算坏。商人的性子十成十,惹了就有点女人的歇斯底里,最好面子。
我看着钱老爷和升哥四地里转悠,嘴里嘟囔着‘银子银子’,说是遭贼了。转眼看了下薛掌柜,他本就不算好看的脸青光冒出来,手里拨拉算盘珠子‘噼啪’作响。
“啊!是那个小子!是那个臭王八!从老子这走过去的!”
就见钱老爷一拍自己的大脑袋大嚷,这一拍拍掉了薛掌柜最后一点耐心。
看来是钱老爷吃饭的时候遭了贼,恰好是在‘就是客栈’。
“钱老爷你先把后钱付了再吃,不然!”
“老子定钱付了就要吃!老子的钱在你这丢的,你要赔!”
吃饭给钱,天经地义。钱没了,饭也甭想吃!管他是天皇老子也不行!薛掌柜扣着呢!
算起来两人都是直性子,你一句我一句斗起嘴来。好在有升哥,一边劝着一边安抚着,这店子果然是靠升哥支撑的。
升哥,我崇拜你!
所有人眼都盯着薛钱二人,我摸起汤勺小喝一口,再一口,估计这汤是没人关心,正好解我的渴。
“嘿,打起来了!”
“嘿,还没!”
衣服又被拽,我飘了八卦李爷一眼,笑起来带点凶狠。
“嘿嘿,我知道还没打,早晚要打的!”李爷闪亮的眼转到我身上,闹了我一阵恶寒。“小默子,这儿没人听着,你实话说了吧?你是哪家的?”
“就是客栈的。”
我白了他一眼。
哪家的?坟里的!
能说么?不能。
前几日我出坟见到的第一个老大爷来店子吃口饭,嘴里说的就是有人从坟里爬出来这事。有人信么?没人。都当笑话听了。
当时我瞧见了他,就像他乡遇故知般,笑呵呵问他:“还记得我么?”
结果遭了一白眼。
“你谁啊你!”
悻悻然,我被升哥揪了领子扔去后院。
大概是‘死’过一回,觉得没什么是大不了的,性子就越发随意起来。学不得升哥那招牌的笑容,只能淡淡的、笑得云淡风轻,却被升嫂说‘无法无天’,店子里的客人一个个看我也是像鸡蛋里的骨头,不是一路货色。
有人推断,我,不是下人。我遇到哪个老爷,腰杆子都挺得直,说话也不让一亩三分田地,不畏强权,所以,肯定有权!
来店子的人整天里打听我是哪个大家的人,所谓游龙困浅滩,说我是条龙。可惜,我是条虫。
是条虫,我也笑,笑得让他们觉得我更高深莫测,不是寻常人物。
升哥曾打趣道:“这些人来看你那贱笑的!”
唉,男人的嫉妒是很难看的。
我不和他一般见识。
几勺下去,汤见了底。
义大叔的拿手汤,‘就是客栈’的名品,果然好东西。
“喂,这是我要的汤!”
袖子又被扯过去扯过来,我拿勺敲了敲汤碗边,厚实的瓷,浑浊轻响。
“我再端去。”
“不用,你只要告诉我你祖籍哪的就成!”八卦李爷眼放光,我却想到了其他事情。
“…你转世会姓…”姓什么呢?我突然想起自己‘生前’的那个女同事,有点遗憾已然记不得人家的姓名。
‘复活’后第一次觉得恍惚。
人这一世,活了死了,留得生后名,这个名究竟是谁在叫呢?
我活着那会儿一秒钟掰成两半用,同事这么久,现在‘闲’下来想想,竟然连人家的名字都不记得,却又想,什么记不太清却记得那杯茶。
浮着白雾的红茶,香气阵阵。
橘色花纹的杯子。
端杯子的手纤细而白皙,放在杯子光滑的把上,好象很滑嫩的肌肤。
然后,然后…
还有然后吗?
呲笑在心,我连人家的样子都记不得。
然而,现在,有什么关系呢?
‘我’已经不存在于她那个世界,她也不存在于‘我’这个世界。
而,‘我’…
而,我……
“喂,喂,你先告诉我啊!”
我一笑,却不是去盛汤。
走到热闹中央,我自怀里掏出锭银子,好大一锭银子。
“钱老爷,你早给了后钱,在我这儿呢!”
不说钱薛两人,升哥怎么白我,周围的人眼珠子也瞪了瞪。
我手里这锭银子是五十两,是日前钱老爷打赏的。
钱老爷的发家在这地方被看得蹊跷,上山摔一脚摔出个银矿,眼红的人多了去了。钱不能和人家比,就冲着他没学问这点使劲,说起来只是吃不到葡萄的葡萄酸心理。
我一个跑堂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死斯文样子,本是他最讨厌的,只因我随口说了句‘英雄莫问出处’,即刻摇身一变,成了最知他的。当下一抬手就是一大锭银子当赏,羡煞旁人。
这事传得很广,眼红总是没边际的事。
我这银子拿了也没花。死了活了,看什么也不重要了,什么也不想要了,放一边当了装饰。不过这银子我平日是带在身上的,怕偷。
“对啊!对啊!老子给了钱了!”
“既然钱给了,钱爷您老先吃好!那偷儿不是好东西,怎么能让他扰了您老吃饭的兴致!再说了,您老这可是摆场子来着!”
升哥一副好口舌,厉害着呢!
钱老爷好面子也就不暂时放下这事,再者这钱是我拿出来的,怎么说我也是这家店子的,不好再大声嚷嚷。
小声的,他给我道了声谢。
他也算得上朴实人,憨直得可爱。
薛掌柜拿了银子回了前柜,升哥招呼其他客人,我则去后面盛汤。
这事传得又很广,说的是我把银子傻愣愣地还回去。
然后有人推断,我,是个不在乎金钱的人,所以,我肯定很有钱!
我有么呢?
小及第开始跟着他爹白我。
小小孩子也知道钱好,什么世道啊?
嘿嘿,什么世道,钱都是钱,都一样。
我帮了钱老爷挽回了面子,钱老爷自然高兴,光顾得更勤。
谁也没想到这纯属于我一时兴起的举动,日后害了钱老爷全家。
钱老爷来得勤,薛掌柜高兴,他一高兴,我偷懒得更明目张胆起来。
日头高着呢,我抱着小及第在树下发展自己的长眠大计,每每被升哥拧着耳朵提溜起来。
一手一个,两手一双,大小一块儿拧。
升嫂呵呵笑,弹着她那棉花。
呜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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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凤助者得天下,持剑舞者霸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