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凫水谣 2 ...
-
“三爷…”婳晚低低喊了声。萧夙的凤目里竟然带着一丝温柔,“来了啊,婳晚,过来坐。”
婳晚‘哦’了一声,坐到他身边。
台子上放着一副还未落款的寒梅映雪水墨画,她细看,这景色不是后院梅林里景象吗?怪不得是六岁就会作画吟诗的神童,连她这种对古墨画没什么感触的人都暗自叫好。
“如何?”萧夙挑了挑眉,嘴角勾出笑意来。
婳晚的视线从画上收回来,真心的赞叹道:“三爷画的真好。”
萧夙的视线注视了她一会,又戏谑的一笑,继续题字。婳晚看着他题字,和平日一样笔画游刃有余,不会太锋利也不会太柔情‘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
婳晚眼波流转,不经意瞥了一眼旁边的萧夙,萧夙这人不怎么样,诗词倒是做的不错。萧夙凤目含笑,“下面你来作可好?”
她?
婳晚扬起眉梢,想了一会儿,忽的记起什么,莞尔一笑,“思往事,惜流光,易成伤。未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萧夙暗念了半刻,先是讶异惊叹,后来眼光又放柔了一些,“婳晚,你的词作的真好,思往事,惜流年,易成伤。”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墨笔一挥写下下面的字,“未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不过,心境未免太凄惨了一点。”
婳晚睨了他一眼,“三爷要个丫鬟作诗,还来嫌弃。”
“那到真是我的不是了,”她的语气半冰不冷的,萧夙也不在意,还笑着,脸上倒是没有半点愧疚的意思,反到伸手就把婳晚拉进怀里,亲了亲她粉嫩通透的耳郭,“婳晚,你擦了什么粉了,真香……”
婳晚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强忍着,想起,这应该是明月身上的桂花香吧,低头不由得恶劣的笑了笑,“三爷喜欢这味道?”
多少年,婳晚也改不了这个坏性子,喜欢作弄人。
萧夙没说话,直接把婳晚发上昝着的青玉簪拉了下来,婳晚的乌发倾泻而落,莫名的抬头一看。
就看见青玉簪被萧夙握在手里,婳晚不由得蹙起了眉头,他想干什么?
婳晚正在犹疑,鼻尖却忽然窜入一股龙延香,萧夙忽然捏住她的下颚,吻了上来,婳晚惊慌失措,唇一下子被人堵住,身前的人闭着眼睛,手不留痕迹的把青玉簪往外一推,婳晚的视线随着那青玉簪流动,随即愕然的开口,他却趁机滑入她的口中。
婳晚这下子真的慌了,感觉有人擒住了自己的舌尖,嘶磨啃咬,渐寻挑逗,渐渐慌乱起来,发丝散乱的落到萧夙的脸和脖颈上,显出他别致的妖媚感。萧夙吻得更加深切了起来,还狠狠的咬了她的唇,婳晚一声嘶痛,他才叹了一声,动作温柔起来,但是却抵死缠绵,不留一丝空隙给她,仿佛要把她分筋拔骨才甘心。
冰凉的玉手轻轻抚住她的脖颈,带起一阵颤意……
“三爷!我把你交代的东西拿来了!”一个高声传来,正是手提着木盒的苑杰,见到这一幕立即红着脸逃了出去,婳晚如触电一般的离开,萧夙却硬把她拉到他怀里坐好,对着门口懒懒的一喊,“苑杰进来吧。”
婳晚垂头散发,盯着脚尖,眉头紧紧的皱起,萧夙冰寒的手搂在她的腰间,她由为感到排斥。
婳晚并不是没有谈过恋爱的小女孩,一个亲吻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不是和自己喜欢的人,而且还是被强吻,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她那么骄傲,眼高,从来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也没有人能为难她。
婳晚闭上眼,此刻有如在经受折磨和磨难。
这一刻,她仿佛才真正明白,她真是江婳晚,再不是安希。
不再是那个骄傲,明媚,自主的安希。
她再不是安陌的女儿,不是安家人人捧在手心里的独苗。
没有小叔叔护短的罩着,说:我们安家的丫头,谁敢欺负?
她恍惚中看见自己骄傲的笑脸,这样遥远,触不可及……
她没有理由,更没有资格和权力,来选择自己想要的。如同黑色的泥潭沼泽,陷入其中,苦不堪言,没谁能把她拉出来。
苑杰局促不安的说,“三爷要的东西,我,我不打扰了!”砰的一声放下一样东西就一溜烟跑了,完全没有半点书生的样子。
萧夙搂了搂婳晚的腰,婳晚抬起头,看见萧夙的眸子里露着浅笑,“婳晚,你还要坐多久?”
婳晚没有对他的调笑做出任何反应,只是起身,没有表情的站到很远的地方,好久,才淡淡的说:“三爷,够了。”
“你……”萧夙的面色一僵,看着婳晚没有血色的脸有些恍然,婳晚站的远远的,却被萧夙拉过手来,递给她一个木盒,婳晚低头一看,这不是方才小书生拿来的东西吗?婳晚疑惑的看看萧夙,不明白他的用意。
萧夙淡笑道,“别生气了,以后不闹你便是了,打开看看。”
婳晚打开木盒,里头竟是那块青玉盘龙玉佩。还有一大堆银票。婳晚翻了翻,都是当日岚霄留给她的东西,眼眸不由得微微一弯,“谢谢三爷。”
萧夙脸色一僵,随即又恢复正常,“这本是你的,应还你的。”
啊咧……好像是啊。自己都被混淆了,本来嘛,这又不是他的东西。把东西收好,婳晚的眼珠子狡猾的转了转,忽然朝萧夙走过来,蹲在他的椅边上,有些委屈的仰着灵动的眼睛,“三爷,把我的簪子还给我吧,头发都散了。”
萧夙的目光里含着一丝犀利,冷冷道,“那簪子不是你的吧。”
婳晚不自然的咳了一声,“这…这…这是司徒送给我的!”
婳晚一闭眼,亲爱的,对不起了!让我先利用一下吧!要是说明月送的,准被萧夙没收。
萧夙看着婳晚怪异的样子,顿时恢复以前的样子,冷冷的道,“你不要得寸进尺了。”
萧夙冰冷的话语打破了婳晚最后的希冀,她低着头,露出浅浅一笑,却没有丝毫温度。
婳晚站起身来,淡淡的朝萧夙一笑,“奴婢知道规矩,不会再得寸进尺了。”
婳晚说着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住,回过神来,嘴角勾着冷冷的笑意:“也请主子您看的明白些,我虽然叫你一声三爷,却从没把你当成自己一生效忠奉献的主子过,我不是你的陪房丫头,也希望你尊重自己和我。”
婳晚说着,顿了顿,笑容嫣然,“如果三爷当真那么需要女人,还是找素茗吧,她从小陪在爷的身边,相信一定很合爷的心意。”她说完,完全不管面前男子已经黑的彻底的脸,转身离去。
——————————————
“诶,晚姑娘。”意外撞到了正好要进来的苑杰,婳晚朝他点了点头,侧身往前走去,听见里屋传来苑杰的声音“三爷,司徒小姐来访了,说是来看晚姑娘。”
门外的婳晚不禁停住了脚步,有些哭笑不得,司徒,你早不来晚不来,刚刚我激怒了做主的那个你来了。
唉,她幽幽一叹,认命的走了回去。
“晚姑娘……”苑杰看了看她,小声的点了下头。
气氛有些冷,婳晚走进去,偷偷瞧了萧夙一眼,他的面色如常,冷然的看了她一眼,对苑杰说,“请她进来。”
萧夙自己坐在圈椅上,婳晚在一旁低头站着,两个人相继沉默,不一会,书房里迎来一人,正是司徒。
她穿着粉黛色的衣裙,耳坠子倒挂的琉璃韵染荷花珠翠,玉步轻移,衣纱挪动。婳晚的眼里露出一丝惊艳,上次一别,如今的司徒多了份清高贵气,少了份骄躁任性。给人的感觉是这样高贵,完全就是司徒二小姐在世了。婳晚微微眯眼笑了,司徒,你成功了!
司徒先是给萧夙行了一礼,倾洒自如的一笑,“堇华侯,不会怪我仓促来访吧?”
萧夙淡淡一笑,“怎么会呢?”
司徒过来牵起婳晚的手,回头朝萧夙道,“今天是婳晚的生辰,我想替她跟侯爷告个假,替她过个生辰,我们两姐妹好些日子没聚了,侯爷不会拒绝吧?”
萧夙淡淡的扫了婳晚一眼,复笑道:“当然了,尽管带着婳晚去吧。”
“多谢侯爷。”婳晚轻轻低头,听见一声微乎其微的哼声,冷到极致.却因为刚刚自己出言狠厉不逊,没敢回。
司徒牵她出了书房,扭身才不悦的说,“江婳晚,你说说你,连个簪子都不戴,发髻也不髻,今日你是过生日还是被张艺谋请问演女鬼啊?他给你多少钱一天,五十?两百?”
“……至于吗?”婳晚挑了挑眉。
瞧她嘴不饶人的劲?
婳晚能怎么说,发簪被没收了?
怎么也有点说不出口。
她可是新时代女性诶,一点点小事都搞不定,也太丢脸了吧?她娘要是知道她女儿在古代混成这副德行,估计都不想认她了。
有时候也真的是面子问题作祟。
如果早说,也许有些事情就会早些知道,也比后来知道,伤害要来的小的多。
“你啊,也真是的,女孩子还是要打扮打扮的嘛。”司徒嘴里没好话,手却一把挽起她的青丝,替她梳起髻来,婳晚都忘了,二十一世纪的女性哪一个不随身带镜子和梳子的?司徒头也不回的跟她的丫鬟说,“盼香,把那只凤尾金钗拿来。”
司徒帮她梳好发髻,把金钗带入发髻里固定,拿了面小铜镜出来给她照,“你瞧这可好?”司徒问。她给她梳了个蕙质兰心的大家闺秀发髻,还挺可爱的,婳晚抚了抚金钗问她,“你金钗不菲吧?”
司徒翻了翻白眼,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大小姐气质,“我怎么知道?华云的太子爷送我的,挺配你的,我就借花献佛了。”
华云的太子爷……司徒的交友圈都扩大到这一层上了,婳晚站起来对她笑笑,“不是说给姐姐我过生日吗?还留在这扰人的侯府做什么?这里的街市我可是一次都没去逛过呢!”
司徒哈哈的笑出声来,黛眉流长,挽过她的手,“你倒好,反叫我这个外地来的带你去逛街,不过今天你生日,带你逛逛就逛逛吧!”
没想到定州的大街真的很热闹,比起主街京都晋阳城的玄武大道也差不了多少,来来往往的人群,两边是摆着各种小吃,首饰,杂货的摊贩,司徒拉我进了家据说非常出名的酒楼——岚亭暖阁。
婳晚顿时明白了,岚霄家开的吧!
靠,婳晚汗颜,到后来,她们俩还是白吃白喝。
————————————
坐在二楼包厢,看着满桌的佳肴。司徒坐在婳晚面前嘿嘿一笑,特大爷的往后一靠说,“随便吃,我有的是钱,饿不死你。”
多么似曾相识的话语啊,好像又回到了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她们在晋阳城最名贵的酒家里也是点了一桌子的菜,司徒也是说着这话,只是那时她正在和岚霄怄气,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现在?满是笑意,看上去也非常开心。这让婳晚的心情愉悦起来,拿起筷子夹这个吃那个,“这个合意饼不错的,你试试看。”司徒说着,夹了一块葱白的小圆烙饼在婳晚碗里。
“还有这个凉菜,鸡丝黄瓜……这道红梅珠香我可是最喜欢吃了,你尝尝。”司徒笑意连连,夹这个夹那个,婳晚夹了块鱼给她,“你也吃,这个五香鳜鱼做的还不错的。”
司徒愣了一下,欣喜的吃了,样子甚是端静,哪像婳晚?闲闲散散的,没个姑娘娟秀的样子。婳晚看到司徒现在这个样子才深深感受到做上等人的痛苦啊,连吃个饭都要一小口,轻轻嚼,慢慢咽。
不如让她去死。
“看来侯爷对你不错嘛……怎么着,拿下他没有?”她吃了一颗奶白杏仁,向婳晚抛了抛媚眼。
“呵呵……”婳晚尴尬的笑笑。
该怎么说?五香鳜鱼是明月带她出去吃过的。
当然不是说萧夙刻薄了,府里的伙食还是蛮好的。
就算他没有特地弄来什么吃,婳晚荨娘两个人平时的吃食也是有鱼有肉的了。
“这是什么茶?”
司徒忽的对婳晚一笑,也喝了一口茶,“君山银针,怎么样?”
婳晚募得睁了睁眼,想起来有一次不小心拿错的茶叶盒,拿起萧夙书房里的庐山云雾就往里面放,当时自己喝了还抱怨味道不怎么样,萧夙就让苑杰拿去扔了,想起来后来问明月的市价,真是心有余悸,在现代的时候茶叶贵,也没贵到这个地步吧。
再说婳晚一直是喝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所以司徒问她,怎么样?也就这也呗,婳晚朝她摇摇头。她是心领神会,也不再说什么,又给婳晚夹菜。
这时,司徒身后的丫鬟突然开口,“这君山银针晚姑娘不喜欢吗?那姑娘喜欢哪种?白豪银针茶、白牡丹茶。还是庐山云雾?我家小姐可是最喜欢庐山云雾的了。”
婳晚一言不发,只是淡淡的喝着茶。
那厢,司徒脸色一变,大声斥责道:“盼香,你给我闭嘴!”
丫头一震,低下头,嘴里还是不停嘟囔。
婳晚莞尔一笑,朝那盼香道:“我比较偏爱伯爵红茶,姑娘见多识广,可否帮我找一杯来啊,我这些日子可是想紧呢,整个华云都找不着,你们亦水不知道有没有?”
司徒过来握婳晚的手,眼里带着愧疚,“好了,你别生气了,下人怎么会知道这种茶。”又侧首厉声道,“没规没距的东西!还不快给晚姑娘道歉!”
“算了,”还不等她回答,婳晚已经换上一丝温和的笑,对了司徒说:“我本来就不喜这个,给我喝再好的,我也只当高山茶这般领悟了。”
一席之间竟是沉默无话。
吃晚饭,两人一路散步,至侯府门口。
婳晚淡笑,“好了,我进去了,你也快回去吧。”
然后转身往大门走去。
司徒过来拉她的手,声音有些梗塞:“婳晚,你丫的这是干嘛?难道就应为一个贱婢说的话,你就要拂了我们之间的情谊吗?那我恨不得让她去死好了!我们好不容易才重聚,你这不是要我伤心死吗?”
婳晚忙回过头看她,司徒已是泪流满面。
婳晚看在眼里觉得有些心疼,其实不该摆脸色给她看的,又不是她的错,“其实根本不关你的事,我还迁到你身上来,你今日本是特地来给我过生日的,我不该这样的,司徒…”
司徒摇摇头,擦掉眼泪,眸子还是红的,眼眶沾满泪水,“我只要你莫要舍了我们的情谊,那就好了,别管那些个劳什子的话,婳晚,你知道我断是真心对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婳晚忙点头,给她擦掉眼泪,轻轻的笑,“咱俩谁跟谁啊?比亲姐妹还亲!”
司徒破涕为笑,婳晚看着天色已晚了,便催促她:“天都快暗透了,你赶紧回去吧,走夜路不安全。”
她扬扬她哭得花了妆的脸,跟婳晚道别。
不知为什么,婳晚依旧觉得司徒此刻还是个绝美女子,比穿着任何华美的衣装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