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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暮元春 1 ...


  •   晚上她和荨娘在自家院子里煮起了火锅来,不过刚吃开没多久,明月便推门进来了,他穿着银月纹绣锦缎外裳,里面是一件他常穿的月白色云丝衫,青丝依旧簪着青玉簪子,淡蓝的眸子微微不悦的看着婳晚,“你倒好,搬了地方也不通知我。”

      婳晚笑嘻嘻的朝他伸出双手来,门边是很久不见的明月,依旧清风朗姿,音容明媚,婳晚拍掉他肩上的霜雪,眨了眨眼睛讨好的笑了:“好明月,我知道你定能找到我的。”

      “鬼灵精!”他哼了一声,在婳晚旁边坐下,撇过脸去嘴角有藏不住的笑意。荨娘似乎受到很大的惊吓,等婳晚和明月说了打来打去的说了好半天话,她才反应过来缓缓道:“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能和三爷媲美的人啊……”

      婳晚挑了半边细眉,得意洋洋,轻轻掐了掐明月细腻的俊脸,骄傲的说,“那是当然,我家明月是谁?”

      明月淡蓝的眸子微微一瞪,轻哼一声,头都仰到房梁上去了。

      婳晚托着腮摇头,唉,小孩自恋了。

      三人吃吃喝喝一阵,没想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婳晚以为是谁,盯了一会儿方认出来,原是萧夙的四弟萧逸祺,这个小孩子虽然没像上次一样以邋遢的叫花子形象出现。不过身上的衣服依旧破破烂烂的。发丝倒也还算整洁,只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婳晚歪了歪脑袋,眼神犹疑的向明月地方转了转。

      明月笑容恬然,夹了一筷子青菜在婳晚碗里,眼里的意思在说:吃吧,想那么多。

      婳晚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拿起筷子来。想来这个孩子可能来找哥哥,结果步入机关重重的堇华侯府后,迷路了,这一迷路,就迷到西厢房来了……萧逸祺推门而入时就看见了屋里的明月,眼珠子在明月身上发愣了好一会,才回过头来跟婳晚说,“这个家伙长的跟三傻子有的一拼,你喜欢哪一个啊?”

      婳晚眉头一皱,然后放下筷子,走到他面前,对他粲然一笑,“我两个都不喜欢,我就喜欢你!”然后使劲的揉捏他滑嫩的婴儿小脸。

      小朋友大惊失色,一把推开婳晚,“你,你干嘛啊!”

      婳晚望着他惊慌的样子,委屈的眨巴着眼睛看他,“我怎么了啊?我喜欢你嘛!”

      “好了,婳晚,别逗他了。”婳晚居然还来劲了,明月在旁边看着,不免说了她一句。婳晚笑眯眯拍拍双手站起来,坐回明月旁边,两个人吃吃这个说说那个,行为亲密,言谈间笑意欢声不绝,完全无视萧家那小孩从愕然到呆滞的表情历程。

      过了一会,顾元帧过来把萧煜祺接了去。这顾先生到也是真奇了,知道萧煜祺来了,还知道他迷路迷在西厢房了。婳晚本就不喜他,再加上他和荨娘那档子事,也没给他多好的脸色看,顾元帧也不在意,走之前还不忘跟明月打了声招呼,“月白公子还真是有雅兴啊,跑到侯府里过年来了?顾某还有事就不相陪了,咱们明年再见啊!”

      婳晚有些钦佩这位顾先生的淡然,咬着筷子想,他貌似不记得明月是翻墙进来的了。

      那是后来几年婳晚过的最开心的一次除夕,因为那时候明月还在,很多隐埋在底的阴谋她都还不知道,等到一切都揭开以后,婳晚才知道,原来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骗局,而因为这场骗局而改变的她的一生,当她终于看清了身边的人,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也终是因为再不相信别人而付出了代价,代价就是有人为她付出了生命,而她终究无法挽回,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太倔强。

      ——————————————

      本来荨娘倒是热了梅花酒,婳晚还以为三人可以对饮一番守岁,也好在这喜庆的日子里热闹热闹。

      可才吃完火锅没一会儿,明月就说还有事要先走了。他伸手修长的大手揉揉婳晚的头,笑的温存,“过年了,封个红包给你。”

      婳晚挺高兴的,朝他粲然一笑,接过红包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哇……明月大侠真大方。殷勤的帮明月整了整外套,手里滑过他青缎绸般的发丝,有些感触起来。

      “自己小心一点啊。”婳晚压低了声音,听不清情绪。

      明月的眼里划过一丝颤动,就这样望了婳晚一会儿,然后笑笑:“婳晚,荨娘,我走了。”

      明月不让她送,走的时候婳晚站在门边目送他离开。明月离开时婳晚一直记得他的笑,与月光般明亮动人,在她闲暇平凡的丫鬟生涯中,他总这样,挂着让人柔心的微笑,来到她的身边。

      婳晚不记得她和明月认识多久了,不知为何,总有些白头如新,倾盖如故的感觉。因为明月很温柔,也很了解她的小心思,这样真心善待的对一个人好,被人细心记得,好似是很久没有的事情了,婳晚油然深记。

      ——————————————————
      明月离开以后,婳晚和荨娘在屋里还没坐一会,离辰时还有一会的时候,又有人来扰,是管家奶奶家的书生宛杰,说是让婳晚一会到他三爷屋里伺候去。

      婳晚一脸不愿意,想想又觉得不对劲,不解地问道,“屋里应是有人照应的,要我去干嘛?”苑杰好像早知道婳晚会问一样,理所当然的接道:“今天过大年,晚饭过后三爷都放在大家的假,让各自回家过年去了。”

      婳晚挑了挑眉,“那不是还有你吗?”苑杰苦笑连连道:“我也要陪家里的老人家守岁过年啊。”“噢……我们三爷的良心可真好。”婳晚讽刺的勾了勾嘴角,放了大家的假,那她呢?

      无奈之下,她也只好去了。荨娘第一次宣泄出了对她主子的不满,“好容易用雪水酿成的梅花酒,这下可好,只有我独饮了。”婳晚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姐姐,独饮易醉,明日我再来陪你饮过。”

      荨娘对她明眸一笑,低声对婳晚道,“快去吧,三爷一个人也怪清苦的。”婳晚笑着摇头,呵呵,荨娘也只是说说,心里还是舍不得她那劳什子的主子。

      系上了披风,婳晚拿了个纸糊灯笼朝外面走去。寒风凛凛的吹过来,婳晚不禁加快了脚步。还好西厢房离萧夙那居相邻的近,不然她可是要冻死在外头了。

      到了萧夙所住的楼阁,婳晚进了里屋时,萧夙还在书案台上批阅文件。他的脸色微白,发如冰丝般披在肩上,不簪任何髻,婳晚后来想,也许是那天的夜晚特别冷,所以她眼里的萧夙,看着特别悲伤。

      他穿着一件极薄的淡蓝绕裘锦缎,里面仅是一件薄衫,台上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玉勾连云纹灯。苍白的骨手握着笔,在白折上轻轻的写出一个个的字来,屋外寒风刮着呜呜作响,他也不觉着冷,这番景象看在婳晚眼里,觉得凄凉难过,走上前去轻轻的喊了声:“三爷。”

      萧夙应了一声,并不抬头,他旁边的那盏茶早已凉透了,婳晚忙去煮了杯热茶换上,不禁道:“三爷还是早些歇息吧,大过年的这样劳神可不好。”

      婳晚平时是从来不会跟他多嘴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忽然这么说,萧夙的墨笔一挥写完一个折子,抬头看她,狭长的凤目有些深沉,又道,“我就好了,你先歇息吧。”

      婳晚应了一声,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握住他冰冷的霜手,感觉都快要僵了,婳晚不觉得放柔了声音,“三爷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这样的情景,她总是看不下去,也许以前总是默然,但如今不知觉相处久了,也有点了解了这个人。

      萧夙是一个从不会看重自己身体的人,荨娘偶尔提及他幼年时,也偷悄悄抹泪。也许荨娘是想让她知晓萧夙对人冷冰冰,是有原因,想让她放下成见,但不管什么原因,对婳晚来说,他终归不是陌生人。

      许是萧夙真的太冷了,倒也没有骂她,被她握住的手微微一颤,但是婳晚很快放了手,没有感受到那时他的反应,这也可能就是导致到后来自己和他之间面目全非的时候,婳晚从来没有想过要去问他一句,让他解释一句的原因,其实她对他,远远没有萧夙对她那么在意。当然,这是后话。

      萧夙放下手中的笔墨,喝了一口茶,面色这才缓和了些。不知为何,他倒是不写了,只是这样静静的坐着,过了一会天空传来几束烟花窜上天空的声音,又传来隐隐约约的鞭炮声。

      他沉吟道:“过年了…”

      婳晚看着窗外答他,“过年了,三爷。”

      又是一阵沉默,那白衣蓝袍的人儿在黑夜里显得那样孤单,他安静的坐着,她也只好陪着他在那边。

      “睡吧。”他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

      萧夙的里屋房里还算是暖和的,婳晚关了门,才记起好像还没给人家宽过衣。

      她解得极慢,有些笨拙,半天才把外袍解下,又解开白衫腰带,眼神掠过他腰间带着的白玉婳晚忽的觉得眼熟,很眼熟,又记不太清,记忆里他好像一直带着的,只是平时未曾细看。婳晚的动作和气缓慢笨拙啊,这也证明着她绝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丫鬟,不知道他们这位三爷今日怎么那么好的心性,一点儿也不恼,随她折腾的多慢就多慢。

      褪下他的衣衫,只剩里衣和宽裤,婳晚也不会折,随意把他脱下的衣衫往窗边桤木凳子上一放。

      “三爷休息吧,我去外屋给你守夜了。”婳晚一说完,不觉皱了一下眉头,暗叹自己真是不走运,人家都回家过年,偏生自己还得守夜,连个好觉都没得睡。不想萧夙喊住她,低了低声说:“你就在这屋里守着吧,外头冷,别人瞧见了还当我怠慢下人了不成。”

      “噢……”婳晚搬了把凳子在床前坐着,靠着雕花镂空的床壁发呆,暗自撅了撅嘴,哪里有人能瞧见,不都被你放假回家了吗?

      “婳晚,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床榻上传来萧夙清冷袭人的声音。婳晚知道他说的定不是平日日子,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没敢出声,萧夙又道,“是大年初一,我娘亲的祭日。”婳晚怔了怔,听他叹了口气,又说了下去,“她是死在雪夜里的,动人心魄的来,安然若无的走。”

      婳晚听过那位夫人的生平,有些可怜可悲的弱小女子,长的秀美动人,听说她死去的时候萧夙也只有七岁,因着丧母之痛险些患上顽疾,老侯爷就收留了一名容貌与夫人有几分相似的姑娘,让她陪着萧夙,他才慢慢好了起来。那女子就是荨娘。

      婳晚不由自主的握住他冷若冰霜的手,连唤了他好几声‘三爷’,萧夙才回过神来,那倾城的容颜低眉浅笑,却掩不住眼底的哀伤凄凉,如此美丽,如此心酸。萧夙低敛着眼,“为何我每次最狼狈不堪都被你瞧见了?”

      “许是三爷前世与我有段孽缘吧。”婳晚淡然的一笑,是啊,想萧夙如此心高气傲的人,每每最丢脸的时候都被她看见了,心里一定气炸了吧?

      萧夙勾了勾嘴角,把婳晚拉起来,“我想也是。”

      婳晚刚想抽离身子,不想萧夙一把扣住了她的腰搂进怀里,婳晚一慌,眼睛瞪圆了看着他,萧夙的乌发落入她的衣裳,隔着衣衫传来他微冷的体温,鼻尖又是一阵沁蓝芳香,他抱紧了婳晚,没一点儿放手的意思。然后重重的咬了一下她的耳朵,一阵生疼,却被他闹得动弹不得,耳绊传来他带着戾气的声音,“婳晚,听着,你的命是我的,断了那与别人共度一生的念头吧。”

      婳晚没出声,是因为萧夙的话如同冰冷的冰雪,使她浑身僵硬。后来婳晚的脑子反应过来以后才想,他这是什么意思?表白?这世界上有这么离奇的表白词吗?这人的脑子是怎么组构的?或者是她知道他太多丢脸的事情,怕她以后说出去,硬把她留在府里?自己又不是大嘴巴,当然是不会说出他的丑事的,只是就因为这样要禁锢她一生?

      婳晚越想越抽搐,真不明白他们这位高高在上的侯爷,虽然候府的日子还算悠闲,但她可没想过一辈子给萧夙当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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