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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月光色 2 ...


  •   在堇华侯府呆着的几个月,平时倒也太平。婳晚不像大院里的丫鬟,不用侍奉主子,只有呆在柴房后院,做些粗活就行了。每个月也见不到那个侯爷几次,婳晚觉得这样反而好,她可不会伺候人。

      婳晚点点头,嘴角微笑,随着来唤的丫头去了。丫头走在前面,又开始唧歪府里的八卦了。丫头长着一张麻脸,婳晚记得她好像叫梅子什么,第一次遇到她时,她跟婳晚说,府里有一个你的姐妹,名字跟你像极了。

      婳晚后来才知道,那个‘姐妹’叫春花,是管家明奶奶养的一条母狗。丫头拉拉婳晚的手,小声的说:“翠啊,你一会可别哭丧个脸,三爷最讨厌人家哭哭啼啼的了,上次茗飞挨了三十板子呢!”

      婳晚想起来她说的人是谁,茗飞是府里大丫头素茗的表弟,在前院做小厮的。婳晚不着痕迹的挣开丫头的手,心里怪怪的,怎么总觉得她在说自己似地。心想,你们家三爷变态不知道啊?

      说起这位侯爷,婳晚对他基本上是没什么好气的。府里的人都喊他三爷,因为他排行老三又应这府里的下人大多数从小跟着他的喊惯了三爷。

      他的父亲盛年时期在华云名声赫赫,与岚霄的父亲并名鼎立华云。婳晚也是听说过的,可惜那位王爷去的早,死后,十二岁的萧夙被当今圣上封为堇华侯,掌管定州一带。婳晚在晋阳的时候闲来无聊看过华云的地图,定州在国界边上,南下就是罗廷国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发配边疆的感觉,不过婳晚对此也没用研究过深,她只知道这个堇华侯爷的名字叫萧夙,在府里要叫他三爷。

      而婳晚来府初见荨娘时,见过的那位顾先生,则也是候府中这位三爷的谋客,叫做顾元帧,在府中颇受尊敬,人是不错,总对人和颜悦色,婳晚却一直不太喜欢他。

      走过九曲长廊,转眼到了白波亭。远远的,就看见一身翎羽白袍的萧夙,那毛羽让婳晚想起了小狐狸未离,眉宇间也不禁变得柔和起来,丫头尖叫起来:“小翠,你好大的胆子,你怎么,怎么能这种眼神看三爷呢!”

      丫头义愤填膺,婳晚扯了扯嘴角,不免抽搐了一下。然后看了眼萧夙,他只是皱皱眉头,没抬眼看过。婳晚选择不说话,她能说什么?难道说:噢,我只是看着三爷觉得很眼熟,感觉很像我以前养过的一直宠物?

      人有轻于鸿毛死于泰山,婳晚决定为了她还长远的光明大道,现下还是忍一忍。

      “小翠啊,你不要这个样子啊,三爷不喜欢你你也不用这样委屈哀怨的啦,你在这样子,三爷要发火了。”丫头继续唱着独角戏,婳晚听的耳朵疼,只觉得耳边虫子嗡嗡嗡的飞过,这个萧夙自她来以后,是第三次叫她,看来这次也没什么好事了。

      “你退下吧。”

      婳晚挑起一条眉毛看着依然低着头写字的萧夙,显然不能理解他前后不着调的语言。被丫头拉了拉袖口,婳晚还是回过神来,算了,不跟这种人计较,婳晚回头往回走。

      “小翠,我没让你走。”声音冰冷,却明晰。婳晚噢了一声,乖顺的走回亭子里。

      “小翠…”萧夙动了动手指,示意婳晚上前。婳晚走到他身边,“三爷什么事啊?”“你的旧伤可好些了?”萧夙看着台面上的画问,声音淡淡的。“好些了。”

      “你觉得这幅画,提何字才好?”婳晚低着头,“奴婢不知道……”“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他轻笑一声,“小翠你明年还想在哪看满月?”

      萧夙声音里的寒意更甚,婳晚仍旧是低着头,此番沉默。不过一时感慨,谁想到在这府里竟一点秘密也没有。心中无奈,也对这府里有些抵触。

      “抬起头来!”

      婳晚抬眸看去,萧夙正在把玩一块盘龙玉佩。青玉在他的冰肌玉指上显得更加动人,真是一块好玉阿。咦?这块玉怎么有点眼熟啊?婳晚眨了眨眼,然后眯了起来。

      没错了——这是岚霄给她的那块玉佩,她以为丢在了破庙里,原来在他地方。

      “把玉佩还我!”婳晚的声音冷漠。“这是华云岚家的信物,谁给你的?”萧夙凤目一凛,瞧着眼前的少女,“怎么,没规矩了?你不会很懂规矩吗?”

      婳晚迟疑了一下,该说吗?她根本不知道萧夙和岚霄他们是敌是友啊?婳晚的嘴角勾起一抹倨傲的笑容,“规矩?规矩那是做给人看的。”

      至于那些比不上人的,哼。

      “……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要规矩做的好,我也不会来管你。”萧夙寒冰似地脸看了婳晚半响,“我在问你话,玉佩是从何而来的。”

      “三爷,你又何必问呢?要我怎么回答你?英明如你,一定知道我就算说,也不会说实话。既然不是实话,那又何必听呢?三爷还是别为难我了,您想知道的事情,就算我不说,

      也能知道。”婳晚笑眯眯的说着。

      萧夙的凤眸中划过一丝惊讶,半响才冷冷道:“没想到你居然都说实话。”婳晚仍然装模作样的挂着微笑,她可没多看得起自己,认为说假话能瞒骗过谁。省的到时候给自己惹来

      什么麻烦,还不如这样说的好。而萧夙已不再看她,“下去吧。”

      这么多天,这句话婳晚听着最舒服了,简直求之不得,“奴婢告退。”弯腰给他行了个礼便从白波亭出去了。

      ——————————————

      婳晚深深呼了一口气,晾好最后一件衣服,拿着木桶在溪边的石头上坐下,搓了搓干瘪冰冷的双手,前院吹来一阵花香扑鼻,已是深秋了,不觉有些寒意。婳晚整了整衣衫,拿起木桶,起身往院子里走去。

      因为萧夙平时很忙,所以根本后来没有找过她。

      也没有问起关于岚霄的青玉龙纹佩,婳晚也乐得轻松,做做小奴婢。

      眼前突然刮过一阵疾风,一个银月般的影子出现抢过婳晚手中的木盆子,婳晚抬眼看去,只见一丈外,一个月白长袍的男子翩翩而立。

      略带淡青的长发垂落至脚膝处,发间随意的用了根寒玉簪子簪起髻来。眉淡如烟,眼如秋水,忽的吹过一阵风,吹落了一地的花瓣。只是那大木盆子在他手中极其碍眼,清容一笑,“婳晚。”

      婳晚哑然的看了看他,自从上次一别已有月余,她也是许久没听见别人叫自己的名字了,心里多少有些悦然。婳晚上前一步拿回木盆,“你怎么来了?”

      一双漆黑的眼眸从刘海下露出亮光来,有隐隐的笑意。

      “我刚从亦水回来,顺便来看看你。”他叹了口气,与婳晚并肩走着,她便闻到一股皎洁的桂花香从他的身上传来,“早不是九月,为何你身上还有桂花香?”婳晚不解的往他身上嗅了嗅,听到他一声轻笑,才发现自己就好像小狗似地,在闻味。

      婳晚睥睨了他一眼,“你莫不是前世那月宫上的吴刚,日日夜夜砍着桂树,所以身上就带着桂花香了?”明月轻哼了一声,脸上分明写着不满,“我怎会是他?不信你晚上瞧瞧,那吴刚还在广寒宫伐树呢。”

      婳晚忍不住调笑他,“哦?那你莫不是那月宫仙子,广寒嫦娥?身边的小玉兔?”

      “你这死丫头!”明月气了,抬手来打。

      婳晚轻巧的猫腰躲开,站到一边,清秀的脸上露出调皮的笑容来。

      偷瞧了一眼明月,轻轻莞尔低头,两颊的梨涡愈加明显。

      和明月初识时,是她刚进萧夙的府里的时候。

      那时婳晚伤还未好,荨娘也不太交代重活,便差了婳晚去后院田里采撷些五色碧桃来酿酒制药。荨娘之前也是差婳晚去摘过的,婳晚摘了一大堆给她,结果她直接扔了,“小翠,我让你摘的是垂枝碧桃,你摘得是绛桃!这桃花再过一个月间才可摘取的。”

      她哪知道桃花种类和名称啊?

      于是这次,想来是这五色碧桃开花采摘的时节了,荨娘就又差了婳晚去,还再三叮咛关照:“你这次要是再弄错,我折了你的手。”想来也是闲着无聊,偏偏要等着亥时才可摘取。

      婳晚便在后院的小桃林佳肴美酒赏月赏花,真真是逍遥自在。

      只是这佳肴变成了临出门时荨娘扔给她的半个馒头,美酒变成和西边清水。她倒是也无所有,只是吃馒头淡而无味有煞风景,便到溪边捧了两口清水喝下,有些异样的花香清甜。

      才过半响,右肩竟然一下子吃痛了起来,全身蜷缩成一团倒在树下,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婳晚心里猛地一骇想着半夜三更定无人会经过此处,难不成她便要死在这里了?

      霎时间一个清影从溪边掠过停在婳晚面前,来人蹲下身来,“你喝了这溪水?”

      婳晚咬唇点点头,白净的手指上捏了一颗丹药,放到婳晚嘴边,“赶紧吃了,这水里落了寒毒的紫夹竹桃花瓣,平日里吃了无事,若是身上带着旧伤,可是要毒发的。”

      婳晚听的一阵大骇,赶紧吞了,由于过于惊慌,还不小心咬到了救命恩人的销魂白玉指……

      当她抱歉的抬起头来,那清容俊颜便映入她的眼帘。面如冠玉,一双柔如皓月的眼眸映着淡淡的微蓝,射着柔和温暖的光芒,清容的五官绝美绝伦,他额前的发丝被月光照的微青,长身半蹲于她身前,挡不住他飘逸如羽的身姿。

      “你可好些了?”他微微掠眸,动作极轻的扶起婳晚。

      她微微点头,“好多了,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你的旧伤不轻啊,谁对你有这种深仇大恨,下手也太重了吧。”那人的眉头淡然一皱,凝视着婳晚的右肩。

      婳晚摇了摇头,她半闭着眼,声音有些无力,“我也不知。”

      “现在已经无事了,你这身衣服怕是不能穿了,看,伤口流着毒血呢。”他指了指婳晚的右肩。

      被他这么一说,婳晚又是一惊,低头一看,右肩还真的溢出一大堆黑稠的血来。婳晚脸上一阵发白,咬着牙冷汗涔涔。武侠小说里中毒的情节多得是了,如今真的自己遇到了,却原来是那么可怕的。

      “我倒是有一件女子的衣服,本是人家托我拿回去的,你若不嫌弃,我去拿来与你换了?”

      婳晚想了想,“要不你带我去?这里也没有地方换衣服。”

      清容一笑,树上吹落下花瓣来,看得婳晚直打了一个哆嗦,他哈哈一笑,在月光下显得那样流光似彩,“你莫怕,这绛桃无毒。”

      很多年以后,婳晚都时常想起那时她和明月初遇时。

      月光下,他那明眸动人的笑脸。

      而婳晚就这样坐下桃花树下,这样看着他。

      晚风月夜,一切静谧美好。

      当她在他的怀抱里飞越了侯府的外墙,那一霎那婳晚的心情是无比欢快的,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可以脱离这个地方,可是下一刻,婳晚的脸就垮了下来,因为她看到顾元帧,正站在墙上,他的神情犹如站在平坦的地面一样,笑眯眯的看着婳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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