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超级立方体》》雨天的海

4、第三章

　　“我…我来吧。”箩拉鼓起勇气，颤声道，“我没什么用，也跑不快……”伍德微一蹙眉，笑了：“女士，作为男性，还不用你挡在我前面。”
　　“为什么不？”科菲粗声粗气地说，“女人就比较尊贵吗？你不用探路，教授先生，因为你知道电影，还没有说出电影的全部，必须活着，可是她——”扫视箩拉和玛丽，“要不是那个吸毒小妞连探路的价值都没有，也许她可以排在第二位。”
　　这个男人的眼神除了冷酷还有一种令箩拉强烈警惕的东西。
　　“你知道电影的第一部吗？里面的警察本来是想保护所有人的，可是在途中，他以用处将人划分了等级，‘累赘’越来越多，最后只留下他自己。”伍德沉声道，“民主的精髓不是服从大多数人的意志，而是保护每一个人的权益，即使那是少数人。”
　　“哦！民主！”
　　“当我们以集团利益决定单人的价值多少，我们未来的道路就已经确定了，剩下的只是逐步把迫害和清洗施加到每个人的头上去。”
　　“决不能放弃每一个人。”
　　汤姆说：“我赞同！”托尼劝道：“喂，科菲，还没到非女人死不可的地步，妈的，我来探路好了。”
　　伍德的双眸浮现出宁静温和的光芒。
　　“先等你把那两条面条腿拉起来再说吧。”挥了挥手，“我来。”托尼瞪着他。这男人善良得不可思议，倒也有嘴巴损人的一面。
　　找到一个时间流速比较快的房间，伍德建议稍微休息一下，毕竟队伍里有人路都走不动了。
　　“圣诞节！圣诞节！”
　　玛丽无忧无虑地跑来跑去，红外套飞扬。托尼咕哝：“也许我也该弄两瓶酒来喝喝，忘却一切。”包括死亡的恐惧。
　　“她为什么总想着过圣诞节？”柯菲不耐烦地瞪视一天到晚嚷嚷的玛丽。
　　她像追逐看不见的雪花般伸出双手，手腕纤细羸弱，还有许多注射的痕迹。担心女孩跑到别的房间，银发教授把她拉回来，重新绑上手帕。箩拉靠着墙，已经睡着了。汤姆也连连打哈欠，疲惫地揉眼睛，虽然只过了一个多小时，但他们都有种精神上透支的感觉。
　　伍德凝视这个吸毒卖.淫的小女孩，她不断把他手上的绳结系了拆拆了系，蓝眼睛纯净得不象话。
　　“人们等不及过圣诞节的理由和家人团聚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是为了蜷缩着喝一杯蛋酒，或是槲寄生下一个出人意料的吻，或是收到某个特殊的人送来的礼物，不是的，人们期待圣诞节的到来，因为他们知道，是时候出现奇迹了。”他以沙哑温软的语气说。
　　玛丽怔怔抬起头，注视他。
　　在她模糊的视野中，银发青年孔雀蓝的眸子漫出柔软暖融的笑意：“玛丽，圣诞节快乐。”
　　寂静下来的空间里，红发少女窝在保护人臂弯里打盹，连莱文也闭上了双眼，托尼摸出一根烟，塞在嘴里。
　　“你很喜欢笑。”
　　“哦？”伍德愣了愣，托尼瞅着他：“在地狱一样的地方看到这种笑，会让人感觉上了天堂啊，你真是个怪家伙。”
　　伍德微微苦笑，他实在没留意自己露出了什么样的笑容。
　　看到伍德低头亲吻戒指，托尼笑了：“结婚戒指？”
　　“她死了。”
　　“对不起。”托尼一顿，递出烟盒，“来一根吗？”
　　自从女儿出生，年轻的教授戒了三年烟，但是此时，他接过了同伴的好意。
　　下意识地拿起胸口的十字架项链于额、胸、左右肩上点出十字，伍德才点起烟。托尼一点也不意外，虽然宗教在如今的年轻人眼中已经成了笑话，真正的天主教徒却总是在第一时间就辨识得出。
　　“你是教徒吗？”
　　“曾经是……现在恐怕还是。”
　　银发青年沉思良久，淡蓝的烟雾遮掩了他眼中深如潮水的哀伤：“无论这个世界如何看待宗教体验，拥有宗教体验的人持有一笔巨大的财富，它已成为他的生活、意义、以及美的来源……我无法放弃。”
　　□□，女儿因为这份罪而死，这份打击对于他，是没有信仰的人无法想象的沉重。
　　“教授，你真的想自杀吗？”
　　伍德看向发问的金发青年，气质安静平和：“为什么这么问？”
　　“想自杀的人让人不安，教授，我见过……一位同学，他自杀的前一天，我们都很害怕，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活象个不定时炸弹，可是你不一样，在你身边，很安心，这些，箩拉、玛丽、我、还有托尼都能感觉到。”汤姆看了黑人一眼。
　　“是的，我不想自杀。”伍德低低地笑。他很早以前就决定不再放弃自己，因为他知道，人有太多种方法毁掉生活，而维持它则太不容易。
　　他自杀……是为了获罪，获更多的罪。
　　祈祷他的妻女能够赦免。
　　“好了，男孩。”男子眨了眨眼，唇角是让人安心的温柔，“我们唤醒睡美人们，准备出发。”

　　按开触摸感应门，伍德眼神一颤，浮起震惊和疑惑，收回手，又按了一次。
　　连续三次后，科菲的怀疑到达了顶点，质问：“你看到了什么？”
　　三步并两步爬上右边的金属阶梯，他打开门，爆发出一声惊喊：“见鬼！”
　　在另一个房间，赫然是“他们”的尸体，枯干得像失去水分的木乃伊。
　　“天哪……”按开左边的门，汤姆也看到了同样的情景。
　　伍德对科菲说：“忘了吗，时间流速特别缓慢的房间，他们是另一个平行时间的我们。”科菲烦躁地垂下手。
　　“让这一切都去见你的上帝！”跳下楼梯，他大步走来走去，脸上是令人心惊的凶狠，“为什么我要碰上这种事？他妈的，别让我逮到那个设计这些鬼东西的杂种！”
　　伍德深思：在电影里，代表房间之间通道的量子隧道和进出世界的超流体（最后女主角从立方体走出的液体）只是象征意义，但是主神能够将它们具现为现实。
　　这样的能力，非常可怕。
　　他为什么要制造这样一个世界，把他们送进来呢？
　　“房间重叠了，是好事，这说明立方体开始收缩，我们很快会遇见主角们。”伍德主动爬进通道，其他人只好跟上，毕竟六个房间都是这种情景，也没分别了。
　　箩拉闭着眼不敢看，玛丽还是笑嘻嘻地拽着监护人，托尼神经质地颤抖，莱文悠闲地抽烟。
　　“教授。”自刚才起一直沉默的汤姆开口，“他们会死的原因，是因为没有一个你告诉他们，小心时间流速特别缓慢的房间，对不对？”
　　不等伍德回答，金发大学生注视他：“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分裂呢？”
　　众人猛地停步，的确：尸体少了一具！
　　惊疑不定的视线中，银发青年站在当地，还是那个斯文儒雅的大学教授，穿着薄T恤、套头深色高领毛衫和长裤的样子还有一丝家居。
　　伍德缓缓道：“我不知道……也许我尽量控制自己不去多想没有意义的选择吧。”
　　他知道这个答案不正确，虽然他能克制自己的负面心情，但思维不受一个人情绪的控制。
　　为什么他没有平行世界的自己？
　　疑问暂时平息下去，当伍德按开一扇门，一个男人的粗喝传来：
　　“谁！？”
　　“你看到谁了，赛门？”一个女性的声音响起。
　　剧情人物们都在这个房间里。看到这些电影中的角色变成了真人，新人们好奇又惊讶，先前碰见那具物理学家的尸体，感觉好像蜡像般不真实。伍德也凝神观察他们，确定他们都是鲜活的人类。
　　有惊慌，有恐惧，有绝望，有愤怒，这些是人。
　　主神造出了真正的人？还是他们本来就在这儿？
　　女主角凯特、盲女莎夏、工程师杰瑞、数学家佩莉太太、后来的反派赛门等剧情人物一一介绍自己，西美洲队的队长莱文也报出自己和队员的名字。
　　“小心，这里有危险。”伍德神色凝重，只见佩莉太太已经走到房间中央，朝虚空中的某样东西迷醉地呢喃：“哎呀，好漂亮。”
　　那是个小小的正方形，由晶莹的直线构成，以奇妙的韵律旋转着。一眨眼，变成了两个重叠的正方形，两个正方形往内侧收缩，又伸展出层层叠叠的正方体，以令人眼花缭乱的方式震动。
　　“我不喜欢这个，感觉非常不好！”双目失明的莎夏不住后退，直到瑟缩地紧挨着墙壁。
　　伍德抓着玛丽的手喊：“靠墙！全部靠墙！”除了箩拉呆了呆，被汤姆拉到一边，托尼和科菲都非常警觉地扑到墙角。
　　佩莉太太梦游般伸出手：“真好看，多完美的四维震动啊……”
　　当她的手碰到立方体的一刹那，整个四维晶状矩阵猛地旋转起来，无数尖刺从中突出，仿佛突然变成了一只择人而噬的凶兽。
　　“佩莉太太！别碰！”杰瑞冲过来推开了闯祸的佩莉，自己却被尖阵刺穿后背，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
　　那晶状矩阵的运动变得更凶猛剧烈，向四周猛然撞击。
　　“啊——”箩拉抱头蹲在地上，立方体擦过她撞上墙壁，带起一条划破空间的曲扭轨迹，汤姆脸色惨白。
　　“妈的！”科菲从另一边冲过来，粗暴地拉起箩拉，爬上楼梯，两人消失在关闭的感应门后。
　　“他们……”汤姆目瞪口呆，伍德也是一愣，急忙提醒：“我们必须跟着凯特和莎夏，别分散了。”
　　剧情人物们还没走，只有赛门打开一扇门，招呼大伙上去。
　　晶体立方矩阵带着粉碎一切的呼啸，在房间里到处横冲直撞。
　　在这些慌张恐惧的人当中，莱文大概是最镇定的，侧身一让，立方体撞了个空。始终注意他的伍德一怔：电影里的东西也会攻击他吗？
　　玛丽发出小兽般的呜咽，眼神散乱地盯着空中盘旋的凶物，宛如深陷在一场无法醒来的梦中：“啊，爸爸，爸爸，对不起，玛丽会听话，玛丽不要礼物了。”
　　她甩开伍德的手，拼命逃离某个过去的梦魇。
　　“不，玛丽，回来！”伍德大惊失色，在他的视野里，那个不断刺出噬血尖棱的晶体矩阵向着女孩瘦弱的背影冲去。
　　静，那种目睹生命被死亡活生生碾压、撕碎的恐惧以前，是一片异样的宁静。静得可以听到发丝落下的声音，看得见空气中呼出的水气，血液流动的细微声响，宇宙像刚刚诞生，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莱文看到，那个银发青年的眼神专注得不可思议，好像整个人的意志都聚焦在了那双孔雀蓝的眼眸深处，紧接着——不能想象他的身体从静到动的一刻多么迅速，简直像时间都被他抛到了后面。
　　伍德把玛丽扑倒在地，晶体阵呼啸着从两人上空飞过，离他的T恤只有一毫米。
　　烟蒂从嘴角掉落，莱文死死瞪着银发青年：这个新人，竟然在第一部恐怖片就解开基因锁一阶！
　　他的手悄悄移到袋里的手枪。
　　强烈的痛苦席卷了伍德，内脏和血管生出麻痒难当的感觉，仿佛有无数小虫在身体里乱爬一样，接着这种痒变成了深入骨髓的痛楚，肺开始抽搐，鲜血从喉管倒流而上，激烈的咳嗽使他吸不进气，昏暗失色的视野里，映入一头酒红色的长发。
　　红发少女抱着他，将带着酒气的气息吹入他口中。
　　她的身体震了震，伍德闻到淡淡的硝烟和血腥气，“帅哥，你真疯狂。”她说，漾开纯真灿烂的笑容。
　　为什么有人要杀你呢？
　　伍德呛咳着挤出声音：“快……躲到角落，那东西，会变大……”
　　“躲到角落！”玛丽大喊，托尼和汤姆连滚带爬地挤进墙角，玛丽也拖着伍德无力的身子，拼命往角落移动，她的眼神从未有此刻这般清醒，和强烈到可怕的坚定。
　　“不不……”伍德吃力地想要拉开她，“你快逃！”
　　这时，晶体矩阵把受伤的杰瑞卷上天，无数晶状突刺旋转咬合，像猛兽的利齿在撕扯猎物一样，那具□□顷刻间被分解吞噬，只有空中点点血迹证明了一个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只见那吞吃了杰瑞的晶状矩阵一下子体积暴增，占据了整个房间，无数野兽牙齿般的尖刺咬进女孩的背，她的脸色死白，然而最后一刹那，她用尽全力将青年推进了角落。
　　伍德眼睁睁看着那具娇小的身躯被侵蚀消失，鲜红的外套和格子裙支离破碎，被死亡吞食的女孩还是保持着微笑，纯净明朗。
　　“我找到圣诞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