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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五)爱与恨的分水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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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的眼中,我看见了折磨你的黑暗,
它占据了你的脑海,
如果你愿意伸手握住,我愿意给你我的手——
让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狱。
这次受伤,伍德无往不利的说服本领在爱人那儿碰了壁,亚当无论如何不答应他再踏出房间一步。
他只好向楚轩告了假,准备来个长期的休养。
亚当正式研发了“四维精神网络智能引擎程序”,这个原型是“三元数神经网络智能引擎程序”的系统在寂静岭没用上,原理同样是构筑出庞大的精神网路,覆盖住被积尸气污染的星域,调节负面的精神能量,通过本身携带的病毒库进行匹配扫描杀毒。
本来伍德担心爱人用自己的心灵之光发动的话,他的意识会受到侵入,不过亚当的思路细致,他使用的是正反能量泯灭产生的能量池。正物质和反物质相遇时,会发生湮灭,质量全部转化成能量。
唯一要解决的是,泯灭现象是瞬间发生的,爆发的能量也是极为剧烈,楚轩编写了一套逻辑编程语言,将引擎程序嵌入八种主函数,对应八卦中的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再衍生出六十四种子函数,对应六十四卦,这个组合包罗了宇宙能量演化无穷的特性,就完善了作为一个成熟的发动机,实现稳定可控的输出要求。
主战者们一下子清闲起来,十夜跟着中州队的伙伴们前往异星度假,天神队队长还是被禁足在家。
这天,伍德翻阅着一本《神经学概论》,当初女儿尔莎因心脏病垂危时,他曾钻研过医疗知识,现在半强迫地重拾这段回忆,试图让自己的心灵别在沮丧中沦落。
身边的咖啡散发出醇香,直到冷了也没有动一口。以专注看完,伍德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没记下来,刚刚看的东西一点也没解决他内心的问题。
略带焦躁地起身,咬着大拇指,他走到落地窗边。
这样不行,岗尼尔和雪玲儿马上就要来心理咨询,他连自己的心都平静不下来,怎么当好心理医生。
庭院里有一个喷泉,水珠四散,折射出太阳的光晕,可是他的心底一片昏暗。
关于曾经的亚当和现在的阿尔法的一切满满地被美好的记忆承载,能够填补全世界的海洋,是爱让他的全部变得更加沉重也更加珍贵。
可是他知道爱能战胜自己的痛苦,却不能拉出他的弟弟。因为救赎,从来只能自己对自己。
伍德还记得那三次轮回的亚当,苍凉的蓝眼眸一片空旷的寂寥,眉间的缱绻依恋冷却至冰点,甜美的笑容、每一个遣词都有着刻骨的力度,偏执的气息在眉梢眼角蔓延,凝固成霜。
他认为痛苦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遗忘,相信世界上最强大的胜利者是最绝望的人。
而疯狂是绝望衍生出来的产物,寂寞是绝望的孪生兄弟,他的迷乱也由此而生。
“亚当……”
靠着冰凉的玻璃,银发青年喃喃自语,心里一片和暖的荒凉。
有时想着让阿尔法永远想不起来,这样很好,他也爱阿尔法。可是他不能无视,他爱的人的另一半,确确实实沉睡在黑暗幽寂的深渊底层。
“还是只有那个方法吗。”
昊天略带烦躁地放下茶杯,他面前摆着郁金香形状的茶具和奶罐糖罐。四层的甜点塔放着曲奇饼干、牛奶果仁蛋酥、蜂巢糕等点心。
少女穿着猎装长裤与小牛皮长靴坐在他对面,上身是系雪白领巾的丝质衬衫与呢背心,一头及腰的蓝色秀发以珍珠色缎带拢在颈后。
白发的青年懒洋洋地陷在柔软舒适的皮质沙发里,修长的腿肆意地伸展,身穿乳白色的套头毛衣,胸前三排银灰色菱形格纹,典致而优雅。
“楚灏叔叔,Father不答应把记忆还给你吗?”奥丽薇亚从对方的表情判断出他的来意,蹙起秀气的眉,“可是亚当和Father的事,我也不敢再插手了,有几次差点坏事。”
小里嗤笑了一声,被妻子一个嵌银大瓷盘砸下来。
悠闲地顶盘子,小里说:“亲爱的鳗鱼小姐,你已经说出了宇宙的真理,所以就别试图去把那片海域搅浑,不够纯净的水会让你窒息而死。”奥丽薇亚捶了他一下。
“可是亚当可以不想起来,我觉得我需要——”
“噢,我不认为想起来的你能隐瞒你的二哥,一个不清楚某些私生活的失忆份子对世界和平比较好。”
“但是这样下去,修曼大哥,你们的父亲恐怕会受不住。”昊天忧心忡忡。
“昊天叔叔。”小里挖苦地说,“你赶快找个有着单调的身材曲线,内心却比庞加莱猜想(注:世界七大谜题之一)更曲折复杂的对象,也会懂得交往是一件多么麻烦,让人一辈子头疼的事情。”昊天满脸黑线。
“彼得!你是不是想打架!”奥丽薇亚爆发了。
昊天叹口气,默默起身离开,找这小俩口商量事情真是他最错误的决定。
亚当停留在外面,犹豫着是否敲门。
那个时候,他感到爱人身上流溢出的情绪,那么深沉而强烈,纯粹的崇敬与忧伤,不知道是对谁的。
自从终战以后,他就觉得伍德有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们的关系,他们的感情。
下意识的不愿探究,然而偶尔,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冲进心口,那是一种混杂着迷惘、孤独、伤感和嘲讽的阵痛,却又是极短暂的一瞬,接着便化为一片麻木。
他想起伍德给奥丽薇亚念的童谣——
「大地和蓝天,永远苍茫相依;日月和星辰,永远沉默不语……」
「伍德。」当时他忍不住纠正,「天空和地平线是永不相交的。」
「噢,亲爱的,你糊涂了。」银发青年忍俊不禁,「星球一直在宇宙的怀抱中。」
时间停留在那一刻就好了,他们的时光,属于他的阳光的味道,满满的被宠爱的感觉。
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浅浅悲伤,缓慢地迂回。
门不知何时打开,仿佛一个讯号,风卷进窗户,吹起那个人的银发,带有冬天即将降雪的气息。亚当深吸一口气,闭上天空蓝的眼眸,然后默默睁开,爱人站在那里,那样子就像是晨曦中祈祷的天使。
碰触了最多肮脏,染上了最多鲜血,永远站在地狱最边缘的炽天使,却像神之前纯洁的底蕴,化为最圣洁的光彩,掉落在十字架下。
“亚当。”伍德伸出手,没有露出一贯的笑容,但是眉间仍有着温情脉脉的底色。
亚当走了过去,他就是讨厌爱人有时候对他笑,在索拉恩死了以后,在和萨瑞打完那场架时。虽然他不明白伍德为什么伤心,但是他更讨厌爱人不想笑的时候还对他笑。
他很清楚,当内心痛苦时还要笑,才是最痛苦的事情。过去他就用这种无聊的矜持扮演着自尊,那现在伍德是维持着什么?
“我爱你。”
心灵之光的连接使他们无法彼此隐瞒那些困扰灵魂的心绪,银发青年将他拉近,吻上他的眉心。
“我从来没有在你身上追求任何东西,我想拥有的就是你。”
这句话没有任何逻辑,却不知为何安抚了亚当的心,投入他张开的双臂。
满含珍惜的拥抱。
他抱着他,低头吻他的发。
记忆的片段逐一掠过,依然让灵魂产生被敲击的钝痛,但是伍德不想再想了。
他爱着这个人,不管是亚当还是阿尔法,都是他不能失去的人。
晨曦徐徐升起,从地平线尽头潮涌而来,宛如慈蔼的父亲拥抱住大地,温柔地、耐心地呵护每一个生命,不管多巨大,或者多渺小,星球上的所有一切都在它的怀抱里。
亚当和伍德手牵手走在洁白的沙滩上,舒适的海风令人心情愉悦。天很蓝,好像能够挤出纯净的水来,白云以仿佛永恒的形态停驻在空中。
“谢谢你放我出来,亚当。”
“哼,晚上7点以前回去。”
“是是。”伍德宠溺地笑着。
除了值班的人员,各轮回小队集体来原始星球度假,这里还保留着最纯净的自然风貌。经过事先调查和少许改造,人类短时间进驻不会影响到这个星球的生态。
天神队队长发明的蓝鲸冲浪板以挑战人类想象极限的速度破浪而出,被一群男女欢呼轰抢,又在下一瞬间直穿海底,扬起一道冲天的瀑布和尖叫大笑。
在海边玩当然不会和平常一样衣着谨严,伍德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休闲裤,自在地趿着拖鞋;亚当是海蓝花衬衫和条纹短裤,戴上了墨镜。即使如此,他们依然是海滩上最抢眼的一对。
恶魔队的桃乐丝穿着以假乱真的女式泳衣跑过来,亮闪闪的眼睛活象他身后一群八卦女人。
“对不起,伍德队长,能打扰你一会儿吗?”
伍德看了看他:“还是采访?”亚当一脸不爽。
“是的。”桃乐丝非常熟练地无视了他的脸色,握着个摩登的话筒,“请问,你们有胸毛吗?”
银发的男子露出了圣洁无比的笑容,故意用心灵链接把答案传过去:
“一般白种男人都有吧。”
那个美丽至极的笑颜和内容的极度落差让女性们一致发出了哀号,亚当撇了撇嘴,看着踉跄离去的桃乐丝:“白痴,我们早就因为不需要排汗连毛孔都几乎没有了,更不用说那种多余的没开化完全的象征。”
“我觉得毛茸茸的东西很可爱。”伍德有所感悟地抚摩爱人蓬松柔软的发。
两人抛下继续纠结的女人们,欢快地去尼奥斯开的饮料店。最后詹岚以透视镜相机偷拍,确定他们没那个玩意儿。(伍德周边有精神力场,无法用精神力扫描穿透)
浓香的巧克力酱从喷枪覆盖上一串水果:香蕉、苹果、小西红柿、草莓,梨。铂金色头发的店主以精妙的动作做着这道缤纷美丽又可口的巧克力喷泉,一边萧索地低语:
“这个无趣的世界居然只剩下邪恶的宇宙侵略者和正义的人类联合军,没有智斗,没有阴谋,没有反间,我到底为什么活在世上?”
“你活着不是为了追求巧克力的至高美味吗?”亚当盯着散发出甜美香气的果点,真心不解。
咔嘣!所有客人清楚地听到肝火十分旺盛的南炎队智者脑神经断裂的声响,尼奥斯好不容易克制住没把喷枪往对方的脑袋丢过去。
“尼奥斯,你可以考虑兑换一个适合虚空旅行的血统,做做宇宙商人,很好。这个宇宙还有许多人类没有交流过的生物和广阔的维度世界,它是非常巨大的。”伍德诚挚地建议。
尼奥斯给自己做了份冰激凌巧克力蛋糕:“有想过,不过一个人的话……很想找个人搭档。洛维走了,真有点无聊。”
虽然想过和追求自己的阿雅组成家庭,但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
“老哥,修曼大哥,我们来打弹力球!”昊天跑进来,叫他们出去玩。
亚当还想赖着,继续诈骗巧克力,长兄没有纵容他——兄弟们应该一起玩,除了声色场所。
水上弹力球内有个共振磁场,能够产生一定范围的磁力,会因为水波的轻微动荡突然改变方向和速度,非常考验接球人的能力,不过被公认是半个旱鸭子和运动白痴的天神队智者自有他不败的秘诀。
在他周围的海水都塌陷下去,形成一个绝缘区域。昊天不满地说:“老哥,别逼我们也用作弊的法子行不行?”亚当置之不理,朝一个透明水母形的气垫船充气。虽然游泳圈更适合他,但那种有损面子的东西不能拿出来。
伍德笑眯眯地施加了点电力,发了个高速旋转球,撞上爱人的臀部,亚当仰面栽倒,水花飞溅。
“修曼大哥,干得好。”
亚当吃了几口水,身体扒拉了几下还是往下沉,这个星球的海水不咸,浮力也比地球小。
虽然泡在水中,却没有感觉呼吸困难,不仅如此,潮水涨满全身的舒适感,甚至让他想永远这样沉下去。
——羊水中的胎儿,就是这种感觉吧?
茫然地思考,童年的回忆浮现出来:连接着营养输液的培养槽,宛如古代神殿般宏伟的立柱。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许许多多液槽里畸形的胎儿不见了,只有另一个巨大的晶体槽,那里好象有什么人……
线路的前端断开,随着液体的减少,他的身体沉了下去,温暖的水槽底部托着他小小的身子上升,当移动停止的时候,槽门滑开了。
因为过度的耀眼,他闭上了眼睛。
习惯了从上方射下的光线,浸湿他全身,给予他生机的液体在残留下轻微的清凉感后蒸发了。
一双手将他抱了上去。
清晨的风从天边朝霞的另一侧拂来,一时间凉爽清透得让人仿佛能抛却身后的种种,只想这样朝着天际永永远远地飞翔而去……
那个人逆光,发丝在阳光下柔软的发亮。
“修曼。”金发青年绽开笑容,纯净得像初生的婴儿对亲人展露的第一个笑靥。
伍德剧烈地一抖。
“怎么了?”亚当一讶,随即发觉自己的口误,不过名字姓氏只是个代称而已,一时冲动下换种叫法也很正常。
“没什么,阿尔法。”银发青年调侃地笑着,亲了亲他的眼睑,将他丢到那只水母气垫船上。
“嘿!”亚当恼怒地大叫,随即困惑地拧了拧眉。
在那个奇怪而短暂的梦境里,似乎那双手也是将什么柔软的布料小心地、温柔地包裹上他,然后将他抱到另一双手中。
不过,他把这个仅仅归类为一个怪异的错觉。
走过晶石瀑布时,十夜听到两个清亮的少年少女的声音:
“轻点!那边窗子里亮起来的是什么光?啊——那就是东方,朱丽叶就是太阳!”
“唉!”
“她说话了。再说下去吧,光明的天使!因为我在这夜色之中仰视着你,就像一个尘世的凡人,张大了出神的眼睛,瞻望着一个生着翅膀的天使,驾着白云缓缓地驰过了天空一样。”
“罗密欧,为什么你偏偏是罗密欧呢?否认你的父亲,抛弃你的姓名吧!也许你不愿意这样做,那么只要你宣誓做我的爱人,我也不愿再姓凯普莱特了。”
十夜嘴角抽搐,听得鸡皮疙瘩直掉。
“郑珂,郑雪,你们想玩一场蓝色生死恋吗?”
随着清脆的笑声,一对双子走出瀑布后面,穿着有校徽的白衬衫,墨蓝校服式样的上衣,黑色直筒裤和长靴,还戴着一模一样的眼罩。
郑吒和箩丽的子女到底没有活过五百岁,之后的三代也是,但是这对孪生子却毅然选择了曾曾祖父母战斗的道路,冲锁到了四阶,得到近乎不老的生命。
因为孪生体细胞能最大程度分担基因优劣引起的遗传隐患,所以郑吒的后代全部是男女双胞胎,五官继承了箩丽的明丽。
哥哥郑珂的左眼在与宏意识体的作战中瞎掉,受到污染而无法重生。他们兄妹俩的感情好到匪夷所思,当日妹妹郑雪刺瞎了右眼。那段日子郑吒的脸都是黑的,箩丽的脸是青的。
“十夜叔叔。”郑珂郑雪甜甜地笑道,异口同声。
萝太感动不已,他最喜欢这对双胞胎这一点,虽然他的辈分比他们大了好几辈。
近十万年的时光,诺亚方舟Ⅱ号辗转在平行世界和宇宙各处,消灭积尸气和深黑界的宏意识体,期间有伙伴阵亡,有人选择退出,有人基因锁达不到四阶自然死亡。如今,净化负面能量的精神网络终于覆盖了全宇宙,结束了这场漫长的漂泊生涯。
因为严酷的现实,过于频繁激烈的战斗,降生的新生儿越来越少,父母能投注于后代的心力实在有限,这两个孩子是方舟上最后的孩子。
兄妹俩相互击掌,他们总是这么有默契:“我们在排演詹岚姐姐生日庆祝会上要表演的戏剧,就是她给我们的台词哦。”
“她到底在想什么让你们演这出戏……”十夜对队里的姑奶奶们彻底无语了,还有那个姐姐的称呼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更无耻一些?
“好象是叫《流星花园》?”妹妹郑雪回忆。
“NO!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十夜纠正,深感文化传承的重要。哥哥郑珂好奇:“十夜叔叔也会演话剧?”说着,和郑雪交换了一个眼色。
啊啊~~好想看美美的萝太穿长裙的样子。
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十夜一顿:“不,我哥哥……曾经是话剧社的主干。”
“十夜叔叔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双胞胎第一次听说。
“哈哈,是个滥好人。”十夜惆怅一笑,从悠长的回忆中回过神,即使过了那么长久的时间,也没有淡化斐越在他心底的点点滴滴。
兄妹俩相互看了看:“滥好人?像伍德叔叔那样吗?亚当叔叔老是这么说他。”十夜汗了一下:“嗯,稍微好点。”
“果然。”郑雪笑嘻嘻地竖起白玉般的食指,“我就说没人比得上伍德叔叔。”
方舟上的小孩子都喜欢天神队队长,不仅战斗,跑育儿院也是他最勤。平常嘘寒问暖,关怀照料,比正牌父母们还起劲。奥丽薇亚经常为此吃醋。
十夜带着两个孩子坐在水池边上,摸了摸他们的脑袋,随意聊天。
“我们马上就回地球了,你们有什么想干的事情吗?”
“战斗为什么结束?”郑珂问,在他和妹妹的认知里,残酷的厮杀,和宇宙为伴的永夜才是生活的常态。
“是啊,故乡是什么?方舟才是我们的家。”郑雪说。十夜没有马上回答,想了很久。
“郑吒和箩丽有说过地球的事吗?”
“嗯……很久以前当睡前故事讲过。”两人好不容易回想起来。十夜叹了口气:“那两个家伙……算了。我没法比他们更好的形容,我的故乡是实位面……另一个宇宙。”兄妹俩来了兴趣:“另一个宇宙?那是哪里?”
“一个和这里很像的地方。”十夜笑了,如梦般柔软,“我曾经有父母,有兄长,有大嫂,有亲人,有朋友在那里,现在还有一个好伙伴和一些认识的人。”
当初宏意识体危害的不仅是虚位面,还有实位面。又夏一个人支撑不住,萨瑞一家前往那里襄助。后来复制体楚轩也和复制体郑吒一起不告而别,十夜怀疑他还没放弃那个将所有因果掌控一身的疯狂念头。
幸好亚当和楚轩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想到傲娇儿子和闷骚父亲动不动的争吵,十夜一笑,慢慢叙述过往的一切,末了说:“总之,和平幸福对我们这样的生命来说,是很遥远的名词,尤其是你们两个生在战斗中的孩子。也许战争结束只是暂时的,还会有新的战斗。所以在这短暂的间隙,一定要感受一下平凡人的生活,郑珂,郑雪,这是世界欠你们的礼物,也是你们的曾曾祖父和曾曾祖母的希望。如果适应不了,就再回来,方舟会一直等着我们。或者,我带你们游历新世界。”
郑珂和郑雪开心地答应,忽然想到一个点子:“对了,曾曾祖母和曾曾祖父说,接下来要鼓励大家生育,生很多很多孩子。那十夜叔叔和楚轩叔叔也生弟弟妹妹给我们嘛,反正男男生子早就有奥丽芙姐姐做榜样了。”
十夜嘴角抽了抽:“奥丽芙不是修曼队长和亚当‘生’出来的……你们千万别跟楚轩说,他会当真的。”
“不会吧,楚轩叔叔最聪明了!嗯……也许加上亚当叔叔?”兄妹俩互看,很给天神智者面子,虽然一半是看在伍德的份上。
因为——亚当叔叔和楚轩叔叔拌嘴十次九输嘛!倒是伍德叔叔,每次都能打平手甚至占上风,护着自家爱人不让欺负。
果然就像詹岚姐姐说的那样,亚当叔叔是小受。
十夜莞尔:“他们俩都是聪明人,也是最笨的笨蛋。”
聪明人的心是坚硬光滑的,很难留下什么,笨的人会把事情当真,把感情当唯一的奉献。
黑暗与宁静,永生与孤独,这些东西相依相生就等于绝望,一潭死水般的绝望。
震动它们的,只有最浓黑的悲凉与愤怒。
“老哥,你又滑跤了?”
昊天扶住脚步不稳的哥哥,“你这两天怎么回事?”亚当一手按头,他最近的确不对劲,半边身子很沉,另外半边好像融进虚空一样飘飘荡荡的。
伍德从走廊另一端赶来,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爱人。
他已经游走在光明与黑暗之间,那是原罪真正诞生的地方。
因为精神网络和亚当在前世布下的天网重合,记忆快要破封而出了。
“不舒服向楚轩请假。”昊天没注意到长兄来了,劝道。
“别提他!”亚当暴躁地喊,带着不同于以往的情感,瞥见爱人,他的脑子清醒了点。
“别对我用公主抱。”咬牙站起,“我自己能走。”
伍德不由分说抱起他:“回去睡觉。”
由于心灵之光量子化,即使在昏睡,金发智者的思绪也一直起伏。甜黑的梦乡是由宇宙搭建的辽阔舞台,无数超新星、白矮星、红巨星、磁场和黑洞交织出无尽的世界。
楚轩说:“星星很漂亮。”伍德说:“这片天幕美得如同在黑色丝质礼服上闪烁的宝石,宝贝。”
今天,那些景象都不见了,只有无休无止的黑暗。
一个冷彻的声线像是被来自深渊的魔力缭绕着,危险而狂热:“你原谅他们了吗?”
放置在阳光充足的窗边的花瓶中,插着来自方舟暖房的纯白色花朵。
卧室里回荡着和昨天晚上一样的花香,却似乎有一股冰冷而甜美的气息悄悄萦绕,令人无法喘息。
走进房间的昊天望着像影子一样伫立在花朵旁边的哥哥,怔住了。
他曾经觉得追逐楚轩的亚当像是堕落天使,可现在,看起来更接近带来死亡的不祥天使。
一片片撕下白玫瑰,将焦黑的花瓣扔在桌上,金发青年对不在场的某个人喃喃低语:
“不管多么深的伤口也会被时间愈合,你大概这么盼望着,修曼,但是我并不希望愈合,就算它痊愈,我也会一再撕开。”
“我的哥哥,‘罪就伏在门前。它必恋慕你,你却要制伏它。’” (《创.世纪》4:7)
憎恨的波动清楚地传达了过来,铺天盖地,把一切卷入其中。昊天被这股强烈至极的恨意压得靠在了门上。
黑暗,好像沸腾一样的热度在心口燎烧,亚当轻轻地笑,将绝对无法消失的意志——按在了心上,宛如烙印。
“你爱他吧,我剖开自己,把另一个我为你保留,这是来自地狱的奉献。”
隐者图书馆中经常聚起两群人,一群看楚轩和亚当下国际象棋,另一群看伍德和十夜下围棋。
不过今天,是皇帝和魔术师下棋。
战争棋——立体投影棋盘上,棋子分别代表元帅、将领、守卫、魔法师、飞行兵、步兵、骑兵……等等,一种类似战力分配和战术推演的游戏。
两人的精神都不是很集中,更多享受的是心灵的放松,而非思维的交锋。
被拉长了的生命需要承载更多的失落和记忆,漫长的时光中来来去去的人们留下抹不去的残像。中州队、天神队、其他小队,都已经陆续有人走出了生命,这些日积月累的疲惫情感,最后都会慢慢转化成一种渴望与某个人分享的情怀。
而身为朋友,他们分享的不是脆弱的一面,而是透过这样的交流分担对方的责任,拉近彼此的距离。
人活得很艰难,一边要承受种种外部的压力,一边还要面对自己内心的挫折。在苦苦挣扎中,如果有一个人投以理解的目光,就会感到一种生命的暖意。
“修曼,你八阶了是吗?”楚轩默契地问,如果不是为了守住被宏意识体侵害的宇宙,友人早就可以进化得更高。
伍德将来自中国的瓷壶往银杯里倒进清澈的琥珀色液体,当热气蒸腾开来之后,他才抬眼看向对座的青年,那双清黑的眼睛迎上他的视线。
楚轩一只手轻放在黑色皮革扶手上,幽蓝玉祖母绿在青铜指环上流转着流年不焕的温润光泽。
“快九阶。”伍德点点头,没有说更多,而楚轩也知道他的顾虑。
九阶意识,是上个宇宙的众神也没达到的境界。神之躯是九阶的不朽之身,神之思却是仍然眷恋人世的八阶,会被感情侵蚀。这是因为,九阶可能是传说中的“无感”。
慎独,楚轩推测那种心态接近这个词。举例来说,以纯净的智慧和心灵观察世界,外在完全丧失感性的表达能力,不言不语,不哭不笑,不悲不哀,而内心也完全被这种气场镇压,只有无尽的审思和固守。
慎独之境,惟独注重自我的完善。一个错步,就是人间之情的完全丧失,因为只要感情就有污点,就有平衡不了的破绽。
也即传说中的圣者无情,神上之境。
但只有跨过这个阶段,才能到达那个从未有人抵达过的,奇迹的第十阶。
他们默默喝了会儿茶,很安静,只有伍德把方糖放进自己杯子的声音,这是他不同于对方的习惯。
面对那样的未来,他依然显得沉稳镇定。
“即使我们敞开胸怀,悲天悯人,竭尽全力,也不见得能够平衡这个世界的种种冲突,因为那已经不是所谓的欲望和矛盾,而是生命存活于世上最基本的无奈了。”
“所以……”伍德难以启齿地沉默,即便是不可动摇的决定,即使真的是无路可走,可是想到一旦选择失败带来的结局,仍是惨痛得令他难以承受。
如果他死了——那样的结果与死何异呢?谁来照顾亚当?谁来把他的弟弟拉出黑暗?小灏不行楚轩不行十夜不行谁都不行。但是他不达到十阶,就不能抓住量子化的存在,不能制止亚当被不安和记忆吞噬。
“我知道你是为了亚当。”楚轩拿起茶杯,眼神深黯,“阿尔法快要支持不住了。修曼,你有多少把握?”
伍德缓缓笑了,那是一种沉淀后,坦然的笑容。
“我不像你一样看透这个世界,然而我试图看透我自己,依据我心目中‘我’的存在行事。那不够精确,但是同样美丽。”
他修长干净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掌心,出神地眺望远方。楚轩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线条完美的下颌,每一根线条都如同造物主亲手勾勒。
奇迹的结晶,虽是初代的手笔,却是那位主宰一生的祈祷。
汇聚全部的理想、骄傲,和希望。
“我明白我要为此付出什么,选择之后,余下的就是坚持,人类的意志有时候可以超越任何的障碍。我不愿意牺牲,那是对自己荒诞的谎言。除了上帝,也只有魔鬼才能创造奇迹。”
“哦,这个推论很有意思。”楚轩懂了,勾起心照不宣的笑意。
“丢下骰子——”伍德代他说出来:“既然选择了赌徒的生活,就要静下心来享受赌徒的刺激。”
楚轩接下去:“人生,既要有俄罗斯轮盘赌的精神,也要有出老千的智慧。”
他们把棋下成了和局,然后开始认真厮杀,伍德换了个话题:“对了,你属意谁做我的接班人?十夜不适合。”
“是的。”楚轩理所当然地点头,“天道的责任太沉重了,我希望他过得自由自在。郑吒……我本来期望他冲刺一下,但是看来不行。”
中州队队长是个出色的人,作为战友,作为领袖,都着无可挑剔的资质,和凡人罕见的珍贵品质:坚定,顽强,热诚。在轮回世界,他团结起中州队,披荆斩棘,在血雨中前进。在这场漫长得令多数人受不了的战争中,他也始终站在战场的最前线屹立不摇,是楚轩也认可的队长。但是郑吒的本质还是个普通人,不能突破普通人的心境,看复制体郑吒的选择就知道。
而“神音与传达”,“力量与交战”,“规则与裁决”,“自然与构造”——四种心念之力的顶峰,无一是需要放弃一些平凡人的坚守才能达到。生命无法承受之重,却必须战胜它、超越它。也许是责任,也许是软弱,也许是某些残酷的抉择。
“我觉得詹岚可以。”
中州军师迟疑了一下,“嗯,我会问问她。”天神队队长莞尔:“楚轩,你要是对我的小公主也这样坦率的表达出体贴,就不会老是看他脸色了。”
“哼。”
傲娇了。伍德耸了耸肩。遗传确实是有根据的。
“修曼大哥,亚当不见了!”
昊天冲进隐者图书馆,急得满头大汗,断断续续讲述当时的情景。
听完,伍德只是一点头,没有任何激动的反应。
“我知道了。”
楚轩看着友人,那双孔雀蓝的眼眸空洞地垂下,完全消隐了情感的光彩。
开始了。
有人说,爱是条河流,淹没意志柔弱的芦苇。
有人说,爱是把利刃,会任由你的灵魂淌血。
有人说,爱是种饥渴,一种无尽痛苦的索求。
我说,爱是绽放的花,而你,是它唯一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