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从这里开始》穆涉湮

4、晚节忽变常体，风骨凛然

　　1
　　之后某一年的暑假。
　　八月末的夏，余热尚未退尽，白白的马路滚烫，直晃人的眼。
　　她眯了眯眼，提着两大包刚从商厦采购来的一堆东西，向家属院的方向走近。最近书店搞了场促销会，也许能挖到不少宝，改天该拽几个人跟自己去转一趟……还有，谨的店好久没去了，而上一次给易决打电话……她偏头想了一下，皱了下眉……好像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一辆黑色的别克悄无声息的从家属院敞开的大门驶出，速度不快，在刺眼的阳光下闪出一道道银亮的光。
　　她随意地瞥了一眼，扬下的黑色玻璃窗内，一个沉静的少年不期然和她对上了双眸。

　　她隐隐一震。
　　他隐隐一震。

　　他的眉黑而浓，平整无波。那双眼沉静平和，直挺的眉，黑边的眼镜，微抿的薄唇。身上的任何一个细胞，都不会站错位置，任何一根线条，都不会越界。

　　从她身畔驶过时，驾车的男子忽然回头，轻问：“要停车吗？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他回眸望了远去的身影最后一眼，依旧平静地回答：“不用了。”
　　身侧的武任扬和莫轻玉互望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武容骁平视着前方，一脸平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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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头发留长了，快及肩长，但每一根头发都鼓满了不逊。穿着黑色的T恤和黑底白边的运动短裤，就和以前一样……随意而率性。她的神情，平静而随意，眉宇高展，眼角飞扬，她和他一样，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很早以前他就明白的，他与她的生命，终将走成不同。
　　那样一个春天，那样一个冬天，毕竟，发生了他所不能预期的。
　　或许，美国的秋天，会适合自己居住。

　　当黑色的车身正欲驶入拐角，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望了一眼，终于又转回身向雕栏院门走去，一如以往的随意、率性，不再回头。
　　二十岁，她上大一，他赴美留学，三年的春天开始，三年前的冬天结束，如果他们之间的，那是恋情。
　　苍山。葱翠。飞扬。舒展。回廊的绿意斑驳。雪。微笑。分手后的，情人节。
　　一切都早已在三年前的某一天傍晚，结束了。

　　2
　　“一杯柳橙汁。”
　　“不会吧？让天才俊男调酒师给你一杯稀松平常的儿童饮料？”易决瞪大了眼睛，夸张地问。
　　她瞟了他一眼，“我喜欢。”
　　“啊——小虱子！”一个一直很沉稳的男人发现了她，不顾形象地开心叫道，并张开双臂向她走来。
　　“哼，小疯子。”她闷闷应了声，随手举着个椅子上的抱枕伸向他以抵禄山之爪。“少来！”她警告道。
　　金锋不客气地在她身旁的高脚椅上坐下，随手把抱枕放到椅后，一弹指，冲俞轻狂笑道：“老样子，加威士忌的泡沫红茶。”众人已经懒的批评他对饮料的乱搅和了。他扬脸看向意外出现的施自命：“大学受不了了吗？逃学回来？还是又在外面打了架正挨处分？”
　　“呸！好端端的你别咒我！”施自命眉头紧皱，喝了口柳橙汁，才开口解释：“周五是我外公八十大寿，回去庆贺的！另外……”她顿了下，接口道，“后天是我妈的二十二周年忌日，要去祭坟。”
　　易决冲一堆开门进来的中学生眯起了眼睛，用胳膊肘抵了下金锋：“嘿，那不是原先你们学校的校服吗？样式还没变哪！”
　　金锋扭头瞄了眼，点了点头：“小虱子，说起来又到两校校际联合比赛的时候了，怎么样，有没有很怀念？”
　　施自命不以为意地嗤了一声，挑挑眉：“有什么好怀念的。”
　　做胜者固然快意，但将人的能力赤裸裸的分段分层面比较，即便得胜，也是浅陋粗鄙的。她厌恶这样随意简单的比较界定。
　　金锋喝了口茶，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话不能这么说，游戏嘛，总要投入才能尽兴，人不能太放不开了。”
　　旁边桌上的对话引起了他们的兴趣——
　　“你们自崖有什么能耐就使出来好了！不怕告诉你们，我们这边的人都是允文允武，应冠弘、关流焉、武搏、石逆、祖旎、花神迤、叶曲岸……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说话的是刚进来的一拨人，胸前别着丰神高中的校徽。
　　“哼，这几个人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也有啊！金灿、雷振幡，不简单吧？还有市奥赛NO、1的沈默，杆子澹台镇，更何况，我们还有高三的拾锏，程步，随意捞出来一个你们就应付不了喽！“自崖高中的人坐没坐相地倚在沙发里，自豪的开口。
　　“那又怎么了！不过是一堆靠拳头吃饭的人罢了，这可是个知识时代，懂不懂！再说，我们上三届的施学姐还得了散打、800百米跑、跳远及4×400m接力的一堆冠军吗，怕你们不成！”一个娇声娇气的女音毫不示弱地开口。
　　金锋闻言不禁低头猛笑，冲施自命眨眨眼：“看，有很多人很怀念你呢！”
　　施自命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低声道：“无聊。那是一场争狠斗勇地无聊举动。”
　　金锋叹道：“干吗这么排斥呢？要都是你这样过敏，那万能第一名武容骁可怎么活啊！”
　　她没再接口，抬眼瞄了他一眼：“无聊。”一口喝干了柳橙汁。
　　金锋不在意的笑了一下，眼神闪现出悠远的光芒：“真怀念呢，那是唯一一次目睹你的本事，好让人难忘咧！”他一笑看向她，“知道吗？直到那一次我才真正理解了为什么金扣玄那小子从你初二那年，就死扒着你不放，非要把你捞到我们金家来当牛坐马。”
　　施自命皱起了眉，讨厌一味的被别人提醒着去回忆过去。

　　3
　　丰神高中始建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是省内名校。几十年的风云变幻物是人非，丰神成为历史悠久，校风纯朴严谨的老招牌，省重点。
　　而也就是二十年前，就在丰神高中的对面，兴起了一坐恶俗野蛮、大手花钱可比美印钞机的私立贵族学——自崖高中。大股东是半隐江湖的金家，所以生源也比较复杂，早期多是道上人士的子女，教学质量也不高。不过是混文凭等着爹妈后门的过渡政府。
　　后来，随着新校长的上任，引进了一大批学有所成的青年才俊，并辅以奖学金制度，吸引了不少家境贫寒的资优生以及富家子弟，生源也随之水涨船高。渐渐实力提升起来。

　　校际联谊比赛的历史，也已有十年，参赛校限为丰神、自崖两所高中，时间多为一周。参赛项目繁多，有单科赛，联赛之类的笔试，亦有才艺比赛，运动赛、实验赛、趣味赛，花样层出不穷，比赛颇受师生瞩目，两校也在赛场上互别苗头，总之，每年的四月中旬，校际联赛对抗赛都是两校倍受注目的一大盛事。
　　学生们在对抗中发现自身的不足，也通过对抗去用另一种眼光看待年轻的世界，对抗中，有冤家对头，也有莫逆之交，互相激赏，互相叫劲也得确实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当然，丰神和自崖始终都把对方视为自己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