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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清堂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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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踏上回去的路,翟谷清还沉浸在万分纠结的情绪中。文堂绝口不提任何事,忙着联系司徒,吧送贺晓月口中带来的线索事无巨细地说了几遍。说完了,他们也到家了。
打开房门,文堂朝着自己的卧室走,边走边说:“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做点什么?”
“文堂。”翟谷清难得在他面前正经起来,“终审的事,是你帮我办的吧?”
“嗯。举手之劳。”
这话他翟谷清也说过,如今听文堂说出来,却是另一番滋味。他做不到像文堂那样轻拿轻放的,因为他知道,所谓举手之劳是多么困难。
“文堂,干嘛对我这么好?”他到底还是问了。
闻言,文堂打开房门的手顿了顿。极力控制着自己想要回头的念想,沉淀了一下悸动的心情,平淡地说:“互利互惠吧。”
你是商人,这个说法你最能接受。
但,翟谷清不是普通的商人。也在老爸、叔叔的地盘上混过的,他岂能看不出文堂是在说谎?只是,翟谷清没再追问,只说:“好吧。今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男人之间的交往,就是如此简单。
回到客房后,翟谷清立刻拿出电话打给联合科研所的老陈,“我知道你手里有司徒这帮人所有的资料,我要文堂的。”
老陈也是够二,问都没问翟谷清要文堂的资料干什么,手指动动,资料发到了翟谷清的手机里。
资料并不少。从文堂出生到哪个小学、中学、高中、大学都有,连获得哪些成绩都有。其中一项,引起了翟谷清的注意。
某年获得全国青少年高等数学大赛,亚军。
翟谷清直接坐直了身子,俩眼圆睁,死死盯着这一条信息。同年、同一个比赛……亚军。
已经消失在记忆中的往事清晰浮现出来。
最后一次比赛的前一晚。翟谷清宴请冠亚季三军种子选手。
都是二十刚出头的少年少女,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逃离了老师和领队的视线,香烟、啤酒、变成了他们证明自己长大的最好佐证。
烧烤摊的老板也乐意招待这帮孩子,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他的老主顾来了,那个染了一头金发的小子,翟谷清。
翟谷清十七岁那年被老爸拎着脖领子扔到了W市。一个不大的公寓,一张定期存入生活费的银行卡,打开了小翟同学独居生涯的大门。
他不是老实孩子,三年时间几乎打遍半城无敌手。提到城西的小太阳翟谷清,基本没人不知道。
翟谷清喜欢吃,最喜欢的就是烤串。每年夏天几乎天天都要吃一些,久而久之跟老板成了朋友。
别看是忘年交,三十来岁的老板真心把翟谷清当成了朋友。不为别的,就说上个月一群混混来收保护费,人家小翟打趴下他们十一个人。并说:“不要耽误别人做生意。你们这帮废物不思进取,人家老板这一个摊要养活全家老小的。想报复,来找我翟谷清。”
当时要不是顾忌差着岁数,老板就给翟谷清跪了。
别看翟谷清在那时候算办了不良少年,但是人家学习成绩扛扛滴!全国青少年大赛,翟谷清彻底成了主力。甭管是自己人还是外校、外省的人,决战之前咱们都拉出来溜溜。明天上了赛场,再拼个你死我活!
为了确定啤酒和饮料的数量,翟谷清清单人数。数来数去,怎么数都是十四个。
“等等,是不是有人没来?怎么缺一个。”翟谷清说。
不知道是谁举了手,“S市参赛组少一个。”
“对了,小夫子怎么没来?”一个小个子,脸上长了几颗雀斑的小女生嘀咕着:“我还很期待他跟翟古清在场下碰面呢。”
翟谷清抓了抓金灿灿的头发。脑海中想起总是不苟言笑的脸。清秀的、白净的、看起来很柔软的……
走神的功夫,老板已经烤好了一些。翟谷清二话不说,打包了十个肉串、一对鸡翅、一条鱼。
“梁大哥,摩托借我。”
梁老板眨眨眼,看着他手里打包好的肉串,“你这是给谁送去?女朋友?”
那张干干净净的脸豁然闯入脑海,清冷的眼神带着让他完全不能理解的东西。使劲晃晃头,驱逐荒唐的念头。
翟谷清也说不好为什么要给那个不会笑的小子送肉串。可一想到,别人都出来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就他一个人待在宾馆里怪可怜的。更重要的是:我请客你居然不来,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不给面子?
使劲敲响了房门。门打开的瞬间,里面成了鲜明的对比。里面的少年神色漠然。睡衣扣子一直系到领口。即便盛夏,少年也把自己打理的一丝不苟;门外的少年蹙眉不耐。印着骷髅头的黑色T恤,破了洞的牛仔半短裤,一双人字拖。黑着脸,嘴还咬着半根烟。十足一个不良少年。
门里的少年:……
门外的不良:……
足足过了半响,翟谷清痞里痞气地问:“我请客,你怎么不去?”
那人愣了愣,低声说:“我感冒了。”
感冒了!?翟谷清烦躁地咂咂舌,“算了,我不跟一个病人计较。”说着,把包好的烤串拿出来递到那人面前。
那人表情不改,神色不变,有些虚弱地说:“感冒,不能吃这个。”
“嘁,麻烦。”翟谷清说完转身走了,走的特别顺畅自然。让门里的少年露出格外狐疑的表情。
然后怎么着来着?
躺在床上的文堂无法入睡。频频想起十二年前的事。那时候,翟谷清忽然敲门质问他为什么不去吃烤串。其实他很想去的,怎奈空调吹多了,感冒了。
但是,问一句就走了什么的……
过了十几分钟。听房间门口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因感冒而头疼的文堂只好下了床,门吞吞地走过去打开门。外面半个人影没有……
低了头,忽见脚下放着一个塑胶袋。拎起来打开,里面有药、有吃的、还有一包糖。文堂拿出其中一盒药看了看,想了想,来了认真劲儿摸着下巴揣摩。他为什么要给我买一盒儿童型消炎药?草莓口味……
文堂继续翻翻找找。
糯米糍……
豆沙包……
小熊饼干= =
麻辣牛筋T T
榴莲糖(#‵′)
钱包!?
这人怎么把钱包放在塑料袋里了?文堂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本想帮忙收好等他来取。忽而想到今晚他请客,没了钱包怎么付账?
没办法了,只好去给他送一趟。按时间算,应该还没走远。文堂换了鞋跑出去追,刚到门口不知怎的又返了回去,将翻出来的药物和食物都放回袋子里,系好袋口,稳妥地收在柜子里面。
跑到走廊里,顺着窗户向外看。看到那人朝着后门走去,他想喊住他,却因为感冒无法发出大一点的声音。情急之下,只好跑出去。
这一路跑的有些吃力。本来身体就虚弱,激烈的运动后便是虚脱无力,视线模糊。好不容易追到了后门,却发现几个行踪可疑的男人抬着完全没有反抗的那人,往一辆面包车里运。看样子,那人失去了行动力。被打昏了?
文堂也是急的昏了头,顾不得嗓子痛痒,大叫了一声,“放下他,不然我报警了。”
一声怒喝之后,得来却是脑袋上的剧痛和昏厥。
那时候,他只有二十岁。太冲动,太简单。
迷迷糊糊中,只感觉到身下很颠簸。文堂试着感受周期的情况,毫无悬念地发现自己正在高烧。耳朵嗡嗡作响,嗓子又疼又干。嘴里没有任何填塞物,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试着动了动身体,也是毫无悬念地发现,手脚被捆,连眼睛都被胶带缠的很紧。
慌神的瞬间,只想着:他,没事吧?
给拖拉下车已经无法判断究竟过了多少时间。身体的异常也很难感觉出是在什么地方。好像,被拖进了一间屋子,因为闻到了酒味和油漆的味道。
然后,一直没有听见那人的声音。在担心不已的时候,听见几个男人幸灾乐祸的讥笑声。其中一个好像说了什么,男的不是更好,爆出去这小子就完了。
再然后,就是被强行灌了药。痛痒干渴的喉咙得到一点滋润,麻木的舌头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那些绑架了他们的人很快就走了。期间,他昏昏沉沉,似乎听见了一些很下流的话,具体是什么记不清了,高烧不止,愈发严重。
捆着手脚的绳子似乎松了很多,他吃力地挣了半天才获得自由。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不着寸缕的那人被捆绑在chuang上,眼睛上缠着黑色胶带,嘴里塞着好大一块儿布。看呼吸的节奏,应该是醒来了。
文堂试着起身,因为无力而跌到在地上。他确定自己高烧至少四十度的时候,也发现了身体异样的变化。
那些下流的药物!
该死的!
“喂,谁在哪里?”那人居然自己把嘴里的布吐了出来。
文堂下意识地开口,结果什么声音都发布出来。只有“呵呵”的喘气声。那人愤愤地咬牙,“我听见那些人走了。你是谁?快给我解开绳子。”
站不起来只要爬过去。途中,文堂停了自动录制的DV机。随后,才手抖脚抖去摸索那根绳子。无意间,碰到了那人的要害处,忽听一声销魂彻骨的声音……
“你他妈的!”他愤愤咒骂,“规矩点!”
规矩什么?我也熬着呢!文堂恼火了,低头看着他,发现他的脸色异常红润,张着嘴,露出一点点舌尖。红润润的……
要命,更难受了。
“发什么呆?快解开绳子!”边催促着边急促呼吸。身体燥热,下意识摆动起来。
快别动了!文堂悲哀的想。这样下去怎么办?手机被收走了,根本没办法联系外面;门也被锁了,无法出去。
文堂着实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手足无措。以至于,当他真的碰了那人,完全处于了几乎疯狂的状态。
手,不知疲惫地动作着,听着那人的痛骂和撩人的呼吸。一次次,一回回,把里面的馅儿都掏出来,一滴不留。那人在昏厥之前只给他一句话,“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是谁。”
这时候,文堂才知道害怕。
如果不是文堂落荒而逃,第二天的总决赛冠军也落不到翟谷清的身上。
逃了!
混蛋居然扔下他一个人逃了!还特么的给自己留了一身衣裤,还有自己的钱包。是不是该感谢他?好好用拳头感谢他?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的翟谷清醒来后,发现捆着手脚的绳子已经松了。手边,放着一套衣裤。他不想知道那个足足折腾了他几个小时的王八蛋在哪里,他只想抓住那些打昏他的人。
打车到了市中心,回到家把藏在衣柜里的军刺掏了出来。气势汹汹出去报仇。结果,到了那帮孙子的地盘却发现,有人早他一步。那些人被打的面目全非断胳膊断腿。
妈的,是谁不给老子报仇的机会!?
翟谷清还是翟谷清。仅剩下三个小时拼命喝盐水,补充体力。那帮孙子可以等他们伤好了再去揍一顿,但是那个始终没说过话,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的王八蛋绝对不放过。
可惜,他所知道的不多。只记得,王八蛋的手很热,一直在颤抖。
上午九点,翟谷清准时出现在比赛会场里。唯独不见组委会预测出的最强对手。有人说昨晚出了事,半夜里来了很多人,抬着昏迷的小夫子去了医院;还有人说,小夫子在外面招惹了不良少年,被追打回来,不能继续参加比赛。最后一个人说:我看到他拿着你的外衣啊,你们见过面?
这一句话,让翟谷清恍然大悟!
不能说话、双手滚烫、自己的钱包。原来昨夜的违和感在这里!他就说嘛,那帮混混搜走了电话、钥匙,怎么会把钱包留下来。是了,昨晚钱包忘在给小夫子的药袋里。
客房里的灯光彻夜不息。翟谷清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还是有很多疑问。他记得,小夫子叫文祺,不是文堂;他记得,小夫子的眼睛很圆,不是狭长。
太阳出来遍地阳光。文堂照旧给翟谷清准备早餐;翟谷照旧吃的满口溢香。
按照原计划,他们今天上午要去特案组跟司徒等人碰头。所以,其他事暂时搁下。翟谷清没什么反常之处,只是偶尔会偷偷观察对面吃相斯文的文堂。
俩人也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闲聊嘛,说什么都可以。文堂并未觉得翟谷清有哪里不对,除了那双有些发红的眼睛之外。
“没睡好?”文堂放下筷子,似随口一问。
翟谷清也吃完了,漱口擦嘴,笑道:“是没睡好,想了不少事。你呢?昨晚睡的怎么样?”
文堂苦笑,“我的睡眠一直不好。等这些事过去吧,找个老中医调理调理。”
“到时候别忘了叫我,咱俩一起调。”
文堂笑着把自己的碗筷收到一边,对翟谷清说:“老规矩,我做饭你洗碗。”
这倒公平。翟谷清乖乖起身,收拾碗筷去厨房洗刷。
赶到特案组后,跟司徒等人开了碰头会。期间,少不了要说很多跟贺晓月之间的交谈。翟谷清琢磨着,按照林岳山的精明来看,这案子至少要再耗个把月才会结束。别人耗得起,文堂呢?耗得起吗?
你再没有什么动作,你的那个圈子怕是就彻底遗弃了你。你总说商人倒下了,东山再起会很难,但是你想过没有?你倒下了,几乎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好吧,慢慢耗。我是奸商嘛,我耗得起。
就像翟谷清分析的那样。文家的关系已经给文堂铺好了路,只等他立刻有所行动,好回到圈子里来。仅这一天,就接了不下五个电话,都是催他赶紧行动起来,千万别错过机会。最后一个电话是母亲的,母亲很着急,追问儿子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别人的电话可以不在乎,母亲的电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思索再三,文堂第一次主动联系了父亲。
父亲说,你问我的意见,我觉得很奇怪。你一向有主见,做事稳妥,这回怎么了?文堂说,这回我有了顾虑。
“爸,十二年前的事,您还记得吗?”
电话那边的老父亲沉默下来……
“爸,我遇到他了。”文堂说:“很巧,他也在特案组的关系网里。这回,跟我做搭档。如果我现在撤了,的确是可以,对特案组来说也没什么大损失。”
“你想怎么样?”父亲冷静地问。
“我想继续在家待一段时间。帮着处理些事。当然,这是我的个人意愿,我不会固执己见,毕竟现在很多人为我奔走。”
父亲的再度沉默让文堂很沮丧。他需要父亲的意见,哪怕是模凌两可的。他知道自己的决定很可能导致他永远被圈子驱逐,但,他真心想为翟谷清再做点什么。
须臾,父亲才说:“我像你就这么大的时候,不如你。但是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尊敬你的父亲吗?因为我守信、重义、坚持原则。不管你是谁家的孩子,你坐在什么位置上,首先你要知道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欠了别人的就要还,这是男人最基本的德行。我给你的意见是:可以失名利,但不能失德、失行。”
父亲的一番话让文堂心里充满了温暖的感动,沉声道:“我知道怎么做了,谢谢爸。”
挂断了父亲的电话,文堂只对翟谷清说还有些私事要办,晚上回家见吧。翟谷清也没问他去办什么事,只说明天一早回V市,今晚咱俩再喝顿酒?
文堂笑道:“好,我争取早点回来。”
这一天,文堂为了给温雨辰办理户籍的事,跑了不少地方。事情不好办,他找了人打听都需要走那些程序,还需要拟定一些计划。按照他的想法,这件事办下来至少三个月,希望翟谷清不要太着急。
结果,到了晚上七点,文堂才给翟谷清打电话,说出来吧,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喝酒。没料到,翟谷清说:“这几天都是吃你做的饭,今天你尝尝我的手艺。”
“你做饭了?”文堂格外诧异。
“都做好了,酒也准备好了。回家吧。”
回家吧,三个字,让文堂恍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