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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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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这一夜,总归太过漫长。
夜色之中,宁王身着铠甲,银色的铠甲在黑夜中发出冷冷的幽光。
如今长缨在手,只待缚住苍龙。
今夜,是宁王最重要的一夜,多年的苦心经营,只待明天,就能实现。
宁王的心,早已被山河天下填的满满的,别人,在他心中,真的没有什么位置。
他会得到天下,然后会封王拜相,论功行赏;然后,总是要娶一个或者娶很多女子,为他开枝散叶,他的后代,会把他的江山绵延万年。
至于他身边的女人是谁,同样只是待他恩宠,在他的恩威下喘息的女人,是谁,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是钟素秋自然也是可以的,至少,对这个女人,他还有一些兴趣。
宁王是不需要任何人相救的,因为有谁又能够降服他?不过,有一个人,愿意为你冒险,这对宁王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除非有够大的利益,否则宁王是不会为任何人以身犯险,但这并不妨碍宁王觉得有人为他不惜一死很好。
钟素秋,够聪明,又够了解他而不是仅仅被他表面的光环迷惑,将来,和这个人过一辈子,也是很有趣的吧
这些事,在宁王的脑中,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如今,他更关心的是明天,他知道,明天一切都会不一样。
时局世事,也就是一个变而已。
世事难料,果然如此。
宁王没有想到,不懂这个最大的变数颠覆了一切,他竟然帮朱厚照在必死的棋局上打开了一个缺口。
如今,他可以率兵攻破京城,一不做二不休,干掉不懂和皇帝登基;不懂和皇帝只是刚刚收编了三王的人马,军心不稳;一群乌合之众,自然不是宁王手中精兵悍将的对手;可这样一来,他侠王的名誉就毁于一旦,他就是乱臣贼子,四处都有征讨他的人;就算他能像成祖那样以霹雳手段平息这一切,毕竟要花费更多的经历时间,牺牲更多的名誉信誉。
这样一算,真的不划算,没人愿意在青史上流下乱臣贼子这一笔,虽然宁王为了皇权帝位,不介意做乱臣贼子,但是,直接谋反,付诸武力,只能是万不得已下的最后一招。
宁王不愧是宁王,转眼之间,已经不复怒气;朝堂之上,他向朱厚照说自己救驾来迟,请朱厚照恕罪,那十分愧疚的语气,好像是他真的十分担心皇上的安危,真的是救驾来迟一样;他正气凌然的拿出郑王的头颅,如此一来,他自然是赤胆忠心,没有经验的小皇帝自然是倍受感动。
他是在满朝文武大臣的赞扬声中离开的。
“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四王,四个信口雌黄,四个饭桶!不懂,不懂!”
所有的人都不会想到,他会有如此不镇定的一面。
“王爷,要不要让叶子除掉不懂!”
“不用,棋逢对手,才是真正有趣!没关系,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了那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两天!”
素秋走进庭院之时,远远就听到宁王他不怎么镇定自若的声音,她走进庭院之时,叶子已经离开。
“夜寒露重,王爷何不早些歇息?”
“有意思,我觉得现在,你应该和我说的是一些别的什么,而不是这句,看来,我又估计错了。”
“那么王爷认为今夜素秋会给王爷说些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其实在出了变故后,我就很好奇你会给我这个功亏一篑的王爷说一些什么,会苦心勃勃劝我罢手,还是会讽刺我大孽不道失败自然是天意,却没想到你会有如此风轻云淡的一句;不是自夸,我一向也算是料事如神,不过对于你的事,却常常猜错。”
“每个人都会想不到的,王爷没想到,只是还是不够了解我,只是少算了一点。”
“哦?”
“您并不懂人的情谊,您认为世间一切都能交换利用,都可以谋划算计,您很会利用人与人之间微妙的感情,却不能看透人心,你不会看透一个真心的人的心,因为这些你没有,所以你不懂。”
“哦?是吗?”
“我了解王爷,知道我不论如何,都不能打动您,让您放弃您的天下,既然不管我做什么对您来说都是没用的,我又何必做无用功?我留下来,只是因为对您有情,或早或晚,您总会走到皇帝的对立面,不论其中的过程如何,您的结局不过是死或者坐拥天下;这些,都不是我能干涉的,那我何不坦然一些,诚实一些,遵循着自己内心的愿望,陪您走完这一段?”
“果然,你很有趣。”
“是吗?太晚了,王爷,早点休息吧。”
宁王离开了,素秋只能努力按捺着心中的苦涩,一丝苦笑浮上嘴角,宁王临走前的话还犹言在耳。
“不止陪我走过这段,也在我荣登帝位之时陪我共赏这大好河山如何?”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攥紧手掌,指甲都扎进了肉里,她却浑不知觉。
“王爷,我能陪你的也只是这一段,最后不论谁胜谁负,我都会离开,因为我不仅是一个恋慕你的女子,还是钟素秋,我还是我自己,有自己的骄傲和原则;坐拥天下的你对我来说我遥不可及,归为臣虏的你对我来说,就算想那时想与你归隐山林也是无能为力,前世今生,为什么我们要如此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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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土重来的宁王来得太快,没有任何防备的小皇帝自然是措手不及。
利用瓦勒步步紧逼小皇帝,关键的时候,故意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充当那国之危难之时的肱骨之臣,让文武百官敬佩,让百姓看到了希望,让小皇帝感动不已。
瓦剌王决定同意和大明和谈,这让小皇帝欣喜不已,他却没想到,还有后招。
歌舞升平的宴会中,危机已经悄然而至,谁都没有想到,瓦剌太子竟然在此遇刺丧命。
事情没有一点征兆,大明王朝上下进入到一片恐慌之中,瓦剌王大怒,战争一触即发!
然后,宁王开始一步一步的,显露出他的野心。
“皇上,有些人,天生的能力就是如此,在普通的百姓家也就只是一个中人的资质,可凑巧的是他生在帝王之家,登上帝王之位。只是让这样没有天分的人当皇帝,却不是苍生百姓之福。”
“我想他既然没能力,就应该把皇位让位给更有能力的人;皇帝,瓦剌大军可是兵临城下,望您能三思,不要因为自己的私欲宁占着这您没能力管理的皇帝之位,断送了大明的百世基业!”
金銮殿上,宁王字字冷酷,句句无情,他终于向朱厚照露出了自己最残忍的一面。
小皇叔这一变脸,朱厚照呆住了,小皇叔怎么会如此?他,他怎么是这样的人?
可是如今,京城周围遍布宁王的人马,瓦剌大军兵临城下,朝中只剩几个文人武夫,他拿什么和宁王斗?
还好,他还有不懂,不懂说,宁王要的是名正言顺登基,不想背负篡位的乱臣贼子之名,所以不到最后一刻,他绝对不会付诸武力,所以现在朝中上下应该镇定,稳住宁王再做打算;如今之计要先查明瓦剌太子之死,给瓦剌一个交代,让宁王失去逼宫的借口,然后再做别的安排。
然后,就是更加漫长的几日。
不懂查出了瓦剌太子的死因,宁王知道了不懂的身世。
发生的一切,已经让宁王不能等了,所以接下来是直接的兵戎相见。
不懂、满朝文武、观自在书院、金阁寺的众人虽然大义凌然的怒斥宁王谋反,努力策反宁王的士兵,可是谁都知道,谋反一途,不干就是不干,干了就要一干到底,因为谋反若想活命,必须成功,中途退出和谋反失败都是死路一条。
更何况,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宁王待他们不薄,他们对宁王自然是士为知己者死。
有人动摇,但还没行动,就被斩杀。
宁王拔出宝剑,宝剑射出森森的寒光。
皇帝虽表面镇定,心中却捏了不止一把冷汗。
瓦剌王和瓦剌使者冷眼旁观,这场争斗,最好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危局一处即发,宁王知道,只待他一声令下,这锦绣河山,就是他的了。
可是,终有一变,这一变,对他来说是致命的一变!
又有兵马到来,在外层包围了宁王的人马。
有人杀出一条血路,来到皇帝和宁王的面前。
“臣江西巡抚王守仁,前来勤王救驾,臣来晚了让圣上受惊,请庶臣之罪!”
“快快平身!爱卿来的正好,何罪之有?”
这真是想不到的大逆转,不过宁王不愧是宁王,即使如此,也是处变不惊。
他从容道:“钟大人,没想到是你。”
谁都没想到,宁王爷没想到,带王守仁来的是钟云山。
“自然是钟某。”钟老爷镇定自若地说道:“宁王,你做事谨慎,但百密一疏之处就是让我知道了你谋逆之事,我虽身在草野,对朝中党派之争灰心失望,但我确实一个读书人,习孔孟之道,读圣贤之书;读圣贤书,所为何事?成仁取义,平生无愧而已。你篡位谋反让浮生又起干戈,我怎能置之不理?”
“所以一开始,钟老爷就是在给我演戏,看来是我错了,您选择家国大事,令爱的安危幸福,对您来说,自然是让位于家国天下,必要的时候,也是可以牺牲一点的,只是我还有疑惑,你是从哪得到的这么多兵来对付我?”
“对付你,只需要一个比你智勇双全、忠肝义胆、但你却一点不知毫无提防的天才而已。”钟老爷赞许地看了正德皇帝身旁的王守仁一眼,继续道:“很巧,先帝在位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人,我在任的时候托同僚将全国的调兵符给他,希望国家有什么变故之时他能够勤王保万民太平,现在开来,倒不是我在多虑。”
“所以你一早就已经谋划好,早有准备,只是等我毫不提防,露出马脚;在我不知不觉中先悄无声息的吃了我的几十万大军,将我围困到死角,再一举擒获,高招,真的是高招,只是钟大人,在你和王大人做这些的时候,有没有为令爱想过?也许你永远也找不到钟小姐了,也许我死之时,会很舍不得钟小姐,会想让她陪我。”
宁王的声音此时听来十分诡异,钟老爷闻此。
“很遗憾王爷,托王爷的福,她现在还在人间,她还活着。”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是钟素秋。
她走到宁王面前,宁王看着她,眼神晦涩不明。
“我说过我对王爷有情,这不假;但我是钟素秋,是钟家的女儿,我有我的大义,爹爹为民止干戈,我由衷钦慕佩服,爹爹为民万死不辞,我舍身取义又何妨?”
“你虽能玩弄权谋利用人心,但是你看不透一个真心的人的心,因为你从来不懂什么是真心”素秋许久以前说的话又在宁王耳边回荡,此情此景,再想起此言,真的是说不出的讽刺,也许钟素秋是对的,宁王确实是不明白,一个在前朝藏拙保身的老尚书,他应该是很惜命的,若是只要保命,谁做皇帝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可这个老尚书却为了这个和他无关的江山拼上女儿的性命,冒着随时被他灭门的风险瞒天过海定下如此大计;一个对他心存情谊的女人,本应该对他很是顺从,却屡屡让他不可思议。
如今大势已去,他也无力回天;但古今战事,也就四字,成王败寇,不过如此。
他抬头仰望苍穹,阳光模糊了人的视线,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表情。
“好吧,我承认,我输了。”这个骄傲的人终于放下了他手中的剑:“这是我第一次认输,你们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