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放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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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素秋将爹爹给她的信放在枕下，明天，她就会按爹爹想的那样，拿着那封信，去找徐知府；虽然开始她是想晾一晾爹爹，可现在已经过了太多日子，她没有想到会出那么大的事，会耽误那么多天；所以明天，她一定要把信交到徐知府的手中，救爹爹出来；她知道爹爹心中的思量，知道爹爹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想借这件事暗中使力让她去接触徐家然后就可以借此牵线搭桥，为她找个好归宿——虽然这个好归宿她自己未必愿意；可不论如何，她不会让爹爹晚年吃苦劳累，这本来就是已经决定好的事；更何况现在，情之一事，于她来讲，心中已然略有了悟。
这一夜，陶醉在浓浓的夜色中，来到崂山县衙；从那次放弃杀死熊雄之后，他没想到自己还会来这里，那天之后，他觉得他一辈子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他虽然放过了熊家，却是永生之年不想再见到他们，可是今夜，他还是来了。
因为，这也许是他能为素秋唯一做的事，救钟老爷，是为了素秋，也是为了报答钟老爷对他们母女的恩情；他在县衙门口站了一会，然后走了进去；他要去见那个为了权势杀妻灭子的人；就是为了那功名利禄，那个人抛弃了贫贱之妻，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了那金银珠宝，他在崂山无恶不作，害了无数崂山百姓；现在还是为了那金银珠宝、功名利禄，他强逼素秋嫁入熊家，为此不惜让钟老爷锒铛入狱。
他此时已经进入县衙内室，直奔熊雄的寝室；熊雄此事已经熟睡，他从来没有好好看过熊雄的样子，现在，他细细的端详一番，发现他老了，胖了；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他还能有什么愁心的事？可为何他的两鬓却有几丝白发？是因为搜刮的民脂民膏他还觉得不够，所以整天想法设法琢磨新的花样而白了头？是因为自己那个儿子实在是太不成器了？还是因为，他对以前做的事有哪怕一丝的悔意，因为惧怕，所以有白发。
陶醉不知道，面对着这个杀死了自己毁了母亲一生幸福，也是毁了自己一生幸福的人，他的心里五味陈杂，他杀了他们母子，他却下不了手杀他，今天的事之后，与这位不称职的父亲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也许就是最好的结果。叹了一口气，他进入了熊雄的梦中。
不知道怎么了，这几个月熊雄总是感觉有什么事发生，睡得一向不是很安稳；他作恶了那么多年，却也不是真的不怕鬼敲门，平日里对那些随意可欺的平头百姓自然是威风八面，但这不代表他心中真的就是很坦然的，亏心事做多了，心中自然也会畏惧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按钟老爷的话说，他就是一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现在，他做的梦也许是他这二十几年来最怕的，在内心深处最不愿回想的一个梦；他好像一下回到了十几年前，还是在那偏僻的山脚下，还是在那破旧的茅屋里，为什么，为什么他又回到了这里？一股莫名的力量让他推门而入，他不由自主的进去，还好，里面没有陶雪，里面没有陶雪给他生的儿子；他长嘘了一口气，他们没有在这里，这样他就不用再杀他们一次了；不对，为什么他会多说一个再？十几年前，就在这个茅屋里，面对着陶雪的苦苦哀求，他没有心软，杀死了他们母子；所以说，这个茅屋他也早就烧掉了，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他又为什么会来这里？他吓得一个寒噤，忙跑出来；茅屋旁边的竹林深处传来阵阵笛声，他拼命阻止自己不要去，可是还是仿佛神魂恍惚般迈着双腿去哪竹林深处。
他见一个人在吹笛，背对着他，他看不见样貌，却觉得很是熟悉，正要开口询问，却听那人道：“熊大人，好久不见。”
“我与阁下见过吗？阁下背对着我，我怎么知道我是否与阁下相识？”他上前去，想要看清那人的相貌。
“别动！”那人道：“我不愿见你，更不愿你见我；所以你还是不知道我的样子来得好。”
“那阁下为什么引本官来此，又凭什么说是本官的故交？”
“熊大人好记性。”陶醉笑了，笑中略带讥讽，他道：“我们确实好久没见，最近的一面也是在十几年前竹林旁的茅草屋中，现在，那屋子也被你们夫妻给烧了。”
“在...在那个茅草屋里？”熊雄问此言大惊。
“那时候我也只是一个稚童而已，熊大人记不起来，也是很自然的。”
“你是，你是......”熊雄这下终于明白了，却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因为恐惧连退几步，差点跌倒。
“别慌，你能狠下心来杀死发妻稚子，却不是人人都能狠下心来杀了亲生父亲；你不愿见我，难到我就愿意见你我来只是有几句话要给你说，说完我就离开，你看，我背对着你，我们连面都不用见！”
熊雄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才稍稍放了一下，恐惧下了一点，愧疚之感又升起了一些，毕竟，他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心里又怎么能没有愧，因此斯斯艾艾的说：“思仁，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你恨我也是应该的，可当时我也是......”
“被逼的？”陶醉冷冷的接话道：“因为权贵的女儿容不下我们所以逼得你不得不这个样子？熊雄，你在骗谁？若不是你贪图富贵，我和娘会遭此横祸？”说到此，陶醉的声音微微有些激动。
“思仁我......”熊雄张口想要辩解一下，却无言以辩。
“罢了，”陶醉抚平已经有些激动的情绪，一字一句不带感情地说：“我们是你的包袱，你丢了以后就没有想起过。”说到这里，他自然心里是十分难过，当下强忍着，继续说：“自死了以后，我和娘与你也没有一点关系；现在我也要走了，只是在临走前见你一面，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你说，只要我能办到就一定帮你办。”
“你多行不义了一辈子，却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善恶到头终有报应，希望你以后能够收敛一些，给自己多积些阴德。钟老爷是大德之人，你这样算计、亏待他，一定不会有好下场；我也言尽于此，望你好自为之。”熊雄，你毕竟是我的父亲，我没办法对你下手，希望你能早点收手，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要伤害素秋，到时候就别怪我辣手无情，我虽然不愿对你下手，可为了素秋，我什么事都愿意干，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是说让我放了钟云山，放过钟家？”
“那就是你的事，我不愿看你继续作恶，但你要继续折福谁也拦不了。”如果你真的不知悔改，到时候也别怪我。
“思仁。思仁......”看着眼前的人影突然消失，只留他一人在竹林，熊雄自然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他被惊醒，醒来才发现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他长出了一口气，想到自始自终思仁只是背对着他，他不知道思仁的相貌，他的孩子竟然一点也不愿见他，这让他心中不禁有些难过，难过过后，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心下亦有悔恨；又想到梦中思仁的警告，不禁又是一身冷汗，思仁已经死了，从死人嘴里说出的警告之言自然是让他十分忌惮，当下惊坐起来。
“老爷，怎么了？”这是睡得迷迷糊糊的赵氏。
“没事，你睡吧。”他安抚完赵氏，就急急穿上衣服，扣子都没系好就直接发了一纸公文，连夜放了钟老爷。
陶醉在暗处看着熊雄此举，也是松了一口气；他知道素秋家世很好，钟老爷和素秋都是身怀绝技，根本就不会怕熊家，可是就如素秋想的那样，民不与官斗，素秋家里的家世再大，钟老爷就是有再多官场上的朋友，钟老爷他毕竟没有一个儿子在做官，与现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熊家相斗，也是不占便宜的；陶醉明白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后熊雄也是拿素秋和钟老爷无可奈何的，可是陶醉他能让素秋和钟老爷面对那最后的鱼死网破之境吗？虽然他不能下手杀熊雄，可为了素秋，他也会采取手段，他知道他杀不了熊雄，但是在不杀人的情况下，对如今的熊夫人或者熊大成下手，他会少去许多负担，也能下的了手；他不愿这样，可若是熊雄逼人不让，他也会不得已而为之。
现在这样熊雄主动放人，他也就轻松了许多；再深深的看了眼熊家的大院，他只愿自己这是最后一次进熊家，从此以后和熊雄，就永不相见吧。
第二天素秋起了个早，拿起书信去向陶醉辞行，陶醉却告诉她熊家放人了，包围钟家的人马也散了。
“陶大哥这是真的吗？”听到这个消息素秋自然是十分欢喜。
“我刚下山打听的，还能骗你吗？”
“那可是太好了......不过......以熊雄的性子又怎么能那么容易得放了我爹？”
“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他有别的原因吧？”
陶醉的回答自然是有些闪烁其词，素秋自然也是听得出来；她见陶醉略略偏过头，没有直视她，又想到她都起得够早了，陶醉竟然能比她还早打探消息然后再回来告诉她——按时辰计算，那可是在黎明的时候去打探消息，人们都在梦中，他能打探出什么？
此时素秋已经是心下明了，知道这十有八九是陶大哥为她解的难，见陶醉不愿提，又想到陶醉和熊家尴尬的关系，也就没再问，只是铭记于心中，然后在陶醉的相送下回了钟府，见到爹爹少不了又一番嘘寒问暖。
这时的熊家自然也是一番鸡飞狗跳，熊夫人一听熊雄胆肥了，竟然敢不经她的同意就放了钟云山，放了钟家那么大的一块大肥的流油的肉，一下子就暴躁了，发怒了，扇熊雄耳光、拧熊雄耳朵、桌子板凳起飞、是又摔碗又砸盆；熊雄好不容易把她哄消停，刚出内宅的门，又遇到熊大成朝他叫闹。
“爹，钟家那么大的财产你就不要了？钟素秋那么漂亮的儿媳妇你也不要了？你不要是你的事，我不管，我一定要钟素秋做我的媳妇......”
啪的一声，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熊雄甩了一个大耳光。
“爹...你干嘛打我？”熊大成自然很委屈。
“混账东西，就你这样下去家里要出大事了还不知道！”看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熊雄自然也是十分来气，想到自己为了权贵杀妻灭子，到头来娶了那么一个老婆生了这么一个儿子；想到陶雪的温柔娴淑、善解人意，思仁小时候的聪明；又想到昨日在梦中思仁竟然连一面都不让他见，心中自然是又愧又怒——对陶雪母子有愧，对熊大成就是气的不打一处来。
“出大事？能出什么事？爹，崂山谁敢惹我们熊家呀......”熊大成洋洋得意的还想再说下去，看见他父亲高高扬起的手，噤声了。
“唉，你能懂才怪！”指望他明白是不行了，熊雄不知道在心里叹了多少气，然后到：“你去，把陶醉给我请回来。”
“哦，我这就把陶醉给你找回来。”
“回来，我是让你把他请回来，是恭恭敬敬的请回来，你再敢对陶醉无理，我就.......”
看老爹真的发怒了，熊大成也不敢造次，忙连连道：“知道了爹，您消消气，我这就恭恭敬敬的把陶醉请回来。”
看熊大成走远了，又想到昨晚的梦，熊雄心里十分沉重。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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