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事后世羽惊奇说》穆涉湮

3、德妃

　　后宫。
　　她无事可哭，何事不笑。
　　后宫之首。
　　奇景宗五年，减后宫用银十万两，充作赈银，救十二州洪灾。七年，创南坊，教女子以学，一时京中识字女子倍获青睐。十二年，兴功千坊，纳广学者二百人，于民间广罗奇匠，二十五年成匠之奇书《巧手功千》，凡记二百一十三行当，三万五千六百四十九名巧匠技艺，后为宝典。
　　德妃。
　　为帝抚育四子二女，教养帝子。景宗三十六年，西疆大乱，虏皇长子启。德妃入敌帐。三日后，与启为敌首恭送十里。
　　德妃无子女，抚育者皆旁出。
　　后宫繁华。
　　“母亲，你为什么不生气？”美丽的公主开口，父皇粉黛三千，难道母亲只是政务佐伴？
　　她清淡地笑，眉宇无愁：“因为……他不是当年的他。现今的皇上引不起我激烈的心怀。”
　　那时被流放台州，夫妻同卖绿豆粥，烈日当头，互为拭汗。穿着麻布破褂，长街叫卖。路过脂粉铺，权衡再三，改买两双布鞋。皱着的眉，微笑的眼，厚茧的手，晶莹的汗。
　　“一个人的心，只要一双鞋来换而已呵。”她温和地笑，眼神幽远。
　　是年，德妃染疾而逝，后宫恸哭，众子昏厥，朝堂哀戚。
　　皇帝年迈，脚面浮肿，朝靴难穿。宫女送来布鞋二十三双，谓德妃一年一双纳制。
　　帝翻鞋底，绣着龙凤呈祥。
　　犹记三十年前台州卖粥，时花开繁盛，携手而赏；小溪淙淙，执手而涉；三钱两文，探腰而拾。而今花开无双，河水泱泱，黄金滔海。检典无人。凤已飞，不恋凡尘。
　　“一个人的心。一双鞋。”帝笑，哭，无泪。
　　期年，帝薨。终景宗之世，不曾立后。德妃所抚之长子义即位，年号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