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璁记》酒千穗

27、第十四章 执念（上）

　　青茗跪在地上，她一时难以接受太恒的说辞，本来她是如此信任太恒。

　　太恒走了过来，一手捏着青茗的下巴，他们俩的脸凑得很近，太恒对她咆哮道：“你后来去看过葛夙吗？你知道后来葛夙转世经历了多少吗？”

　　“若她没有违反天规，又岂会被贬入凡间一说。”青茗顽固地说道，她知道自己根本没能力与太恒抗衡，天界也不会有任何救兵下来帮她。

　　太恒很激动，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天规……这就是本君为何看不起你们这些上神天尊，仗着自己有万年的道行，一句违反天规，就彻底改变了葛夙她从今往后的命运！这……这公平吗！”

　　“她若是不去犯事，又岂会违反天规？”青茗一扭头，挣脱开太恒的手，“莫非你会要说，当年葛夙私自问媒牵拉红线是本上身指示的吧？”

　　“现在再说这个已经没什么用了。”太恒把青茗从地上拉了起来，“天尊去了哪里……你没有本事把他带回天界。”

　　青茗小声笑了一下，“太恒，你有时太小看天界众仙了，若你以为所有的神都是冷漠无情的，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太恒本想以天尊与上神来要挟天帝，让天帝去改变葛夙的命格。可是天尊被秦纵救走，手头光有一个上神又有什么用？他忽然拉起青茗的胳膊一路御风而行，直到他们来到了京城这才停下。太恒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脸板得吓死人。青茗觉得她以前大概也是这样的，板起脸来示人，谁都不会理她。

　　到了京城，太恒在屋顶上方一条街一条街的找着什么。本来青茗想说，人海茫茫，要在京城寻找葛夙这难度太大了。她还想问问太恒不能把手给松松开，他再这么捏下去自己的右手就要没知觉了。

　　只不过出了两天街口，太恒就停了下来。青茗扭着头去看，脚下的街道人头攒动，整整齐齐挤在两边。中间空出一条道来，不远处慢悠悠走出不少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

　　“囚犯游街示众。”

　　“这……是怎说？”

　　太恒抓着青茗下降到一栋屋子的房顶上，看着那群走过来的官兵，队伍当中有两个囚车，第一个里面坐着一个老人，第二个是个年轻人，他站在囚车的一角扒着栏杆，真切地朝围观百姓里找这谁。游街队伍来到青茗与太恒所站屋子的前面，人群突然躁动起来，一个站在最前面的女人冲进了队伍里，扒着那个年轻人的囚车又哭又喊。

　　“这女人是在干嘛？”

　　“囚车里的是她的情人。”

　　“她的情人做错何事，要被送去哪里？”

　　太恒看了一眼青茗，耐着性子答道：“她的夫君跟错了人听错了话，要谋反篡位把帝王拉下马却没反成，如今成了阶下囚，要被送去砍头。”

　　女人又哭又叫，囚车里的年轻男子也一同落泪，怎看都是一对不愿分离的苦鸳鸯。人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可帝王说要斩就只能一道落下碗大个疤。青茗看着连连叹息摇头，又道：“可惜犯了事，不然定有个好日子过。你瞧那女人的面相，不仅是福薄，还是短命之人。”

　　“你可知她是谁？”太恒把青茗拉的稍往前一些，好让她看个清楚。

　　“你莫不是说她是当年的葛夙？”青茗斜眼看着他。

　　太恒冷笑，“这千年轮回下来，连你都不认得了吧。”

　　“你带我来见她，可有什么目的？”青茗也以微笑回报，“你知我不会因此软下心，就算我会同情她，也不代表她今后转世不会再经历情劫。”

　　太恒说葛夙这一世死了就未必会有下世，她的命格太浅了，浅的不论什么事发生在她身上都变成了噩运，身体也差，根本抗不了多久。青茗说改变命格是要遭天谴的，不然以上神和命格星君的关系来说，六岁那年把她带回天界有什么难。

　　听来葛夙这一世的确过得颇惨，三岁丧父五岁丧母，六岁被卖到这年轻公子的家里做丫鬟。十岁结识这位少爷，十六岁为他堕胎，熬到如今十八岁好不容易说通了老爷夫人嫁入他家做一个小妾，谁知道却出了谋反失败此等大事，牵连九族打入天牢，老爷和公子拖到刑场砍头，全家老小入宫卖身为奴。葛夙从宫里逃出来，就为了看一看她这个爱至深的男人。

　　太恒说是请、其实是逼迫青茗去帮他，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看来的法子，要让青茗的命格去跟葛夙的换一换。青茗说他这太冒险太不负责了，要是搭上自己和葛夙的两条性命要怎么办。太恒反问青茗，“上神可有别的法子？”青茗说，“没有。”

　　“那你还是乖乖听话吧。”

　　说青茗如今这个缚地仙不及太恒上君，反过来说太恒还是很忌惮青茗上神的道行。道行这东西比较简单明了，在天界和冥界很吃得开。道行便是修道成仙到如今花了多少年的时间，又或是像冥界里那些厉鬼忍着不去轮回，累计做了多少年的鬼。做了一千年的神自然比一百年的仙高一等，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道行的多少，办起事来就比凡间的那套简单多了。

　　青茗的道行不知道比太恒高多少，可是她身上的神力却少得可怜。按理说，神力这种东西与道行是呈正比的。打个比方来说，道行的多少就像是一个容量有多大的篓子，道行越多，篓子越大，装的“神力”就越多；相反，道行越低，篓子越小，就算是放满了神力，也就不过那点。

　　青茗即便没有多少神力阻止不了太恒，但她不想让太恒走得太深，亲自请求说由自己去帮葛夙，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神力给了她也无所谓。

　　太恒听了这话冷笑起来，“你会为葛夙做这些事？一向只为自己的上神，怎会为他人着想？”

　　“我自然不为旁人……”青茗也跟着笑了，“我一向只为我自己。”

　　“呵，果然，还是当初那个青茗上神。”

　　太恒并没有绑着青茗，而是让她能自由自在的于京城里晃悠。可是青茗走不出京城的范围，因为太恒在她的额头下了符咒，把她定缚在了京城，不让她出去半步。很长时间里太恒不在京城，青茗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所以闲来无事的时候，青茗就去看看那葛夙的转世。

　　天边云卷云舒，这些时日里傍晚的彩霞总是这么漂亮，这把皇宫也照的很美，白色龙纹纸窗印成一片金黄色，与朱红色盘龙柱子相映成辉。

　　葛夙的转世跟着一个不受宠的妃子做丫鬟，每天都在受这个妃子的气。这天当青茗去看她的时候，葛夙被受罚跪在台阶上。她的双腿因为遭到毒打而红肿，膝盖又青又紫。青茗很不忍心，她光明正大地站在葛夙的台阶上看着她，周围的丫鬟太监时来时往，没有一个察觉得到青茗。

　　傍晚过后渐渐转暗，红灯笼昏暗的光线把葛夙的脸照的更暗。青茗就这么生生站了两个时辰去看葛夙，而葛夙也就这么生生跪了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