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头鬼]未神》暮期

6、第五章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手指收紧，年轻的阵法师坐在木质的回廊上，微微皱起眉。
　　像是不安，又好像是一种蠢蠢欲动的……仇恨？错觉吧，未神揉了揉眉心。
　　天灰蒙蒙的，空气中满是湿气，隐约可以感受到万物的躁动。神之血脉天生对万物有所感知，现在的未神更是对此敏锐到极点。
　　庭院中的花草，飞虫，甚至是看似平静的水塘，都散发出独特的波动。这种压抑着等待爆发的感觉，快要下雨了么？
　　仰头看天，像是回应着他的想法，渐渐地飘起了牛毛般细细的雨丝。
　　“未神，不要坐在那里了，下雨了，小心淋湿了会生病哦！”已经很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未神回头，有着秀丽容貌的弦杀师微笑着站在身后。
　　“首无，你来了。”未神难得的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无视了身后的妖怪刚刚的劝告。
　　“怎么？你好像有心事？”首无瞟了一眼已经被打湿了的少年的衣角，轻皱了眉，伸手把他拽了起来。
　　“没事，”未神从善如流地顺着他的力道起身，随着他走进房间，“只是有点闷。”
　　首无显然理解错了他的话，以为他还在想着离开奴良宅，于是开口劝道：“二代目是为了你好，未神，你才十七岁，如果不呆在这里，你又能去哪呢？”
　　未神顿了一下，失笑地摇摇头，也没有再解释。
　　相顾无言，未神本就不是多话的人，首无也已经习惯了和他这样的相处。两个人这样静静地坐着，却也并不觉得别扭。
　　越来越严重了，这种奇怪的感觉。
　　终于还是沉不住气，未神开口道：“首无。”
　　“恩？”首无有些惊讶，抬头看着他，发现一向沉静的少年此刻难得的透出几分心不在焉。他有些好奇少年打破平静的原因。
　　“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么？”
　　“为什么这么问？”首无有些奇怪。
　　“没事，只是觉得……”未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无法形容出自己这种心神不定的感觉。
　　首无惊讶地看着少年难得一见的样子，想了想，回答他：“也没什么，只不过今天有几位访客要来。”
　　“访客？”什么人会来拜访这种妖气浓重的地方？“是奴良组的下属还是附近新出现的什么妖怪？”
　　“都不是，是很特别的访客。”想到眼前人的神秘身世，首无并没有透露出来者的真实信息。
　　“难不成是阴阳师？”未神轻轻地问道。
　　“……是，你怎么知道？”首无这下真的惊讶了。
　　年轻的阵法师浅浅地勾起唇角，湖蓝色的眼珠透出令人心寒的光。

　　果然如此。
　　这种感觉，这种熟悉的几乎要让人呕吐出来的波动，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了。
　　半年前，就是在这种波动的侵入下，自己被爷爷和其他长辈强行遣送到这个异世。
　　各色的阵法光晕，各种迥异的灵兽式神，贪婪地觊觎着神之血脉的丑恶嘴脸，还有毫不掩饰地掠夺杀戮。
　　未神家族千年传承的领地一点点沦陷，昨天还亲密地和自己笑闹的伙伴，第二天就会莫名消失在战场上，被强行放干了身体里所有的血液，尸骨无存。
　　族人在这种波动的接近中一个个减少，他永远都记得自己无意间看到的被拼死抢夺回来的挚友的尸体。
　　体无完肤，因为失去血液而干瘪的尸体。
　　彻骨的愤怒和仇恨，在那一瞬间伴随着这种波动刻入了未神家族最后的少主身上。
　　从此，年轻的阵法师澄净无瑕的心染上了血色的恨。
　　天平已经倾斜，再不可挽回。

　　“未神？”
　　一只手掌拍了拍自己的手，未神回过神，这才注意到对面的青年眼中已经染上了担忧和戒备。
　　若无其事地松开紧握的手，掌心被指甲刺出一个个深深的月牙，未神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轻轻摇头：“我没事。”
　　首无没有说话，眼神却已经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
　　就在刚刚，未神身上散发出让人无法忽视的杀气。并不浓重，却好像是秋日的雨，附蚀入骨，丝丝缕缕，永无断绝。
　　那一瞬间，少年身上的压迫感让他感到了威胁，虽然不是针对他，但还是让人觉得压抑。
　　张了张口，首无不知能说些什么，只好尴尬地保持沉默，心底却决定等会就将刚刚的事情详细地禀报二代目。
　　这个少年……恐怕和阴阳师有些瓜葛。

　　“你就是奴良组的二代目，奴良鲤伴？”穿着白色道袍的人面无表情地问，眼底却是满满的鄙夷和掩藏的很好的畏惧。
　　“是，有什么事？”奴良鲤伴依旧是一身深绿色的条纹和服，灿金色的兽瞳只有左眼打量着来人，丝毫没有把对方的态度放在眼里。
　　这就是花开院家现在的水准？嘛，真让人失望。
　　视线落到一旁另一个阴阳师身上，奴良鲤伴不动神色地打量着他。从这个人一进门他就感觉到了，这个人身上有着说不出的古怪，一种没法描述的违和感，让人很不舒服。
　　一直沉默着的阴阳师感受到他的视线，抬头看了他一眼，无声地裂开嘴。
　　奴良鲤伴心里更觉得不对劲，不光是这个人给他的感受，他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暗含贪婪和欲望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一个阴阳师身上是一件很不妙的事情，尤其是看起来这个阴阳师的地位还不低。
　　“咳，”不满于奴良鲤伴的走神，花开院守祭咳嗽两声唤回对面大妖怪的注意。瞟一眼身边的同伴，花开院守祭开口：“我们这次来是为了……”
　　他没有能够说完。
　　房门砰地一声碎成粉末，却没有人站在门口。房间里的三个人瞬间防备起来，各站一旁，紧紧盯着门口。
　　奴良鲤伴眯起眼，这里是奴良组的大本营，那不成还能有什么不开眼的妖怪径直闯进来？首无和牛鬼他们难道都没注意到么？
　　哒、哒、哒……
　　木屐踩在木质地板上的清脆响声由远及近，简直可以称得上嚣张的态度，没有丝毫的遮掩，一步步地向房间走了过来。
　　房间里的三人警惕提到最高，可当来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奴良鲤伴瞬间睁大了眼睛：“未神？”
　　年轻的阵法师出现在门口，瓢泼般的大雨在他身后的形成一道雨帘。少年好像是冒雨而来，身上的和服都已经被雨水打湿了，淡金色的头发滴着水，周身都带着潮湿的水汽。
　　未神没有理会他，湖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一直沉默着的阴阳师，嘴角是诡异的弧度。
　　“是来找我的么？”少年清亮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蕴含着某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决然。
　　奴良鲤伴惊愕地看向那个阴阳师，只见他眼中的贪婪几乎已经形成实质，他看着未神的眼神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极致的美味一般。
　　“找到你了，找到你了，嘿嘿嘿，”那人桀桀怪笑起来，伸手捂住脸，指缝间透出令人心惊的古怪神色，“未神家的少主，神之血脉最后的传承……”
　　“是啊，”未神微微笑起来，美好的像是画中的精灵，湖蓝色的眼睛透出令人心境的寒光，“找到你们了……阴、阳、师！”
　　下一秒，阴阳师的脚下出现繁复的法阵，蓝色的光晕冲天而起，瞬间将他困在里面。可是他的反应却令人奇怪，他并没有不安，反而专注地盯着未神，口中喃喃道：“这才是神之血，这才是啊……”
　　未神冰冷地看着他，收紧手，能将巨石削成粉末的无形风刃狠狠地砍向阵中心的阴阳师。
　　血光四溅。
　　奴良鲤伴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一向安静沉默的少年在他面前平静地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杀掉了一个人！
　　嘈杂的脚步声响起，被异动惊起的妖怪们同样被震在门外，看着面前血肉模糊的景象。
　　未神毫不在意，反而冷笑了一声：“障眼法这种东西，你也敢在我面前使出来？”少年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角落，弹了弹手指，一个人影凭空被什么东西拉出来一般，有些狼狈地踉跄一下才站稳，恶狠狠地看着年轻的阵法师。身上的衣袍已经被割裂出好几个口子，血正一点点从伤口中渗出来。
　　“呐，土御门家的阴阳师。”
　　未神向他走去，唇角的弧度冰冷而诡异。
　　“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还以为你能走得掉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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