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尽－柔怯丁香语》尘埃之陌

7、第七节

　　方瑾然下班的时候，雨还一直下，从低沉的天空中扯下来，毛毛的，细细的，仿佛一团团的雾气，弥漫在天地间。从公司的大门出来，远远就看到了奕子墨的那辆灰色的英菲尼迪，子墨瘦瘦高高的个子倚在车旁，黑黑密密的头发沾了那些毛毛的雨滴，晶莹闪亮。

　　方瑾然和乐依依道了别，就走向了子墨。

　　上了车，奕子墨递给方瑾然两张票。

　　“今天晚上有个美国的爵士乐组合‘YT little D’ 在东方艺术中心演出，一起去听吧。”
　　一边说着，一边递给她一个饭盒。
　　“这是吴江路的鸡翅，快趁热吃吧。”

　　每一次瑾然不开心的时候，比如和陈天宇吵架了，比如文案没做好，挨了上司的骂了，等等，诸如此类，如子墨所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在瑾然这里都是比天都大，但只要吴江路的5个鸡翅下肚，就能统统搞定。

　　瑾然一般都会一边拿纸巾擦着嘴边的油，一边说：“子墨，吃饱了，真的就比较容易开心哈。”

　　瑾然今天看着香喷喷的鸡翅，却是一点食欲也没有了。子墨看着瑾然没有吃，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说：“是不是一天都没好好吃东西？音乐会是8点的，先去吃东西吧。”说着把车子掉转了方向。

　　冬天的夜晚来得早，下班的时候，已然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
　　暖暖的车厢里，子墨不时转头凝视瑾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暖暖的车里，只有王菲的空灵的“传奇”轻轻流淌。瑾然微微眯着眼，念或不念，千转百回，我如何断得了这念想。

　　车子停到了子墨的住处，子墨住在徐家汇这边，外面的喧闹和小区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世外桃源。

　　自从和陈天宇谈恋爱以后，方瑾然就很少有空来这里了。子墨住的房子很是宽敞，三房两厅全部采用了黑灰色调的装修，房间的布置极其的简单，

　　“瑾然，你休息会，我去给你做饭。”子墨进了厨房。厨房里摆放井然，几乎是一尘不染，很难想象一个男生会这样的洁净整齐。

　　瑾然去了子墨的书房，书房三面墙都是黑灰色的书架，一面是医学书，一面是社科书，一面是有关音乐的书。毛绒绒的拉舍尔地毯才上去又软又暖，藤制的躺椅和茶几，瑾然想起上次来子墨这里的情景，一杯袅袅热气的绿茶放在茶几，子墨脸上盖着书悠然躺在躺椅上睡着了。仿佛昨天，那时她还没有认识陈天宇，生活平静而快乐。

　　瑾然随手在最显眼的位置拿了英文版本的“飘”，那是她刚上大学时买了看，后来送给子墨的。扉页上赫然还留着当时她写的话：给飘一个美好的尾，我可以微笑着安然入睡。

　　书保存的还象刚买来时那么新，瑾然把书抱在胸前，有多少爱情有一个美好的尾呢？一声凄然的叹息滑过瑾然的心底。

　　“瑾然，过来吃面了。”

　　每一次瑾然胃肠不好了，感冒发热不想吃东西的时候，子墨就会帮他做一碗面。

　　子墨做的面，冒着麻油的香气，杂着少许青蒜的味道，翠绿的小青菜的叶子飘着。瑾然一下子来了食欲，“真好吃”，一边吃，一边赞道。

　　子墨坐在她的对面，一边吃面，不时抬头看瑾然的吃相，升腾的热气隔在两个人之间，虽然无法分辨，但瑾然分明感到了子墨温暖的眼神，一时恍惚。

　　子墨在身边的时候，瑾然分别能感受到什么，却又分不清抓不住，可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好像又变成了无色的空气，不知道当时的温情是不是还在？

　　即使是子墨站在身边，他清清淡淡的笑容，他波澜不惊的话语，一直是那样没有沸点的温度，一直是温和的如冬日阳光的笑，温暖而不灼热，是一转身，一转瞬的眼神，如此温和。
　　“看我做什么呀，我又不是面，又被感动啦”子墨看到瑾然愣愣看他，忍不住调侃道。

　　两个人到达东方艺术中心的时候，音乐会就差十分钟开演了。

　　瑾然是第二次和子墨来听音乐会，子墨每个月都要来一次的，他说这是他最奢侈的享受了。

　　瑾然还记得第一次来东方艺术中心听钢琴音乐会的情景。她完全被震撼了，除了音乐，还有东方艺术中心。

　　上海东方艺术中心坐落于浦东行政文化中心，是上海的标志性文化设施之一，远远看去，墨绿色的碗状造型宛如一朵翩跹的“蝴蝶兰”，艺术中心的顶部有近千盏高科技嵌入式顶灯，将夜色中的上海东方艺术中心变得璀璨奇异、充满动感。

　　瑾然当时近乎是怀着一种朝圣的心情走近东方艺术中心的，进入上海东方艺术中心，仿佛置身于郁郁苍苍的森林之中：黑色仿花岗岩的地面，如同林中大地；一级级的台阶，如同上山曲曲折折的路径；层叠错落的陶瓷挂片幕墙，变幻多样的色泽，如森林中斑驳的树表；高高低低地悬挂在空中的透明圆灯，似乎是清晨的林间，从湖面升起的气泡、从树梢落下的露珠……在宽敞的回廊里，伸向空中的钢架结构，象林中万木的树杈在刚劲地舒展，可以想象晴天的日子，阳光透过特殊制作的玻璃幕墙照射进来，被过滤成一缕缕光束，轻柔地洒在“林间”，斑驳疏离。

　　瑾然仿佛置身在绿色的森林里，拥有一个清新自由、生机盎然的灵魂，没有都市的繁华，心灵和自然和谐地融在一起。

　　走近音乐厅内，舞台灯光形成的峡谷般的舞台周围，围绕着暗色的山丘状的观众席，子墨告诉她是为了寻求音乐厅和谐与舒适的平衡，对声学及舞台设备都进行了完美设计。据说比悉尼的音乐厅还要完美。
　　那场钢琴音乐会，让瑾然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音乐，不论是蓝色多瑙河，不论是波尔卡舞曲，仿佛天籁，如心灵之水。

　　当时记得子墨说：“如果大提琴的低音没有砸痛你的心，你就还没有完全融入。”
　　“闭上你的眼睛去听，让你的听觉变得专注，让你的心融入旋律。”
　　方瑾然闭上眼睛，音乐汹涌而来，荡气回肠，一会激越如贝九，一会欢快如圆舞曲，仿佛悄坐天阶，听蓝调，心境纯净如婴儿之眼。
　　记起一个哲人说过：你的心灵有多么宽广，音乐就给你多大的空间。果真如斯。

　　今天再次和子墨坐在音乐厅，心情却大大不同。
　　两个人坐好后，尚未开演，
　　子墨轻轻地对瑾然说：“今天晚上的这个乐坛是美国最为有名的爵士乐团，是日本的贝斯手Yuka Tadano，中国的小号手Li Xiaochuan，美国的萨克斯风手Brian Girley，墨西哥的钢琴手Roberto Verastegui和鼓手Ronnie Williams在美国建立了这个乐队，被命名为爵士的“舞”者 Dancer — JAZZ。”
　　一下子静默，演出开始了，子墨看到瑾然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看着她憔悴了很多，忍不住轻轻地叹息，怕她听到，到嘴边硬生生地给收回去了。
　　架子鼓的激情挥洒，融入贝司手女性的柔情，小号和萨克斯在钢琴的弹奏中越发的悠扬。
　　瑾然以前是最不喜欢听小号的，第一次觉得小号融进爵士的元素中，如此悠扬，堪比萨克斯。

　　爵士乐淋漓尽致地诠释了最为柔情的love……
　　……
　　I will be there, I will be there
　　Love, only love
　　Can bring back your love someday
　　I will be there, I will be there
　　……
　　Your pride has built a wall, so stron
　　That I can't get through
　　Is there really no chance

　　……
　　当“still love you”响起，让方瑾然的许久以来的压抑、委屈、面对伤害的不知所措和无助，一下子奔泻而出，泪如小水阀一样，流了满脸。
　　子墨伸出手臂，把瑾然拥住，无声的泪浸湿了子墨的肩头……

　　夜凉如水，子墨的怀抱是温暖的、安全的，从不曾有伤害，没有期待任何的回报，只是如小溪，静静的陪伴，点点滴滴如兰花的绽放，却无声无息，甚至让瑾然听不到花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