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清影》月熙然

20、第二十章 鸾凤和鸣（三）

　　竟然是裴煜！他罕见地穿了一袭长衫，平日的张扬收敛在难得的儒雅之中，只那挑高的眉梢，轻扯的嘴角还有几分玩世不恭。此刻，正百无聊赖地转动着一双银筷，见紫蝶看他，便微微一点头，眼中的笑意越发浓了起来。

　　紫蝶见他坐在督军的身侧，意态亲密，心中早知他地位尊崇，自那日说开了去，倒也不再介怀。见他不避嫌地向自己点头，眉眼中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倒似和她一般又惊又喜，不由微微一笑。

　　裴煜远远地瞧见她笑，心中一热，刚想起身过去招呼，就见她和新娘一行人已退出了大厅，去往新房，不由心中失落。

　　“煜儿，在瞧什么这般出神？”裴煜一回头正好对上习勤热忱的笑脸。

　　裴煜忙答道：“刚才好像瞧见了一位朋友，可再细瞧，原来认错了。习叔叔，小侄今晚想留下来闹洞房，沾沾喜气，行吗？”

　　“煜儿，不要胡闹”，那坐在他身旁一直罕言的督军训斥道。

　　“裴兄，这怎么算胡闹？少年人爱热闹，这是天性，我们也曾年少轻狂过，让他们闹腾去，咱们哥俩只管敞怀喝酒。今天，一定要给习某个薄面，多喝几杯。”习勤想是已喝了不少酒，两颧潮红，舌头也卷了起来。

　　“你习叔叔既如此说，你就去吧。记住可不许过火！”督军低声叮嘱着裴煜。

　　“知道了，爹爹，你就放心吧。儿子自有分寸，你可不要喝多了，你的肝脏不好，刘医生可告诫过了要少饮酒。”裴煜一听他爹松了口，便顺势起了身。这种应酬的场面，最令他头疼。可裴枫，也就是他爹，现如今宁远省的督军，非要让他出席这些场合，并美其名曰经营人脉。

　　裴煜从满是烟酒气味的大厅撤了出来，立在回廊下，满眼都是不相熟的人。一个撅着大肚子，浑身酒气的中年人正站在回廊下抽烟，见他出来，觑了眼，反复打量。裴煜见他在一旁吞云吐雾，那烟气袅袅，顺着风，全吹到自己脸上，心中不悦。他抬头看了看天，一轮夕阳将坠未坠，西天霞光如锦灿烂，想着离天黑闹洞房还有一段时辰，抬腿便往后园而去。

　　一路行来，只见亭台楼阁参差，繁花佳木葱笼，一条从外引入的小溪似玉带萦绕，树上一律扎了红绸带，远远瞧去恰似飞焰横天。他在溪边的青石凳上坐了下来，想着等会便能见着紫蝶，一颗心欢快了起来，只嫌太阳下得太慢。

　　“裴少，怎么躲到这里了，害我好找。”裴煜的肩被拍了一下，看见来人，他不由一乐，“我正愁没相熟的人，一个人孤单，赶巧你就来了。耿锐，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你还会孤单？刚才看到关情，还在满屋子找你呢。你却一个人躲到这里逍遥！”耿锐打趣道。

　　“她也来了？”裴煜连忙站起来向耿锐来的方向看去。

　　“放心，她不知道我到这里找你。我怎么瞧着你好像不怎么待见她啊？”见裴煜一脸的紧张，耿锐乐道。

　　“不是不待见，我只拿她当妹妹。谁知这两年长大了，女孩家的心思，反倒……”，裴煜欲言又止。

　　见裴煜不愿再说，耿锐哈哈一笑：“是不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其实，我倒觉得关情挺好，可人家压根正眼都不瞧我一下，一颗心全挂在你身上。”

　　“此话当真？果真这样，我倒不介意自己变成红娘”，裴煜眼睛一亮。

　　“逗你玩呢！竟看不出。我也知自己身份低微，怎敢去招惹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耿锐笑道。

　　“等会我要去闹洞房，你去吗？”裴煜重又坐回石凳上。

　　“有你裴少的地方，还能缺得了兄弟我吗？”耿锐话一出口便奇道，“你向来不喜欢热闹，怎么今日一反常态？难不成看上新娘子了？”

　　“别胡说八道了，只想乐呵乐呵去，哪有你想的这般复杂。”见裴煜神色坦荡，耿锐马上笑道：“就说嘛，关情那么个大美人摆在你面前，你都不稀罕。怎会随便瞧上别人？况且，这新嫁娘还不定长得怎样呢？”

　　“新娘虽没见过，但听说长得极美。你想以习家的身份，怎可能娶一个丑妇进门呢！”裴煜听紫蝶提过她表姐长得极美，方才又听人议论习家娶的是方家的小姐，这才明白。

　　“娶妻当娶贤，其实相貌并不是顶重要的。但当下，权贵之家还是喜欢用相貌作为衡量媳妇的标杆”，耿锐忽然大有感触道。

　　“现在可别说嘴，看你日后娶一个什么样的娘子进门。到时，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两人说话间，已经暮色四合。饶有路灯的照明，偌大的花园也灰蒙蒙起来。

　　“去新房瞧热闹吧”，裴煜心中惦着紫蝶，见天时已晚，便起了身，和耿锐直奔新房。

　　果然已来得迟了，屋里已挤得插不下脚。耿锐既听裴煜要闹洞房，便一意表现，用肩膀一路扛了进去，二人竟挤到了最前的位置。裴煜见新嫁娘并两个伴娘坐在床上，新郎立在一旁，正被众人逼着讲自己的恋爱史。

　　几个少年不耐烦这么文雅的闹洞房，在里面起哄，“新郎新娘亲一个，亲一个。”耿锐也跟在里面咋呼起来。

　　习宇勋为难地看着蕊洁，蕊洁羞红了脸，坐在那里只是不动。前面的少年便有几个手脚不规距起来，冲上来就欲动手拉扯。紫蝶和林方盈本是端坐在蕊洁两旁护驾，见他们鲁莽，怕伤了蕊洁，都慌忙站起来，护在她面前。几个少年见出面阻拦的伴娘貌美，尤其是紫蝶清丽可人，飘逸出众，便都存了调戏的心，舍了蕊洁，拉扯起紫蝶来。

　　紫蝶哪见过这个阵仗，慌乱之中当先的一个少年双手已搭到自己肩上，一张脸凑了上来竟欲轻薄自己。紫蝶最爱洁净，见那少年嘟着肥厚的朱红嘴唇，就要亲将上来，心中一阵反胃。慌乱之中，也不知哪来的一股气力，双手向外一推，那少年正春心荡漾，被紫蝶一推，摔了个仰面朝天。耿锐拍掌乐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

　　裴煜方才见紫蝶被围困，早就一拳紧握，只待那些少年意图不轨，便要动手。见那少年被紫蝶推倒在地，自己出手已然慢了一步，本想过去再踹他几脚，但又是在习家的新房，动起手来，爹爹肯定要责罚，姑等以后再收拾他，心中这样想着，脸上已寒肃了起来。

　　耿锐不明究里，见他说来闹洞房，却脸色冷咧，一双凤目直直盯着紫蝶，不由陪笑道：“这位伴娘可真是一朵刺手的玫瑰，我总觉得眼熟，但仓促之中却又想不起来。”

　　裴煜沉声道：“你是见过。”

　　屋中人声喧哗，耿锐听不真切，刚想再问，却见倒地的少年已从地上爬了起来，正悻悻然地拂着身上的衣服。众人见他体态臃肿，姿态憨拙，再加之面红耳赤，一身簇新的绸缎蹭得像个大花脸，不由都哈哈大笑。紫蝶见他起来，也如临大敌，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冷冷地盯着他。

　　不知哪个调皮的少年嚷道：“李公子，怎么佳人还没在怀，就先乐晕了。”那李公子讪讪的正欲走开，一见周围人皆取笑自己，紫蝶也一副视之若蛇蝎的模样，不由恼羞成怒，撸了袖子发狠道：“我就不信收服不了一个小娘们。”

　　说着，便饿虎扑狼般冲了上来，紫蝶见他来势凶猛，连忙侧身一避。那李公子堪堪扑了个空，见一扑不中，便二度扑来。房中本就拥挤，只一对新人面前有一点余地，紫蝶被他刚才一扑，已逼到了边上，退无可退，眼看，就要被那肥猪般的李公子搂抱在怀。

　　就听两个声音同时喊道：“住手。”紫蝶只觉眼前一晃，两条人影分别落在自己两侧，各拉住了李公子的一只手，向后拖去。

　　那李公子何曾受过这般待遇，死猪般挣扎道：“快放开本少爷。”那两人齐齐松了手，那李公子又摔了一个屁蹲。只见他狼狈不堪，摸着屁股，坐在地上“哎哟”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