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恐怖]京觉》花自香

2、1-2 凡人的战役

　　楚京感到冰冷的潮湿气息，空气流动的开阔感，不远处的击球声，还有人群的嬉戏，混杂糅合成一首生机勃勃的诗。
　　然而，令人难以忽略地，还有近在咫尺的人的气息。
　　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很多人聚在身边，清醒着，却诡异地无言。静默如同投石的湖面，扩散到整个人群，一圈圈地重复加强。
　　楚京想起那个对话框。
　　——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的……活着吗？
　　虽然智力只是普通人的水平，但她也明白，自己使用的电脑系统，由龙隐基地专门研制开发，并且从不联网，不可能被网络病毒入侵。但这段代码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她编写程序的时候粉墨登场，没头没尾地提出这样的问题，却恍然令她产生某种神秘的感悟。

　　人生匆匆漫漫。每个人都期求探索着自己的价值、意义，尤其是被平庸的资质否认了所有的她。
　　胸中钝钝的痛，不剧烈，但绵长。她的思绪回溯到久远的夜晚，那个露水浓重的傍晚，星空灿烂繁盛得好似梦境。飘渺，悠远。在那么优美的星空下，有爸爸，弟弟，和她。
　　明明凉意深厚，却感到滚烫的炙热。好像自己那颗木疙瘩般愚钝的心都要被这幽冷的夜色熔化。
　　奇妙的波动在脑海里翻江倒海，山崩地裂。那一刻她顿悟到很多难以言述的东西，仔细回想时，却一无所获。
　　可以确定的是，思维的花苞里，孕育了一颗新的种子。
　　那颗新的种子，奇迹般让她活到现在，安然无恙。

　　没有人知道，幼小的楚京想要独自生活有多艰难。
　　她和楚轩一样没有感觉，却没有楚轩超凡的记忆力和计算能力来弥补感知的缺陷。
　　六岁以前，观察她的人负责楚京的生活，才让她顺利成长。但是他们不再理会她以后，楚京开始感到生活的艰难。不知道拿鸡蛋要用多大的力，不知道喝下去的水温会不会把食道烫坏，不知道实验室外飘散的气体是空气还是毒气……
　　那段时间，她几乎死于生活。
　　但是那夜以后，一切都不同了。
　　即使站在雪地里什么都感觉不到，她也能完美的穿上合适厚度的鞋子，脚不会冻伤，也不会出汗。易如反掌地分辨出盐和糖；轻而易举地掌握洗澡的水温；毫不费力地搬运成箱的鸡蛋……
　　那颗种在思维里的种子，让她的生活甚至过得比正常人还顺利。
　　那些在常人眼里稀松平常的事情，终于不再遥不可及。楚京终于过上了感知健全的人的生活。
　　没有人注意到这其中的变化。除了楚轩。
　　正如，没有人注意到楚轩浅淡到几乎不存在的感情，除了楚京，一样。

　　“起来吧，楚京。这里暂时没有危险。”
　　熟悉的淡漠无一丝起伏的声音说。
　　楚京等到眼中难以掩饰的惊骇褪去，才慢慢睁开眼睛坐起来。与那双黑色无光的眼睛对上，“楚轩，你怎么也在。”她轻轻地问。
　　使用陈述句式发问，也许是她被人说没有感情的怪物的原因之一。
　　眼睛环视一周，一群男男女女隐隐以楚轩和另一个妖异男子为首，围着她站成一圈。并且还有两个熟人。
　　“还有程啸，王侠。”
　　来自军队的两个个高级精英，还有机密级别的国宝一枚，聚集在这个空旷的民间广场。楚京对这个异常现象好奇着，却又丝毫不为所动。
　　程啸夸张地表现出他的惊奇：“我们怎么也在……就这样？！这就是你的反应？全部？”
　　不止程啸，其他陌生的脸孔都一致地以一种诡异又理解的眼神看着楚京，那模样好像她是什么复活的上古时代的恐龙。
　　楚京安静的目光落在楚轩身上。
　　“可以解释一下吗？或者，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她知道，眼前的诡异气氛和楚轩有关，但这一切光怪陆离的事件却不是受他主导。这句简单的话，包含着楚京对现状最直接的理解和应对——情况允许下希望得到解释，但不论发生了什么，若眼下有危险，她必助一臂之力。
　　白色的飞鸟掠过苍穹，天空的蓝色被这纯净的颜色渲染得近乎透明。细碎的光涂抹在楚京的脸庞上，在一片初春的轻寒里，散发着微不可觉的琐碎暖意。
　　她总是最直接地做出恰当的应对。小到明天的穿衣用具，大到国家文件的签署。
　　楚轩直直地看着楚京。
　　那双漆黑静谧的眼睛里，仿佛隐藏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奥秘。是他不曾了解的。

　　——那是什么？
　　楚轩指着她的眼睛这么问。
　　——嗯？
　　楚京确定他不是在问自己的眼睛。那么……
　　——是我的眼神吗？
　　楚轩没有回答。他知道，她必会了解。
　　——如果是问眼神这样抽象的概念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可以告诉你的是，楚轩，看你的时候，我心里充满了感情。

　　感情——
　　楚轩感到胸中有一些翻滚涌动的陌生感觉。
　　——是什么样的？
　　他脑海里浮现郑吒坚定的神情：我们是你的伙伴！关键时候可以为你挡住那一刀，能够和你并肩直到死的伙伴！
　　他平静无波的目光晃过郑吒，淡漠的眼底忽然不可抑制地掀起狂躁的波涛。
　　在众人察觉之前，楚轩不着痕迹地把它压制了下去。对楚京道：“让王侠先给你解释吧。”
　　楚京却没有遗漏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那是情绪吗——她有些不敢确信。
　　盯着他没有破绽的平静表情，楚京缓缓地点头。
　　“麻烦你了，王侠中尉。”

　　中洲队的恐怖片已经进行到了天煞。郑吒在前一部恐怖片里死亡，现在中洲队没有队长。因此，这次的新人之中，必然有一个人是引导者。
　　“楚京已经可以排除，也就是说引导者在这两人之中。”郑吒指着另外两个昏迷的新人。
　　他的话得到一致赞同。
　　“程啸，给楚京注射T病毒原液。”楚轩忽然开口。
　　程啸立即依令行动。楚京任针管扎在胳膊上，神情安然地听王侠解说T病毒原液的作用。
　　“这样好吗，楚轩？在恐怖轮回的世界里，T病毒原液应该是很珍贵的资源吧。给我注射，等于说是将我纳入同伴阵营了。可是，对于队友们来说，我还是陌生人啊。”
　　不等楚轩回答，郑吒首先哈哈一笑：“楚京是吧？你放心！我们相信楚轩的判断！虽然有点不甘心，但这家伙做的决定还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既然他选择认同你，我们也会承认你！”
　　楚京微微一愣，慢慢垂下眼睑。
　　“在作出决定前，有一点需要告诉大家。虽然是同一个实验的成活体，但我和楚轩天差地别——我只是一个智力体力都非常普通的失败品。”
　　平淡到漠然地说出这段话，楚京抬起的眼眸寥无生机。
　　“——这样，你们也接受我加入吗？”
　　世界一时沉寂。
　　憋了一阵，郑吒终于忍不住吼道：“什么失败品！别胡言乱语了！的确是楚轩那家伙厉害得不像人类……呃，他本来就不是……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总……总之！你是人，不是什么作品，更不失败！这里是无限恐怖的轮回，只要活着，就是成功！所以，加入我们，一起为了活下去战斗吧！”
　　——只要活着，就是成功！
　　楚京倏地想起，那个繁盛的星夜，被她反复咀嚼的箴言。
　　——我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我做的一切因此而有意义。
　　何其相似。
　　寒冷的午夜，冰层震动，裂开细小的罅隙，微弱的流体溢上来，漫过僵硬的表面。
　　楚京心底一片柔软，信念却出奇地坚定。
　　“嗯，一起并肩战斗。”
　　付出一个凡人所能奉献的一切，为了生存，为了伙伴！
　　将这场凡人的战役进行到底！

作者有话说

　　留言多一些吧……>_<